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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8143-荆非推理系列-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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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知州汗颜,瞥眼荆非道:“下官调派不起。荆护卫虽以断狱见长,但于诗书经传也颇有心得。”闻听至此,荆非已暗出了两身大汗。    
      老人转向荆非,凸眼一横,厉声道:“大学之道?”    
      荆非猛一定神,接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心下庆幸还未曾忘了早年的功课。    
      老人似是略满意了些,挺直身子,任那知州介绍道:“这位便是丰坊先生,人称南禺外史。”    
      宾主方行了拜会之礼。    
      丰坊又凸着眼扫视厅内众人一圈,斥道:“日昳去哪里了?”    
      荆非颇有些疑惑,暗想眼下不过隅中时分,不知厅中何人昨日日昳时分做了讨这老头骂的倒霉事,却听角落中一声音回应道:“想是又有急患耽搁了。”回话的是赵平。    
      荆非方悟到那“日昳”指的是陈未时陈大夫。    
      听是有“急患耽搁”,丰坊的脸色反和缓了些,向众人点点头,道:“去内院吧。”    
      众人分序鱼贯而出。趁那贺知州忙着与丰坊攀谈,荆非刻意落到队尾,与赵平同行,压低声音问道:“敢问‘日昳’可是陈未时陈大夫别号?”    
      赵平不动声色道:“陈大夫字日昳。”    
      荆非乍舌道:“天下还有这等起名偷懒的父母?”    
      赵平瞥眼荆非,道:“陈大夫与在下的字皆是先生起的。”    
      荆非益发奇了,道:“却不知赵兄表字?”    
      “双九。”    
      荆非一时忘了走路,愣了两步方追上笑道:“双九一十八,倒正是个‘平’字。亏你们先生能想得这等别致。”    
      赵平道:“先生最恨伪充道学。本是一介武夫,反以清静无为之类作字,岂不可笑。倒不若这等直白来得痛快。”    
      荆非颔首道:“不错。只可惜不曾与你同门,我这‘非’字倒恰好可拆作‘二三’。”    
      赵平唇边忽浮出丝笑意:“大人可知先生书童的名字?”    
      “不知。”    
      “去蚤。”    
      荆非禁不住想大笑:“这名字实际。”    
      赵平又道:“先生家中尚缺人手,大人若有屈尊问礼之念也不妨来此当个书童,现成有个名字:‘灭虱’。”    
      荆非愕然,却见众人已停了脚步,再看身边,不经意间已置身书海之中。书柜上卸下的木板齐整铺了一院,房舍间通道上亦横了不少木板。书册皆在木板上堆着,四五名衙役正在那名唤“去蚤”的书童指挥下将书一本本打开,倒扣于板上。    
      荆非一时忘了刚被取笑,不由感慨道:“原来晒书并非晒字,却要晒这书背。”    
      赵平唇边笑意早已敛了,冷冷道:“书背多以浆糊裱糊,日久最是易遭虫蛀。”话音刚落,却听知州召唤,略整一番手中包袱,撇下荆非自去了。    
      荆非不免好奇跟上。知州见荆非跟来,先让出个位置,复自赵平手中取过包袱,细细展了,现出个锦装书匣。    
      知州将那锦匣双手呈与丰坊,道:“此乃本州今年地方志首卷,次卷待年底刻印。下官素知先生收藏地方方志,特将这首版精装本送上。毕钟毕老汉的名字……”知州略看眼丰坊脸色,继续道,“也记录其中。”    
      丰坊看眼那锦匣,也不接过,一声怪叹,反转向遍地的书册,道:“想我万卷楼当年晒书盛况,每每必借用祠堂空场,如今却只曝了这小小一个内院。”    
      荆非看眼院子,心下只想自己平生喝过的酒一壶壶摆开也铺不满这一院子。    
      知州见丰坊不接书,手里捧着益发尴尬起来。赵平见状冒出一句:“大人深知先生爱书,此次地方志特命学生连夜监督精刻,还用了时新的锦盒装匣。”    
      丰坊终于回首,接过那锦匣,掂了掂,道:“不成器的学生!”    
      赵平脸色一变。久立一旁的钱士清忙上前接道:“锦匣玉装,自不如古书朴素。但学生曾听闻这锦匣便于护书,想来知州大人也是用心良苦。”    
      贺知州顺势陪笑道:“正是。下官学识浅薄,只知古书收藏多依保护有方。前人刻书也未必全无金装玉裱,不过是如今华表散尽,流传千古的实是书内文字。”    
      丰坊似是心有所动,打开锦匣,翻阅起来。    
      贺知州适时补道:“若先生嫌墨新刺眼,不妨借今日晒书,也将此书曝晒一番,或许也能沾些前人书册灵气。”    
      丰坊长叹一声,看眼脸色青白站在一旁的赵平,忽拍拍他肩膀,道:“收入地方志类。”    
      赵平低头应了一声,捧了匣子急急去了。    
      见贺知州颇有些得意的神色,荆非似有些感触。刚郁闷了半截,又想到有个声音有阵未曾听到。四下看了看,见那人正在距众人四五步远处俯首察看板上书册。正是范钦。    
        


碧沚园  第五章

      看范钦神情,荆非料想他在寻觅什么。只可惜那眼神专注中隐了些锐利,不似穷首皓经的读书人,反似清点货物的生意人。    
      又听花厅方向有脚步声传来,荆非想是陈未时陈大夫到了。随众人礼迎上前,不由被那大夫的年纪惊了一道。早前听丰坊的口气,荆非猜到陈大夫并非年长之人,却未料及年纪竟如此之轻,仿佛倒与赵平同年。    
      陈未时与众人拜过,寥寥几句说明迟来缘由。“大理寺”三字似也不过在他耳边轻轻滑过,只淡淡与荆非互尽了礼数。唯见赵平赶来,陈未时眼中方略浮出些暖意,随即又微一蹙眉。    
      丰坊倒不怪罪陈未时迟到,兴致反高了许多。贺知州趁势试探道:“却不知那柜宋版书现在何处?倘若只如这般摊在院内曝晒,恐怕……”    
      丰坊一翻眼珠,道:“老夫自有分寸。早料想衙役手重,今日一早便与去蚤一道将那柜书搬至书房了。”说罢便弓了身向书房方向晃去,众人紧随其后。    
      穿过曝书院子,又绕一段短巷方到了书房。丰坊随手推开门,门上显是不曾挂锁,门外也不见有衙役看守。荆非听得身边有人叹气,略斜眼角只见那范钦微微摇头。目光正欲收回,无意间瞥见陈未时与赵平并排站在斜后,衣袖遮掩下,陈未时一手竟搭在赵平腕上。虽略知其中奥妙,荆非仍觉喉间一阵怪痒,又怕咳出声来反惹那大夫注意,最终只颇不自然地扭了扭脖子。    
      书房内挤着几张大桌,看情形是临时拼来的。桌上也如院中一般架满柜板,板上尽铺着书。那些书册乍看并无特别之处,荆非却已觉察众人神色凝重了不少。    
      钱士清叹道:“两番历劫,如今仍能有此等规模,也属不易了。”    
      丰坊身子一挺。    
      贺知州道:“火中余存那册《春秋经传集解》听闻乃先生去年自蜀地访得。坊间此书伪造颇多,唯有先生这册是宋版真品,实属弥足珍贵。”    
      范钦亦道:“想来先生确对此书珍护有加。当时只听闻先生访得一册宋版《春秋》经注,却不曾见识庐山真面。若非前番走水,恐怕我等至今连此书全名亦难知晓。”    
      赵平上前,道:“先生万卷藏书名声在外,难免招惹一干宵小之徒。如此防范,自然在情理之中。”    
      闻听此言,丰坊却现了怒色,厉声道:“多嘴!亏你也在我门下多年,怎学得如那班村妇一般鸹噪?想我丰坊家中不过几柜藏书,那来旁的宝贝招惹街上宵小。便是有贼,也是雅贼。总胜过有书不知细读之辈。”    
      贺知州见赵平脸上已挂不住地泛红,忙上前一步将他挡在身后,道:“先生息怒。赵平也不过是为先生着想。如今既已风平浪静,不知我等是否有缘再览此书?”    
      丰坊似是又来了兴致,急急几步走向书房深处。贺知州、钱士清、范钦自是紧紧跟上,荆非略作犹疑,却见赵平也闷头追去,不免心下益发好奇,亦赶了上去。余光瞥见那陈未时却仍在原处,随意拣了册书翻阅。    
      丰坊小心翼翼自板上捧起本发黄的册子,呈与众人。钱士清负手立在近旁,范钦似是有意伸手接过,终究仍变个“请”的手势,让与贺知州。贺知州接了那书,初时手指还有几分僵硬,翻过几页也缓了下来,口中不迭称着“好”,却不说好在何处。    
      钱士清依旧负手立在一边,颔首道:“素闻宋蜀刻大字本《春秋经传集解》堪称蜀本中之白眉,果然名不虚传。”    
      范钦略一摇头,道:“蝴蝶装。半页八行,行十六字,注文双行,行十二字。白口。左右双边。确合宋蜀刻本规范。只是……”    
      “只是此书不过为伪造。”    
      此番连荆非亦吃惊不小。荆非审视那目光冰冷的赵平,暗想这貌似文弱的小知事今日许是疯了,所言十句倒有八句是讨骂的。    
      荆非原想那丰坊必会暴跳如雷,不想老头只怒睁双眼,一言不发,似是已被气得说不出话来。贺知州也愣在当场,手里捧着那书像捧个毛栗子般不自在。钱士清刚欲上前,范钦却已将书顺过,小心捻了捻书页,道:“纸张质感似是宋本,你缘何断言此书为伪造?”    
      赵平道:“鉴别古籍,除装订、版式及纸张,版心所刻刻工姓名乃至序跋年代、内文文字讳笔也当考虑在内。”    
      钱士清哈哈一笑,道:“不想如今学弟也对古籍鉴别有所心得。”言语间已自范钦手中拎过那书,翻了几页,展与众人道:“版心刻工姓名一时虽难考证,序跋所署年代确为‘咸通三年’,并无挖改痕迹。”    
      荆非听得颇有些云山雾罩,但见范钦沉思不语,想是那钱士清说得有理。    
      钱士清又翻动几页,复向众人展示道:“宋讳缺至‘敦’字。赵学弟还有何不满?”    
      赵平冷笑道:“钱老板只做江浙一地的买卖,有所不知。蜀地刻本避讳向来不严。坊间伪造宋蜀刻本者往往疏忽于此。那‘敦’字若都缺了笔反而证明不过是伪书。”    
      钱士清闻听“老板”一词自是无名火起,再翻几页,也不管那书是否珍贵,拍于案上,道:“空口乱言算不得本事。在场各位皆是读书之人,不妨自行验看。”    
      荆非顺众人目光看去,果见那对开书页上间或着两个‘敦’字,一个缺了末笔,另一个完整无缺。    
      范钦正欲细看,书却被丰坊一把收了。但见那丰坊怒相毕露,发狠道:“学了些许皮毛便来卖弄,丢脸!”    
      范钦劝慰道:“后生难免出言鲁莽,却也并非全无可取之处。”复转向赵平,道:“以方才所见,你尚未仔细察看此书,又从何得知此书为伪造?”    
      赵平一手撑住桌案,沉口气道:“万卷楼失火并非意外,乃是有人窃书失手所至。这册《春秋经传集解》早在失火当夜便已被人调换。”    
      钱士清嗤笑道:“笑话。毕老汉将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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