爱如指间沙-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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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顾湘站起来。
律师用手指比给她看。
“这么多?”
律师兴奋地猛点头,“顾小姐,我这就去给张总打电话。张总肯定也很高兴。你知道吗?他承诺我可以抽一个点,由他来付。”
顾湘可没想到张其瑞还有这么一手,又不得不佩服他的明智。
现在回想起来,从人生、工作上的大事,到生活上的点滴小事,几乎件件都离不开张其瑞在的关照。顾湘发觉即使自己家里的锅碗都是张其瑞平时赠送的。她顿时觉得很惭愧。她一直觉得自己是独立地在上海生活,却发觉这个独立完全是建立在另外一个人无微不至又悄无声息的关怀上的。
外婆说她命中有贵人,以前她以为是孙东平,现在她不禁怀疑,这人是不是张其瑞。不论如何,没有张其瑞,就没有今天的顾湘。
张其瑞很快就接到了律师的电话,他听到那个数字,也十分满意。表扬完了律师,又询问了一下顾湘的情况。得到“顾小姐也很高兴”这个答复后,他才放心地合上手机。
白日里的医院十分繁忙,住院部里也人流不息。光今天来探望刘校长的老师和学生就有四、五拨,花束水果都快把病房堆满了。刘父这人,虽然做父亲未免过分严厉苛刻了,但是做为一名教育工作者,还是十分尽职的。
张其瑞在水房找到了刘静云。她靠着窗户,也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听到脚步声,她转头看了过来。张其瑞看到她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我不是叫你中午回家睡一下吗?”
“睡不着。”刘静云无精打采地说,“躺下就做恶梦,倒不如起来做点事的好。”
张其瑞看着她,眼里流露出怜惜。他很想帮她做点什么来减轻她的痛苦。
感情是一场没有规则的战争,全靠感性取胜。输的人就此一败涂地,连挽回的余地都没有。怨不得谁,也讨不会公道。能潇洒退场的人,已是足够理智,足够有勇气了。
破茧13
刘静云背着阳光,冲他无力一笑,“真不想让你看到我这模样。这么大的人了,还被一个男人弄得不成人形的。太没出息。”
“孙东平人呢?”
“我不想见他,打发他回旅馆了。”刘静云冷声道,“再说,顾湘在上海,他大概乐意回去找她吧。”
“静云,”张其瑞走近来,“你不必那么冲动的。”
“我很冲动吗?”刘静云茫然,“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拖拖拉拉几个月了,只是昨天才爆发而已。想想,昨天若是没有和他们碰上,他不知道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至少,他还知道要瞒着你。”
刘静云苦笑,“也是。看来我还得感激他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张其瑞解释。
“我知道。”刘静云不想听,“劝和不劝离,大家都会这么做。只是,其瑞,我以为你是理解的。”
张其瑞无言。
“你能在这里安慰我,我已经很感激了。”刘静云无力地笑,转头看向窗外的蓝天。
“小时候,别的小朋友玩,我却要学钢琴,练毛笔字。我爸是那种‘王老师家的小娟考了100,李老师家的小杰奥赛得奖,你什么都没有,太没出息了’的父亲。他很少骂人打人,但是他那冷冰冰的、蔑视的眼神,就可以让人不寒而栗。于是我拼命地学习,处处都要比人强。后来出国留学,我喜欢心理学,可还是念了我爸要我念的文学。我一直安慰自己,我一定要做到完美无缺,我不能让我父母失望,我要嫁个姐妹羡慕的好丈夫……结果呢?”
刘静云望着张其瑞,目光清幽如水,“其瑞,我一直为别人活着,以达成别人的期望而努力着。爸爸希望我成为一个才女,于是我十数年苦读;孙东平希望我成为贤妻,所以我死心塌地地跟着他的脚步走。这么多年了,我到今天都还不知道我到底要什么。只有一个人,曾经对我说,我该去做我想做的事情,他会陪着我。”
张其瑞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和刘静云一个沐浴着阳光,一个隐身在阴暗里,就像在两个世界一样。
刘静云笑着就像哭一样,说:“那个人,就是你,其瑞。虽然这个梦想并没有实现,但是我仍然终生感激你。”
“静云。”张其瑞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这两天我就在想,或许这件事就是一个机会,一个让我终于可以摆脱束缚,按照自己的意志生活的机会。我不喜欢英国文学,不喜欢成天编辑那些书,我也没耐心弄清楚男方家里所有人的喜好然后节假生日送礼物,我一直都想剪一次短头发,我想大口喝酒,想发脾气的时候骂几句粗话……我觉得现在还来得及,时间还够我重新来一次。”
刘静云深吸了一口气,坚韧的理智开始发挥作用。她很快就恢复了冷静。
“我已经请了护工来照顾我爸,所以,不好总是麻烦你了。我知道你酒店事也多,耽误你工作不好。”
“你不用对我这么客气。”
“那就说点实际的。”刘静云说,“麻烦你回上海的时候,把孙东平也带上吧。他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的,我没法做事。”
“你还是再考虑一下吧。”张其瑞说,“你们严格算起来,有八年感情呢。”
“八年比不过三年呀。”刘静云歪头一笑,“很多时候,一生都比不过一瞬。”
刘静云提着洗好的饭盒走出了水房。门外,孙东平靠着墙站着。他那只脚打了石膏,还不能着地,所以只有拄着拐杖,看上去有着说不出的狼狈。
刘静云心里狠狠地伤痛着,血流如涌,可是她的骄傲和自尊却不允许她多看这人一眼。她肢体僵硬地一步一步走远。
张其瑞走到孙东平身边,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跟我回上海吧。回去再想办法。”
上海,徐杨在等着孙东平,就像一只黑寡妇在等着飞入网中的小昆虫。
孙东平还没下车就感觉到徐杨强大到可以改变地球磁场的气场。如果他脚是好的,他早踩着油门开车跑了,可是他脚上有石膏,而且开车的是张其瑞的助理。
徐杨穿得一身黑,就像刚从葬礼上回来一样。如果这是一部警匪片,那她肯定可以随时从腰后掏出一把枪来。
徐杨和保姆把孙东平搀扶到沙发上。保姆去厨房煲汤,徐杨就在孙东平旁边坐了下来。
“静云和我说了。”徐杨眼神如刀,“她说要从这里搬出去。”
“她决定了?”孙东平低声问。
“我没同意。”徐样说,“这房子是给她的,即使你们要拆伙,该滚蛋的也是你。”
孙东平被无形地巴掌扇了一脸,没说话。
徐杨到底是自己人,也不忍心太苛刻,转而苦口婆心道:“你到底在想什么?你这么大的人了,又不是十七、八岁的小伙子了,不能再这么犹豫不决了。这两个,你到底爱哪个?即便都爱,那也有爱得多的一个。”
“我不想讨论这个问题。”
“舍不得前一个,又不忍心伤害后一个。”徐杨恨铁不成钢,“两个人,你总得抓紧选一个,不然你一个都得不到!”
孙东平此刻却已是斗志全无了。他低头把弄了一下那个漂亮的打火机,把它丢在茶几上。
“我不论怎么做,都是一个错。所以只有继续错下去。”
破茧14
顾湘抱着一大提卷筒纸,一手拎着一篮子子油盐菜肉,夹在长长的结账队伍里。今天超市大打折,附近的大妈大婶们蜂拥而至。她不得不使出吃奶的劲才在阿姨们中杀出一条血路来。
就要轮到她结账了,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顾湘只好把卫生纸放下,去听电话。
“顾湘?”张其瑞愉快的声音传了过来,“我到上海了。”
“你回来啦?”顾湘也挺高兴的,“还顺利吗?刘老师的病没关系了?”
“刘静云请了看护,就把我赶回来了。”张其瑞说,“孙东平也回来了。”
“他怎么不陪着刘静云?”顾湘不解。
“吵架了。”
“啊。”顾湘轻叹,“是不是我的错?”
“和你没关系。是孙东平自己不好。”
“那现在怎么办?”
“你不用担心了,那都是他们俩的事了。”张其瑞问,“你在家吗?我们出来吃个饭吧?”
“可我在超市……”
“我已经订了位子,那家店俏得很,迟到了位子要取消的。”张其瑞假装没听到,“你赶快来,我在宿舍楼下等你。”
“啊?”顾湘愣住,“可是……”
张其瑞已经挂了电话。他现在对她已经相当自然随和了,而且他总有办法让她乖乖跟着自己走。
前头的人已经结完账,身后的大妈不耐烦地催促。顾湘红着脸,犹豫了两秒,咬牙让到旁边,让大妈先结账了。
她把已经选好的东西搁在了地上,匆匆走出结账柜台。身后有店员在不悦地抱怨,她只好关起耳朵假装没听到。
马不停蹄地赶回宿舍,张其瑞果真坐在车里等她了。小于不在,今天是张总经理自己开车。而且张其瑞还看了看表,满意地对顾湘说:“不错啊,五分钟就赶到了。”
他说话表情挺正经的,可是顾湘总觉得这人在调侃她,还调侃得很乐。
顾湘忍不住小声抱怨:“都没来得及结账。冰箱已经空了,下个礼拜没吃的了。”
张其瑞说:“你也别太惯着那个杨露了,她总得做点家务的。”
“她倒是有心做啊,就是做不好罢了。”顾湘挠了挠耳朵,“比如她从来分不清盐和味精,还有,连煎个蛋都要煎糊。我现在承认了,就是有些人,天生做不好饭,这都是命。”
张其瑞一边听着GPS指挥开车,一边说:“我看,这倒是命好。她不做就可以吃现成的。”
“你要眼红,也可以来我家吃饭嘛。”顾湘脱口而出,然后反应过来,脸唰地一下就红了。
张其瑞轻笑了两声,知道她尴尬,便也没在说话。
车离开了闹市,开出了城,一直向着郊外农村开过去。顾湘看着窗外稀疏的建筑和偶尔出现的菜地,不免好奇,吃个饭怎么要跑那么远?
车开到一个小镇上,停在了镇委门口的广场上。张其瑞带着顾湘下了车继续走。他手里有简单的地图,不至于迷路。两人沿着一条机动车开不过的小路走,小路曲折得很,两边都是民居。江南人家的房子修得白墙灰瓦,非常整洁,门口有老太太在补袜子,偶尔还有黄狗窜出来叫两声。
顾湘只觉得这里十分像她老家,十分亲切。有户人家院子里种了桃树,现在正是花季,粉红的花枝从墙头探了出来。一阵风过,花瓣落在头发上。
张其瑞抬手,帮她轻轻拂了下来。
“谢谢。”顾湘笑颜明媚,只匆匆看了张其瑞一眼,又被那一头门边的小花猫吸引去了注意力。
张其瑞默默走在她身后,看着她开心的样子,也跟着浅浅微笑。
走了差不多一刻,终于到了目的地。
那是一座古香古色的大宅,朱红大门石狮子,走进去一面九龙戏珠的照壁,青石地板,屋子飞檐斗拱,窗户都还贴着纸。不清楚的,还当自己穿越了。
出来招呼的伙计穿着唐服,腰间系着帕子,一笑两个酒窝。
“张先生,你们的位子已经安排好了,请随我来。”
顾湘拉了一下张其瑞的袖子,“吃饭?”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