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歌白玉楼-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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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惜朝淡淡接道:“本来也已撕成两半,不能再穿了。”
听了这句话,戚少商不由神色一黯。但只是片刻,他的双眼却又如平常一般明亮起来,微笑道:“衣不如新,但人不如故,既然故人都在,来日方长,衣服不在又何妨?”
他这笑容总是这般明亮,就如他的人一般,令人一见便欢喜振奋。
顾惜朝也不与他再多废话,又径自往前方黑暗中走去。众人惊魂甫定,也连忙跟上。走了一段路,才看见地上余有铜人身体的一些残骸。
这一走,却又不知走了多久,众人虽然越走越是心惊,却也无人敢再多话,只怕又像方才胡立炎那一喊,就喊出什么怪事来。
又走了许久,火折子又已换了数支,忽然面前竟分了两道岔路。
两条岔路,看上去一模一样,前方都是黑漆漆一片,岔路中间,还刻了两行小字:左边是生路,右边是死路。走对了,回人间。走错了,下地狱。
众人不由都呆住。这白玉楼中女鬼,难道还会如此好心地明白告诉众人,哪边是生路,哪边是死路?但既然说了左边生路右边死路,又何来走对走错一说?
有人便道:“对方怎么可能这么好心,肯定是故意骗我们,它说左边是生路,其实左边肯定是死路,右边才是生路。”又有人道:“这么简单就看出来的道理,难道他们不会想到?说不定他们就是看准了我们不敢相信,其实左边还是生路,右边还是死路。”又有人道:“既然如此他们一定也想到了这一层,所以其实左边还是死路,右边才是生路。”“……”
如此这般,各有道理,一番争论下来,不少人已经头昏脑胀,又有人道:“大家莫要吵了!听顾公子怎么说!”顿时又安静下来。
顾惜朝笑道:“这倒像我小时候玩的游戏,‘我知道你知道’,‘我知道你知道我知道’,永远猜不到头。”他停了一停,又道:“是分头寻路,还是全体走一条路,由大家自己决定。”话音刚落,众人纷纷道:“我们都愿同进同退。”顾惜朝微微一笑,道:“那好,同进同退,同生共死。若是我选对了,一起活,若是我选错了,一起死!”
众人都道:“我们甘愿由顾公子定夺!”
不知何时,他们竟已都甘愿听从顾惜朝了。
顾惜朝便不再说话,在两个路口低着头走了一个来回。众人屏息凝声,都等着他的答案,心里也都在翻来覆去地琢磨:这石壁上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顾惜朝突然又道:“大当家,若是你,这一层层推算回去,究竟是选相信呢还是不相信?”
他虽没看着戚少商,这话自然是向着戚少商说的。哪知戚少商却没回答。他心里奇怪,转头一看,却看见戚少商正自瞧着他出神。
戚少商满面都是笑意,一双眼睛更是又明亮,又多情,好似想着什么温柔又甜美的心事。这笑容,若是给哪位姑娘瞧见了,不知要怎生的心慌意乱呢。——可惜戚少商现在好像实在是笑错了对象。
看到戚少商这副神情,顾惜朝也着实怔了好一会才莫名其妙地问:“你在想什么呢?”——他心想,这风流多情的戚楼主,难不成在这要紧关头还想起了息大娘或者李师师?这也未免太胡来了。何况这人想便想罢,却莫要冲着我这么样笑呀。
戚少商一愣,回过神来,冲着顾惜朝又是一笑,道:“哦,我突然想起来,你我以前也曾玩过这个游戏的。”——戚少商委实是不知道方才他自己脸上是什么神色,他若是知道了,恐怕就不会笑得这么自然了。
顾惜朝又一怔:“我和你?以前?什么时候?”
戚少商微微一笑,道:“你记不得了,那时你喝醉了。”
顾惜朝不禁眉头一蹙。旗亭酒肆那几夜,委实喝了太多的酒,酒醉了之后又如何,记忆零落断续,他的确记不得了。但要在这许多高手等待他生死决断的时刻,跟戚少商计较明白究竟什么时候酒醉玩过这游戏,他着实也拉不下这脸来,只好胡乱点了点头,就此带过。哪知被戚少商这一打乱,他一分心,脑中本来想的事,一时竟寻不着半点头绪。但见众人都殷殷望着自己,只得把脸一板,做出沉思之状。
众人只见顾惜朝一会蹲下,一会站起,一会摸着石壁,一会又侧耳倾听,左边走走,右边走走,都摸不着头脑,但都知他在判断生死,谁也不敢打扰他。顾惜朝突然拍了拍战岳的肩道:“战兄弟,你帮我个忙。”战岳虽然一脚已残,倒也十分硬气,一直跟上众人一声不吭。他见顾惜朝竟要请他帮忙,不由一阵激动,连声道:“什么事,顾公子尽管吩咐。”
顾惜朝道:“请你用同样力气,站在这两个路口,对着前方各自大吼一声。记住,第一次不要把力气用尽了,两次要同样力气。”
战岳虽然莫名其妙,还是照着吩咐,气沉丹田,对着两个路口各自大吼了一声。
他吼完,顾惜朝便斩钉截铁地道:“左边!”当先便走了出去。众人虽然迷惑不解,但心里已都不由自主地唯他是从,一个个跟了上去。
战岳忍不住问:“顾公子,为什么走左边,为什么要相信它的话?为什么要我吼两声?”
顾惜朝在前道:“它写了这些话,不过是虚虚实实,常人见了定会想来想去,转了一百个弯也想不清。我不过是根本没有理睬这些扰乱人心的废话,只专心探看眼前有何痕迹可分辨生死之路。刚才请你吼两声,却听见左右回音并不一样,右边似是声音遇水激回,左边则是实地。既说死路‘下地狱’,有水之路,便是暗喻地狱弱水。实地则暗喻人间大地。何况不管是否刚才的毒水,有水必不是善地,因此生路必是左边。”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暗自点头佩服。
一众人继续前行,唯有戚少商却在一旁径自面带微笑,仿佛神游天外,顾惜朝终于忍不住道:“你究竟还在笑什么?”
戚少商却忽然收住笑容,板着脸道:“没什么,我只是想到当年你我玩这游戏的时候,我玩不过你,也用的这一招;想不出来就根本不想,直接动手先摆平眼下问题——结果我赢了。”
顾惜朝却被戚少商说得一头雾水,心道不过喝酒时赢了个游戏便这么开心么?绕是他心思机敏无双,此刻也实在猜不透戚少商究竟在说些什么。
又走了长长的一段路,面前忽然开朗,竟来到了一个石室。室内有石床、石凳、石凳,摆设好似普通人家卧室,但家具全是石头,显得极为清冷阴森。
这石室顶壁低矮,形状竟是椭圆形的,两头略狭,并无一个壁角,更无门户,竟是个死胡同。
这里虽然不是地狱,却也没有出路,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顾惜朝将这室中陈设细细检查一番,检查完,便找了个石椅坐下。众人眼光都随着他移动,看他坐下半天没有动静,那胡立炎便忍不住问道:“顾公子,你可看出来什么没有?”
顾惜朝微微一笑,道:“没有。”
他语气平静从容,神态更是闲适淡雅,人又生得秀逸绝伦,一人靠在这石椅上,倒真有几分诗云“山中人兮芳杜若,饮石泉兮荫松柏”的风采,这石室简直好像是他隐匿仙山的居所。
众人都怔住。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谁知他倒老实不客气地来了两字——没有。
萧左忍不住跺脚发急道:“那,那可怎么办呀?”
顾惜朝微微眯了眼,笑道:“大家都走累了,正好有这么个地方歇脚,不歇白不歇。你们都还站着干嘛?”
看他似笑非笑,语气戏谑,谁也看不出他是真心,还是在戏耍大家?众人一时都呆住。
戚少商哈哈一笑,大马金刀地往顾惜朝身旁一坐,挥手道:“大家都别客气,别客气。”
倒好像他才是这石室的主人。
见戚少商都第一个坐下了,众人也顾不上面子,其实他们一个个也早已身心疲累不堪,撑不住都坐了下去。
趁众人略微放松,都在互相交谈时,戚少商却凑到顾惜朝耳边,低声含笑道:“方才战岳那两声大喊我也听了,虽然回音似是有些不同,可你失了内力,又怎么听得出来,又怎么认定一边是水一边是实地?”
顾惜朝亦凑到他耳边,低声笑道:“大当家的,你怀疑我?”
戚少商一笑,也不承认,也不否认。
顾惜朝于是又一笑,道:“老实告诉你,我根本没有听出来。”
他不愿让旁人听见,声音低得只如出气一般。热气在耳边一吹,戚少商忽然就觉得耳根开始发痒,这痒还从耳根一路传下来,他好像全身都开始发痒,简直已忘了去听顾惜朝在说什么。
顾惜朝继续笑道:“我根本懒得费心去琢磨。反正就算选了死路,我也总有让大家办法过关;就算选了活路,那女鬼也总有办法折腾我们。所以,我就随便选了一个。刚才那些话,都是骗他们的,省得他们废话。”
戚少商这才彻底怔住。他虽然知道顾惜朝做事向来不循常轨,也没料到这次顾惜朝居然拿着自己和大家的性命完全胡闹——这生死之路,他竟“随便”选了一条?
戚少商瞪住顾惜朝。
顾惜朝在笑。
笑得好像一只得意的小狐狸。
可戚少商又岂会忽略这小狐狸的眉梢眼角,那偶然一瞥间的精光凌厉。
顾惜朝又岂是胡闹之人?他若非对自己之能有绝对的自信,又岂会拿自己的性命冒险?他若非天生狂傲,又岂敢以十余条性命下这个赌注?
谁知,忽然只听“唰”地一声,顾惜朝只来得及说了一个字:“门!”就见那来时路口处,一扇巨石轰然落下!众人纷纷冲上前想要阻止,但人力岂能和如此巨石相抗?
顿时石室竟被封死。四周石壁厚实,显然是在山腹之内,绝不可能打穿。
难道众人竟将被活活困死在此?难道顾惜朝竟选错了,选了死路?
众人惊慌失措,忙都问顾惜朝怎么办?难道这竟真的是死路?
顾惜朝还是微笑,不紧不慢地道:“你们看这里可像地狱?”
众人不由都四下看了看,纷纷摇头。
顾惜朝笑道:“这就是了,这里既不是地狱,那我选的就不是死路。大家不妨在这里等一等,好好休息一番,看看那位女主人还有什么花样?”
于是大家只好都择地坐下。
坐了一会,那胡立炎实在忍不住,站起来冲着顾惜朝厉声道:“那女鬼明明就是要把我们闷死在这里,还有什么花样!等我们带的食物和水都吃完了,就只能活生生的饿死了!顾公子,你莫不是在糊弄我们吧?!”
顾惜朝冷笑道:“若是你,你费尽心思把一群高手骗到这个地方来,就是为了让他们在这里饿死?”
他委实将人的心理揣测得透透彻彻,是以才这般大胆。
胡立炎却兀自不解道:“为什么不对?”
顾惜朝“哦”了一声,斜睨着胡立炎笑道:“是我错了,不该问你的,你本来就不能和这白玉楼里风雅的女主人相比。”
他长眉微扬,面带讥嘲,口中虽说是自己错了,可轻蔑之意却清清楚楚。胡立炎身为雄踞南方十三省的神枪会副会主,几时有人敢这么对他?气得脸红脖子粗,却也不敢说什么,只好重重“哼”了一声,坐了下去。
戚少商于是解释道:“顾公子说得有理,何况这位女主人若是要困死我们,本来通向外面的大门就已经关死,我们已经出不去,没有必要再把我们关到这间屋子里困死。”
不但胡立炎,还有不少人也这才仿佛有点明白过来。
众人零零散散地坐在这封闭的石室中,只觉时间过得极慢。不知挨了多久,却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等待,本就是最令人焦虑的事。
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