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如指间沙-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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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云,你想多了。”孙东平皱眉。
“是你想多了!”刘静云双眼泛起血丝,“你现在耳朵里听到的我说的每一个字,全都有了别的意义了。”
“静云,”孙东平脱口而出,“你不要无理取闹。”
刘静云一怔,就像脸上被人狠狠扇了一耳光。她难以置信地瞪着孙东平。
孙东平立刻就后悔了,扬手甩了自己一个巴掌,“对不起,我口不择言。”
刘静云双手抖着,然后紧握成拳,垂在身边。
孙东平在医院长凳上坐了下来,弓着身子,把脸埋进双手里。
刘静云冷眼看他。这个男人还真的没为自己冲动过几次,顶多就是像刚才那样,焦虑忧愁一下。自己很快就会心软,这人就故态复萌,端起了架子。
没有为她喝醉,没有为她憔悴,没有为她伤心痛哭。他们总是温柔很和谐,几乎没吵过架,有分歧,不是她让一步,就是他退一下。他们俩是所有朋友亲戚眼里的模范情侣,她的姐妹们都嫉妒她到眼红。
这份感情一直一路绿灯,直到顾湘再度出现。然后,那个刘静云很多年都没见过的孙东平出现了。那个为了爱神魂颠倒,热情汹涌如岩浆一样的男孩,她以为他早就死了。没想到其实只是沉睡了而已。如今公主吻醒了王子,她就成了一个炮灰。
“静云,”孙东平说,“是我对不起你。我是瞒着你来找顾湘的。她遇到了一点麻烦,我没法置之不理。我没有告诉你,是怕你胡思乱想。而且,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解释。”
“解释什么?”刘静云淡淡地问,“如果你们俩是清白的,那你要解释什么?”
孙东平把手指插进头发里,埋头在双臂间,“她……我没办法放着她不管……我没办法……”
“你是不是还爱着他?”刘静云冷冰冰地说。她自己都惊讶,问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心脏还很平静地跳动着,空气如往常一样涌进肺里。
孙东平一动不动,就像一尊雕塑一样。
这个时候的沉默,就等于了承认。
刘静云站在他对面,问:“那我呢?我算什么?”
“我爱你。”孙东平咬着牙,一字一顿道,每个字都加了千斤重量。
刘静云笑了一下,“两个都爱?好,好!”
她转身朝楼梯走,走了两步,猛地转过身来,拽着手里的皮包狠狠打到孙东平弓着的背上。
孙东平身子被撞了一下,还是稳稳坐着,一动不动。刘静云用皮包使劲拍他,皮包带子断了,包一下飞了出去,她就扑过来用手拼命捶着他。刘静云满脸泪水,哭到都发不出声音,只有死命捶打着,摇着那具坚实的身体,想要发泄什么,又想要把他摇清醒过来。
“五年了!”她喊着,“整整五年了!”
刘静云发泄到脱力,身子往下滑,孙东平伸手扶住她。刘静云扬手就挥了过去。
孙东平挨了一记响亮的耳光,脸偏了,有什么晶莹的东西随着甩了出来。他还是固执地抓着刘静云的手,扶着不让她跌在地上。刘静云的指甲在孙东平的脸上留下长长一道红的印子,血珠冒了出来。
刘静云喘着气着,孙东平迟疑了一下,把她搂进怀里,泪水很快就打湿了他的衣服。刘静云在他怀里痛哭,泪如雨下,嘴里呢喃着。孙东平听到她还在说:“五年了……”
孙东平痛彻心扉,像是喝了腐骨蚀肠的毒药一样。
他想起高中入学时初次见她,少女明眸善睐,高傲大方,犹如一只华美的天鹅。他曾经贪婪地注视过她的身影,为那一颦一笑的优美清丽而心动。多年后,他终于和这个女孩走到一起,将她抱进怀里时,他还鬼使神差地想过,或许一切都是命运。
真的,一切都是命。
破茧11
张其瑞一直追着顾湘出了医院。大街上很热闹,一不小心就跟丢了。他倒不担心顾湘会想不开躺马路或者跳江,但是顾湘临走时那脸色实在难看到极点,是他从来没见过的。她闷着就走了,不知道会不会憋坏自己。
大街上都是摆摊的,卖臭豆腐的,买烧烤的,卖水果的。顾湘的身影从人群中一闪而过,简直就像闹鬼了。张其瑞一头汗,赶紧跟了过去。
顾湘站在路边一家甜品点前,正盯着牌子上的甜品名字看。
张其瑞走了过来,顾湘扭头看他,问:“带钱了吗?”
“啊?”
顾湘指了指,“想吃一根绿豆冰棒,我只有一百的,老板说找不开。”
张其瑞立刻掏钱,买了一只一块五毛钱的伊利牌绿豆冰棍。顾湘接过来,露出开心的神色。她剥了包装,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小时候外婆走街串巷买冰棍,每天都会给我留一根,等我放学回家给我吃。那时候同学们都是附近人家的孩子,家里条件都不好,所以很羡慕我天天都有冰棍吃。”
顾湘想到这里,露出温暖的笑意来,“外婆教我做人要向善,不要伤害别人。还要踏实勤奋,不要依靠别人。她说穷其实没什么,和亲人朋友在一起,健健康康的,就比什么都好。还有,不要轻易就放弃,生活就应该拼搏。但是该放手的时候还是要放手,因为后面还有更好的在等着。”
她抬头望着张其瑞,“我从小到大,都在试着照着她老人家说的去做。年少的时候人傻,为了爱情不顾一切,轻易就放弃了,现在看来,其实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那么,便是放手的好,你说是不是?”
顾湘清澈的双眼里映着这满街的灯火,那层水光格外明亮。张其瑞被她这样注视着,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顾湘笑了笑,低头又咬了一口冰棍,等嘴里的冰都化了,继续说:“我知道我不该和孙东平纠缠的。只是原先我就是有点不甘心。其实如果当年没有发生那么倒霉的事,我和他也未必就能修成正果。但是心里总是有个念想:也许我们早就幸福了。就这点不甘心,让我踯躅不前。”
“没人逼你往前走。”张其瑞终于开口,嗓音沙哑,听起来像才熬过通宵,“旁观的人看着简单,却不知道当事人的痛苦纠结。你舍得舍不得,都是你的事。”
“你能这么想,我觉得很高兴。”顾湘诚恳地说,“其实直到刚才,我才彻底明白过来,这一系列荒唐事,都该结束了。我和孙东平八年前就已经结束,现在因为我的一点犹豫,反而打搅了别人的生活。感情的确是在,但是已经变质了。当初孙东平爱我逾性命,从来不多看旁人一眼,也不准我看旁人一眼。现在大家却都已经有了别的牵挂了。”
顾湘看着手里的冰棍,“牵挂越多,也就越不干脆。我是命太不好了,摊上了人命官司。孙东平是命太好了,遇上两个这么爱他的女人。我有时候想,他要干脆是个负心汉,薄情寡义,大家一拍两散,这事反而好办了。”
“你怎么不想他该守身如玉地等着你?”张其瑞半开玩笑。
顾湘笑了笑,“其瑞,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有义务永远爱另外一个人,也没有谁有义务永远对那个人好。感情的事,有什么对错?想想,如果他没变心,我变了,那这故事不是就要换一个说法了?所以,一切都是命啊。”
“难得你想得这么开。”张其瑞说。
顾湘淡淡一笑:“其瑞,不要觉得我会那么想不开。我的确运气不好,人生差点就被毁了,还自暴自弃过。但是现在人生已经回到了正轨,将来只会越来越好。去看看社会新闻,比我不幸的人那么多,许多都还比我坚强一百倍。我这人内向,不爱表达情绪,不表示我现在性格阴郁,内心凄惨。”
张其瑞笑了,眼睛弯弯的,“是,我知道了。我这个人也内向,不爱表达情绪,所以也很能体会你的感受。”
“莫非所有人都觉得你沉默寡言是因为高中时候恋爱不顺?”
张其瑞倒有点不好意思了,“上位者的流言总是特别多的。”
顾湘笑起来,“那是他们的遗憾,他们不知道你私下里这么随和亲切。”
“我还想继续领导一个集团,形象还是严肃冷酷一点的好。”
破茧12
冰棒没吃几口,剩下的都化了。顾湘看了看表,时间也不早了,她家可是在城市另一头呢。
“都散了吧。”顾湘说,“我就不上去了。刘静云估计也不高兴见到我,我估计她现在应该正揪着孙东平打呢。”
“他也该打。”张其瑞也笑了起来,“那你回家路上小心一点。”
顾湘应了一声,又说:“孙东平的行李还放我那里的,你或者他,明天过来拿一下吧。这是钥匙。你拿着,回头到了上海再给我好了。”
“你呢?”
“我是明天一大早八点的飞机回去。”
“这么急?”张其瑞说,“我走的时候,钱家人还天天来酒店找你呢。”
“回去就是要解决这个事的。”顾湘说,“毕竟和他们家人没仇,老拖着也不是个办法。”
“你就是心肠软。”
“天生的,没办法了。”
“那你要当心。如果要见面,我叫小于陪你。”
“好的。”顾湘微笑,“谢谢。”
顾湘次日天没亮就去了机场。她刻意提前了两个多小时,就是怕孙东平一时头脑发热要来送送她什么的。不过孙东平和她自从医院一别后,就再没了消息。
回到了上海,杨露兴高采烈地开门迎接她。这姑娘不知道背后的恩怨情仇,只当顾湘去上坟了,还给她带了好多特产回来,开心得很。
富贵趴在沙发上,无精打采地叫了一声。
“它怎么啦?”顾湘过去摸了摸,老猫没动。
“这两天不大舒服。”杨露说,“我带它去小区后面的宠物医院看了一下,医生说猫年纪大了,总会有点毛病的。”
顾湘怪心疼的,给富贵开了两个金枪鱼海鲜罐头。富贵吃了两口,兴趣不大,继续趴在沙发上睡觉。
张其瑞算着顾湘下飞机的时间,很快电话就来了,“到家了吧?”
“哎,是。”顾湘走去阳台。杨露在她身后使劲挤眼睛。
“都还顺利吗?”张其瑞的声音听起来就像万里晴空一样,让人心情一下清爽了起来,“我叫小于联系了钱家人,今天下午在酒店见面谈。律师也会在场。我想你是个做事干脆的人,估计当场就有结论了,律师在也比较好办手续。”
“还是你细心。”顾湘贴着电话说。
下午到了酒店小会议室,钱家四房子女都在,各个虎视眈眈。洋媳妇依旧懵懂无知的模样,顾湘心想,她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挣,过得倒也轻松。
律师就是用来代替当事人说话的,所以顾湘按照张其瑞的安排,往那里一坐,紧闭着嘴巴,把发言的机会都让给了律师。
律师是个年轻干练的年轻姑娘,大概才拿到执照没有多久,还是一心想干出一番大事业来的精神模样。她先阐述了一些关于遗产啊,赠送等法律定义,然后说到顾湘顾小姐打算把项链转让,价高者得。
钱家子孙开始出价的时候,顾湘悄悄地离开了会议室。她可以拍卖钱老先生给她的项链,但是她觉得她看不下钱家人争先出价的场面。
大半个小时后,律师红光满面地来找顾湘。顾湘一看她那脸色,就知道肯定是卖了一个好价钱的。
“怎么样?”顾湘站起来。
律师用手指比给她看。
“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