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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金庸小说同人集-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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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围成一个圈的人群猛然缩成了圆心的一个点,点中心的男子青衿染血,飞舞的手掌带起一串串血珠,却不是他的血。

  黄裳不知道他打了多久、伤了多少人,更不知道这中间他又杀了多少人——这些,初时他本就不在意,到后来,更只麻木地遇剑断剑、逢戟折戟、并掌迎拳、转袖卸力。他身上渐渐地添了伤,丹田中本是浩沛如海的内息也渐渐胶着,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还撑得多久。

  从来不曾想过,有朝一日,竟会杀这许多人。

  只是冥冥中企盼,这一生,还有缘再看他哪怕一眼。

  掌影刀光之中明教众人的攻势蓦地一缓。黄裳战阵内身法虽乱,心智却是一片空明,弹指之间已寻得破绽,错步闪身一连点倒数人,展开身法,即欲突围而出。

  身前忽地剑光缥缈。

  银紫色的剑芒一如那剑的剑意般似曾相识,剑势盈满着不知是来自剑抑或是人本身的悸魄杀气,凌厉如昨。黄裳一阵怔忡,下意识地回手格开身后刺到的链子枪,就这么垂手而立,竟不知动了。

  是??????你么??????

  剑如流星经天,不过一瞬,黄裳却只觉已是万年。右肋微微一凉,他愕然低头,薄如蝉翼的剑,那么扎扎实实地嵌进了自己身体里。

  那把几日前还在自己手中把玩的剑,自己最在意的剑,阿剑说、要让最喜欢的人第一个看到的剑。

  让自己第一个看到的剑。

  于是黄裳忽地便不由想笑——造化何辜,他原来、竟是死在这把剑下。

  顺着那握剑的苍白的手,抬眼,便看到独孤剑浑不带半分血色的脸。

  记忆里那双黑曜似的眼,却是冷漠而不相识的。

  独孤剑漠然望向黄裳,他身量本较黄裳为矮,那一眼却直如俯瞰。腕一抖,剑光乍敛,黄裳一声闷哼,紫薇软剑便重教他收入鞘中。

  独孤剑出剑、黄裳受伤只在须臾,当真兔起鹘落,无暇掩耳。直到黄裳双手按伤“哇”地咳出一大口血来,才有明教中人惊呼出声:

  “少教主!”

  独孤剑点了点头,双眼不离黄裳,挂剑腰际,低声道:“我们走。”

  明教教众不由哗然。那锦衣人左肩胛中了黄裳一掌,虽伤未死,闻言满面不可置信之色,叫道:“少教主不可!此人连杀我圣教——”话音未毕,独孤剑冷冷的一个眼神扫过,已逼得他说不出话来。

  “圣教之事,由我做主。”独孤剑森然环视,漆黑的眼神所到之处,人人凛若寒蝉,“我说,走。”

  原来,这才是江湖上的阿剑啊??????

  视线渐渐的模糊,手上粘湿愈重,腥热热的,不知流了多少血。右肋的伤口正透了肺,虽极细,更极深,每一呼吸,都真真切切的痛。黑暗袭了上来,几乎睁不开眼的沉重里,便是独孤剑的白衣,亦氤氲了。

  眼前景物猛地崩塌,原来是失了太多血的身体已然支持不住自己。黄裳低低的咳,肺叶里的血刚咳出来,又即涌得更满。

  他睁大了眼,瞪着独孤剑快步离去的方向,似乎想记住什么,但终不能够。

  陷入愈深的黑暗之前,他也只隐约听得那么几句:

  “韦叔他们几个呢??????”

  “回少教主,他们另有要务??????”

  “他们!他们怎么敢!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不知会我便??????”

  “少教主恕罪??????”

  ??????这,便是今生最后一面罢??????

  猝不及防的黑暗。

  (十三)

  黄裳想不到,他竟还醒得过来。

  只是那纠沉如漆却窅不可知的梦境太空苦,他喘息不得,只得醒。

  ——是偶然路过的樵夫救了他,替他包扎了伤处,把他背至家中。黄裳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生怕老父记挂,心觉身上伤处不至有性命之虞,便向那樵夫致谢辞行。

  樵夫是个热诚敦厚的老实人,脸上常带着笑。但听黄裳自报了姓名,他却不笑了。

  “你??????你便是那个、那个曾经在翰林院做过学士的黄大人么!?”

  “我几天前去京城买柴,听人说、听人说黄大人的家叫匪子劫了,连屋子都烧成了白地??????”

  “什么时候?好像??????好像就是我背黄大人回来的那天。大人莫非就是让匪子伤的??????”

  樵夫低头回忆,兀自喃喃不休,殊不知面前一阵劲风掠过,已没了人。

  果然是烧成了一片白地,墙倒屋摧。朱红的梁柱,雪白的墙壁,尽烧作了一段段焦炭与土坯。甚至一株竹、一根草也没有剩下。曾经朱红的大门只留下了扭曲的残影,有什么从门内印出了蜿蜒流淌过的轨迹,被烟熏的灰褐而干涸,那是,血。

  ——鸡,犬,不,留。

  这哪里是遭了匪。

  黄裳站在数丈方圆的灰烬里,脸色木然,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

  这哪里、是遭了匪??????

  一缕冻透骨髓的寒意,从周身每一个孔窍里漫将上来。

  “??????鬼才找得到你这独门独户的破宅院!”是啊,找得到我这破宅院的,整个明教怕也只有你一个??????

  心里起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噬去了最后一丝温暖的光明。但仍有什么、依然如火的,却只有用血才能够熄灭。

  扑倒在地,呕吐。呕出的,却是鲜血淋漓。

  阿剑,你好狠。

  独孤剑,你好狠。

  从此再没有人见过黄裳,昔年文采斐然的大学士、身手不凡的将军,在家室化灰的第四日一身是伤的最后出现在世人面前,之后,不知所踪。

  很多很多年后,人们确信他已经死了,更没有人会再谈论起当年学士府的那场大火。曾经烧焦过的土地上又建起了新的府邸,只是那家的主人,却并不姓黄。

  这是湖北境内的一座不知名小山,虽离襄阳城不远,却甚是幽辟,便是白发渔樵,亦极少寻来。

  或许只有南方才有这样的景致罢——飞瀑湍流,孤峰峻绝,鸟鸣幽涧,绿竹猗猗。黄裳时常倚着自搭的竹庐的门柱,静静的看夕阳缓缓没向后山。

  朝朝见日,却不记春秋。

  真的不知道在这里住了多久。依稀还记得窗下的雀窝,来来去去似是住过了至少十几茬鸟儿,初来时扎的竹桌椅用得已是浮起了油光,而当年入山时穿的青布衫子早磨得破了,再也缝补不好。

  自从来的那一年起他就再没出过山。刚一开始折竹搭屋分石取水夜傍西岩宿汲霜燃楚竹自是没有什么功夫,后来安定下来了,却也没动过这个念头。有时闲了他会默默的回想少年时背过的诗文,再闲了,便练武。

  他心记绝伦,当年纵是心绪大乱,犹自记得明教众人攻向他的每一招一式。有时他会折枝为刃,腾挪纵跃间演出那些招式,更多的时候,则潜心思索这些招式的破绽。

  “??????你那古里古怪的武功,虽内功底子好,没有招式,想伤你却也没多难!”

  那如果、有招式呢?

  有招式,你还能伤得了我?

  你伤不了我,那我又如何?

  ??????报仇吗?

  掷枝于地,黄裳眼神幽远,轻轻将一声叹息咽入喉中:多少年了,不断地告诫自己不要想那个人不要想那个人,却不料这颗心,原是不听话的。

  也不要想报仇。那件事太长远,长远得几乎杳不可及——而眼前知道的看到的,却只是如何静悄悄的将自己隐没在山里。

  不想入世。不想出现在,有那个人的江湖。

  说起来?????黄裳重新拾起那节树枝,眸色虽更远,微眯眼中隐约的苍茫却分明恍若神思不属:说起来,这许多年过去,那人在江湖上定是叱咤风云纵横天下的绝顶人物了罢,毕竟,明教教主啊??????

  “这儿的水劲得很,扁毛,我们在这里练剑。”

  极清极清的声音,却魔术般的,混合着成年男子极具磁性的低哑。

  便在十余丈外,那么清清楚楚的响起来。

  那一刻,连风声也没有。

  只有,梦里的声音。

  ——清清楚楚。

  黄裳身子已然僵硬,不知何时,手中的树枝落在地上。

  是梦。

  他极缓极缓的转头,缓得直听得见颈骨相错“咯咯”的轻响。然后静静的,将松扉岩径之间那抹淡淡的衣色迎入眼帘。

  一人,一雕。

  忘记了究竟多久未见多久未曾梦见,昔时双手便可环抱的笨雕居然已长成一人来高的巨物,远远望去如黑色的背景,却只是衬出走在前面的白衣男子薄如茧丝的瘦。

  俊雅的容颜依稀如昨,清癯的神宇却已不是当年模样。

  只有那双眼,依旧犹如长天之净,绛河清浅。

  长天净,绛河清浅;

  追往事,空惨愁颜。

  从来没想过,斯时,斯境,竟又看到你。

  似是未料到这深山老林之中有人居住,独孤剑微微一愕,自然也就停了步,一双眼略略流转,扫过黄裳身后简陋的竹庐,终是定在了黄裳身上。

  黄裳早已手足冰冷,一动也动不得。

  两人相顾而立,皆具无言。半晌,独孤剑方始淡淡一笑,道:“山中幽人,原在雅处。倒是在下唐突了。”

  黄裳摇了摇头。

  他只能摇头。

  独孤剑身后的大雕忽然引颈,哑声一唳。独孤剑低笑着回头骂了句“扁毛,胡闹!”转视黄裳,似又有所言,蓦地,眉心一跳。

  天光明妍,于他纯黑的眼中却忽不见一丝光影。

  微笑如故。

  微笑着转身,微笑着携了雕儿,微笑着离开。

  只留下背影,清华绝俗。

  果然,是梦么?????

  清凉的山风吹回了几分思绪,黄裳却连叹气的力气也没有了。

  ——他真的已经认不得自己了。十余年间遭逢巨变,风霜憔悴,鬓发花白,未老称叟,自己早不似当年模样,他也本该认不出才对。

  而他亦是变了——凝视着远去的背影,黄裳心头却浮起了一层犹如雾霭的平静:曾经挂在腰畔的剑不知何时又换了,新的剑负在背上,远远望来,兀自教人觉得颇为粗沉。

  那剑,本该换了的,因为你第一个让它看到的,是我。

  山岚起了,渐行渐远的白衣渐渐隐没在接天的郁青与苍白里,没有人看清白衣男子袖角抑不住的颤抖。

  (十四)

  那一面之后,又过了很多年。

  很多很多年。

  年头多到黄裳的头发胡子全白了,身材佝偻,虽目力未衰,眼神却一点一点混浊下去。

  年头多到黄裳将所有曾经见过的武功招数都想出了破解之法,甚至想出了破解之法的破解之法,并在日与夜的消磨之中,付诸笔纸,装载成册。

  年头多到,自以为可以行走在有着那个人的江湖。

  岁月悠悠,仿佛真的可以淡褪一切,爱,恨,情仇??????

  黄裳沿着记忆里当年入山时的小路步出山坳,那小路早荒芜了,长草齐腰,乱石散落,仿佛这几十年都不曾有过人迹,有那么一刻,黄裳甚至以为自己走错了。

  他拨草寻迹,又行了十来里路,转过一座山峰,来到一崖峭壁之前。那峭壁便如一扇极大的屏风,冲天而起,中部离地约二十馀丈之处,生着一块三四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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