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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8143-荆非推理系列-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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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士清嗤笑道:“笑话。毕老汉将书送至碧沚园时赵学弟也并非不在场,若是赵学弟独具慧眼,为何当时不做指认?况且此书一直深藏不露,惟有先生知其详状,如何能有外人预先知晓做了伪书调换?”    
      赵平稳住声音,道:“《春秋经传集解》一书虽版本众多,但坊间各版本皆多有伪刻。先生此书系自蜀地访得,此事坊间皆知。想那贼必是先找一蜀版伪刻略加修改。”    
      钱士清大笑:“赵学弟贵人多忘事,怎忘了那时我等只知那是本宋版《春秋》经注,究竟是何书并不知晓。再者,赵学弟怕是久坐家中品茶,不知这书籍流通行情。江浙刻本流至蜀地早是常事,那贼若如此神通必也通晓此理,他又如何由此断定那书必是蜀版?”    
      赵平似是语塞,不觉退后一步。    
      贺知州长叹道:“万卷楼火劫之后,赵平已将此疑惑禀告下官。但下官始终自觉证据欠缺。今日荆大人在此,不知……”    
      荆非正有些犹豫,忽听一声怪笑,却又是那丰坊。丰坊拖声吟道:“盛时不再来,百年忽我遒。天意。天意!”遂向贺知州长揖道:“万卷楼之劫不必再劳大人费心。那放火的是谁小人早已知晓。”    
      贺知州奇道:“究竟是何人?”    
      丰坊仰首向天,两眼迷离,吐出三个字:“火凤凰。”    
        


碧沚园  第六章

      “火凤凰”三字一出,众人自是各有动容。贺知州陪着小心道:“下官学识浅薄,不知这‘火凤凰’是哪一江洋大盗别号?”    
      丰坊仍是仰首向天,只垂了一眼斜睨贺知州,道:“凤凰乃天地间灵物,大人出言未免太过唐突。”    
      贺知州一时懵懂。    
      钱士清反倒哈哈一笑,道:“大人有所不知,传闻火灾当夜有人见一火凤凰自万卷楼腾空而起。”    
      丰坊终于将脖子直了,扫眼众人,郑重道:“并非传闻。当夜救火街邻皆亲眼见了。去蚤便可作证。”    
      贺知州益发疑惑,不由望向钱士清。钱士清捋髯道:“在下当夜亦在人群之中,倒也听闻有人高喊‘火凤凰’。”    
      只听有人冷冷道:“所谓‘火凤凰’,不过那窃书之人所设奸计。只需命同谋于人群间胡乱呼喊一句,便将他窃书不成反失火之罪掩了。”循那声音寻去,又是赵平。    
      丰坊嗤笑道:“老夫若能这般轻易被人哄骗,早就信了你那通胡言乱语。”    
      赵平青了脸,一手按在前胸,争道:“学生岂敢胡言乱语。那《春秋经传集解》中尚藏有一证据!”    
      丰坊怒道:“方才教训得还不够,仍在方家眼前卖弄!”    
      赵平毫无惧色,道:“学生曾经听闻:伪刻书之刻工为防东家事后拖赖银两,常于背皮与书背裱糊处内部暗印下真实姓名。只需将书册拆解开来,是真是伪一望便知。”    
      丰坊似是动了真火,喝道:“能传授你这等旁门左道的,怕是只有你那穷鬼老爹!”    
      赵平终于垂首不语。    
      贺知州见丰坊浑身止不住地乱抖,忙扶了过去。又恐丰坊一怒之下毁了那书,正斟酌如何将书自丰坊手中救出,却见一人已轻轻将书挑了过去,正是荆非。    
      荆非也不看众人脸色,翻动几下书页,又似目力不济,举书贴近眼前仔细看了三两页,终将那书放下,依旧倒扣于板上,一手护着,和颜悦色道:“在下学识肤浅,却也看出此书珍贵。如此珍品,鲁莽拆解了岂不可惜?何况此时已近日中,书香固雅,总不及茶饭香味浓郁。”    
      贺知州连连称是,道:“下官素知先生生性淡泊,家中不事铺张,转念又想今日毕竟盛事,便自作主张命衙役自长庆楼订了桌素淡酒菜。送菜之人想来此时便在园外等候。碧沚亭雅名下官早已听闻,我等不妨先去那亭中品茶小憩。”    
      丰坊仍是余怒未尽。却听有人淡淡道:“火凤凰去了,书也保了,先生还有何挂碍?想必是学生前番心血又白费了。”几句话飘过,倒似尽熄了丰坊心头之火。丰坊和缓了眼神,埋头向外走去。贺知州与钱士清亦松了口气,唯有范钦似是有所不甘,但终究仍是随众人踱出门去。    
      荆非放了手底之书,方察觉手心已暗出了层细汗,向已闪避书房另一端的赵平笑笑,却见赵平仍青着脸色,眼光方向只是那正走近的陈未时。想到这陈大夫只言片语便平了丰坊的火气,荆非着实有些佩服。眼见陈未时匆匆赶至赵平身边,荆非忽然醒悟赵平方才一手始终捂在前胸,暗惊一声“不好”,却见赵平已颓然倒在陈未时臂弯之间。    
      荆非几步上前,门外众人闻声也转回房内。见那赵平双目紧闭,嘴唇青紫,青白的额上止不住地冒汗,荆非心下已明白了大半。陈未时撬开赵平牙关,将一土色药丸塞入他舌下,一手仍把着赵平脉息,抬头只望定丰坊,道:“双九又犯了旧疾。”    
      丰坊似是也不惊讶,摇头道:“本是废人,何必如此逞强。”    
      陈未时道:“服药后当无大碍。但若此时送回州衙,只恐途中过于颠簸。”    
      丰坊一叹,道:“也罢。且送他去原先那旧屋休息。”    
      陈未时看似并不十分强壮,竟也能独自将赵平抱起,待众人让开,稳稳出门去了。    
      贺知州尚有些放心不下,小心向丰坊问道:“是否需下官派两名衙役前往?”    
      丰坊道:“不必。日昳与双九自幼久住园中,园内路径屋舍早已熟悉。”言语至此只一摇头。    
      众人无语。出了书房,丰坊回身仔细掩上房门,依然不曾上锁。范钦眉头紧锁,贴近贺知州,低声道:“书房中皆是珍贵宋版,如此疏于防范,只怕……”    
      贺知州无奈道:“丰老先生脾气先生不是不知。且随他意思罢了。”    
      范钦悻悻看眼房门,只得去了。    
      待范钦等人走开,荆非向那贺知州笑道:“大人怕是早已另有防范。”    
      贺知州脸色终于开朗一些,道:“荆大人果真料事如神。下官已派了衙役暗中监视书房。不曾告于那些读书人,乃是恐怕他们口松漏了风,又平白惹出些风波。”    
      荆非不解道:“这丰坊自蜀地购得《春秋经传集解》后防范甚紧,如今却又如此疏忽,倒颇是矛盾。”    
      贺知州道:“大人有所不知。早年丰坊自恃家藏万卷,效仿魏晋之风,经日只与门生高谈阔论,于家事颇疏于管理。门生多了自会良莠不齐,有人暗地里窃去书卷他也浑然不知。万卷藏书早已空有其名。待晚年家境衰败,丰坊始有醒悟,兀然紧了防范,终日疑神疑鬼。此次失火,只怕是又顿悟了什么。早已有传丰坊身中邪疾,神志不明。方才‘火凤凰’一场,大人怕也能看出几分。亏了尚有陈大夫间或诊治,否则更不知会闹出何等怪诞。”    
      荆非笑道:“邪疾且不论,堂堂藏书世家,丢了书也不知晓,本就是桩奇事。”    
      贺知州亦不由笑道:“何况是书,更奇的事还有。先前曾有一奸仆诓丰坊于晒书之日将银票亦拿出曝晒。丰坊竟也信了。奸仆趁机偷了三张。曝晒完毕,丰坊清点有异便去质问。那奸仆也不慌张,只说是丰坊点错,伺机又偷一张。此番丰坊反觉数目无误。原来那丰坊点数只论单双。”    
      荆非掩口笑道:“糊涂至此,倒当真不能怨那班门生奸猾。”忽地又想起一事,接道:“想来那赵平与陈未时也是丰坊当年门生,而且恐怕是自幼便跟了丰坊。”    
      贺知州叹道:“不错。丰坊为人迂庸乖僻,却终究是个善人。赵平与陈未时皆是早年失了双亲。丰坊见他二人有读书向礼之心,便一并收了进来。”    
      “赵陈二人只怕是出身贫寒,且非读书人家。”    
      “大人怎知?”    
      “读书人家即便落魄,为子嗣取名定字绝不含糊。殷实人家即便不谙诗书,亦会设法请饱学之人为子嗣定名。似赵平与陈未时这等就便之名,怕只有普通贫寒之家能够想出。何况他二人原本无字,皆是入门后那丰坊起的。”    
      “大人明察。陈未时家中原是药农,赵平家中原是刻工。”    
      荆非微一蹙眉,似是有所触动,略作思忖,又道:“以方才所见,丰坊似是对赵平这门生颇为不满。”    
      贺知州一声长叹,道:“赵平旧疾发作,大人也见了。赵平这心疾乃得自娘胎,当年于碧沚园读书时便屡屡发作,碍了不少学业,也断了他仕途。州衙内人手紧缺,难为他终日替下官烦劳诸等杂事。”    
      荆非颔首道:“赵平之才,在下昨日已有领教。”    
      贺知州道:“大人见笑。下官亦知这赵平心思缜密,见识过人,原本合为栋梁之材,无奈功名太低,只堪在此做个九品知事。但凡为师者,无不期望门生有所成绩。倘若赵平甘心认命,丰坊或许尚能体谅他几分。偏巧赵平心高气傲,最忌旁人视他无用。此等性情遇上那恃才自傲的丰坊,二人若能互容反倒奇了。”    
      荆非黯然道:“但望这等不和只于言语之上。”    
      贺知州摇头不语。    
      荆非似是有些恍然,出神了一瞬方醒觉那知州已走出四五步,加紧几步追上,压低声音道:“丰家失火并毕老汉亡故一事,在下还想向大人仔细请教……”    
        


碧沚园  第七章

      前去碧沚亭仍需穿过曝书内院。荆非留心听知州讲述,只略瞥了眼遍地书册。今日风和日丽,但见书页于微风间偶有翻展,散置一旁的夹板书匣自是纹丝不动。几名衙役远远守在角落,想是得了知州吩咐不敢妄动。    
      碧沚亭依湖而建,原是宋时杨简讲学之地,众人到此亦不免感慨些经传理学之类。荆非听着只觉头大,唯听那丰坊大骂朱熹故造新说哗众取宠卖书糊口尚觉有趣些。    
      不多时,陈未时翩翩而至。贺知州上前询问赵平情况,陈未时只淡淡回过说是已平安无碍。荆非早闷了许久,明知故问道:“陈大夫想是成竹在胸,否则不会抛下病患自来品茶。”    
      陈未时看眼荆非,反似比初见面时用了几分心思,终归仍轻描淡写道:“大人仁心宅厚,难得。双九此时只需静养,大人费心了。”    
      荆非笑笑。    
      茶撤酒上。荆非却一时无意多饮。听丰坊吩咐去蚤择两三清淡小菜给赵平送去,荆非方低头尽了第一杯。稍候见那去蚤空手回来,俯身在丰坊耳边说了些什么。丰坊听过也只一点头,示意去蚤站到一旁。    
      席间所谈仍无非“理气心物”。荆非恍惚回到早年那阴暗书院,不自觉已闷光了一壶酒。悻悻间听身后有酒壶响动,正欣喜只见去蚤捧了壶酒先为陈未时斟上,此后方轮到自己。    
      长庆楼的菜肴仍不失上乘水准,席上却没有相衬的饕餮之客。众人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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