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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书屋2005-04-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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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克标是译者和“附白”者,邵洵美为加注者(即“郭明”),后者却被鲁迅疑为章氏之笔,章在回忆录中大呼其冤,并说“想不到他的这种怨忿是如此之深,甚至于要向郑振铎去申诉,但我奇怪他为什么不向夏(丏)尊、章锡琛这几位他的绍兴同乡去谈谈呢,这两位同我见面的机会要比郑振铎多得多”。可见事之确凿无疑。
  二
  鲁迅为什么会对这篇译作的点评反应如此强烈?除了鲁迅性格本身中多疑的成分(当然合不合理要另外说),这还要从他此前所遭受到的“汉奸”的冷箭谈起。有些时候,隔开了一个具体的历史场景,是不太容易掂量出原来的历史分量的,比如赵先生以为《人言》对鲁迅并不构成“隐含杀机”。
  《人言》发表鲁迅的译作,或者如赵先生和章先生所称,不过是意在“找茬”,或“借重鲁迅大名来为刊物招揽几个读者”,后果则不能全凭“动机”出发。那么,会有什么后果呢?
  鲁迅曾痛慨“今之衮衮诸公及其叭儿,盖亦深知中国已将卖绝,故在竭力别求卖国者以便归罪,如《汗血月刊》之以明亡归咎于东林,即其微意也”(1934年6月2日致曹聚仁信)。他还慨然:“对于论敌,当和苏俄绝交时,就说他得着卢布,抗日的时候,则说是在将中国的秘密向日本卖钱。”(《集外集拾遗·上海所感》)特别是他和内山先生的友谊,由内山系“日本特务”的谣言导致他自己也成了“汉奸”,“我依旧被论敌攻击,去年以前说我拿俄国卢布,但现在又有人在杂志上写文章,说我通过内山老板之手,将秘密出卖给日本,拿了很多钱”(1933年9月29日致山本初枝信)。此外,鲁迅又触怅于纷至沓来的谣诼,“叭儿们何尝知道什么是民族主义,又何尝想到民族,只要一吠有骨头吃,便吠影吠声了”(1934年5月15日致杨霁云信)。他甚至揣测说:“然而变迁至速,不必一二年,则谁为汉奸,便可一目了然矣。”(6月2日致曹聚仁信)鲁迅虽然不屑于谣言,但大概是为了不给敌人以口实,同时考虑到“内山既是商人,虽身在中国,其一切行动态度还难免受制于日军当局,否则‘非国民’三字的罪名会加在他的头上”,所以鲁迅去世前曾准备另觅住处,离开“日本人居住的虹口势力范围”,拟迁至旧法租界去(许广平《鲁迅回忆录》)。其实,就是鲁迅死后,所谓“汉奸”等谣诼也一直跟随着他。1944年10月,战时陪都的重庆举行纪念鲁迅逝世八周年,国民党特务欲加破坏——“军统”特务头子郑介民“主张发布新闻,指出鲁迅曾受日本浪人内山完造之津贴以破坏之”(《在蒋介石身边八年——侍从室高级幕僚唐纵日记》),好在陈布雷先生坚阻,这才避免了一场无聊的闹剧。
  三
  再有,就是鲁迅何以会如此讨嫌上海滩的邵洵美和章克标者流?依我看,鲁迅是从他所直面的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国民党步步升级的“文网”——一个业已恶化的文化生态环境这个视角去打量邵洵美们的。正是在这一严酷的“文网”中,鲁迅出于自卫和防范,又格外关注一切有可能与“文网”形成“共谋”关系的信息甚至任何蛛丝马迹,这才有了邵洵美和章克标两位尴尬人遭鲁迅笔伐的“不幸”。
  鲁迅结怨于邵氏是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国民党于“九一八”后其统治遇到严重危机之际。彼时“新月派”倡导“人权”和“言论自由”,邵以与徐志摩为莫逆之交而加入上海新月书店的股份,并出任经理(邵还办有“金屋书店”),不久《新月》以刊登罗隆基的《什么是法治》大得当局忌讳,邵通过留学欧洲时的相好张道藩、刘纪文等去疏通。鲁迅《言论自由的界限》一文就是讥讽“新月派”是“贾府的屈原”亦即“焦大”式角色的。此后鲁迅又作《从盛宣怀说到有理的压迫》,就当局步袁世凯时期的后尘再度发还盛氏家产立论,这就扯到了邵的“富岳家”,当然其时并未想到以此来讥邵,后来鲁迅所以“不厌其烦”也近乎于“人身攻击”地提及“富家赘婿”,是别有原因的。那就是:处于国民党文禁压迫中悲愤不已的鲁迅,《自由谈》的被攻讦使之“反抗绝望”的豪意顿发。他说:“有人中伤,本亦意中事,但近来作文,避忌已甚,有时如骨骾在喉,不得不吐,遂亦不免为人所憎。后当更加婉约其辞,惟文章势必至流于荏弱,而干犯豪贵,虑亦仍所不免。”讥刺邵氏从其裙裾说起亦其战术之一,所谓“原想嬉皮笑脸,而仍剑拔弩张,倘不洗心,殊难革面,真是呜呼噫嘻,如何是好”。他又说:面对宵小们的群噬,自己也“心粗气浮”起来,“一涉笔,总不免含有芒刺,真是如何是好。此次偶一不慎,复碰着盛宫保家婿”。鲁迅又相继作《文床秋梦》、《新秋杂识》、《中秋二愿》、《〈引玉集〉后记》等,讥刺和调侃“富家的姑爷”、“新诗人”的邵洵美,手法又不计“忠厚”和“费尔泼赖”了。
  鲁迅批评海上文坛的曾今可、张资平、邵洵美侪辈,果然“不免为人所憎”,于是就有“堂堂的《中央日报》”上两篇“富家女婿崇拜家”的议论,其中语含毒汁,谓“文坛无时无刻不在招女婿,许多中国作家现在都变成了俄国的女婿”,反过来则说邵洵美以“一个富家的女婿因为兴趣所近,用些妻子的陪嫁钱来作文学资本,当然也无不可”,更攻讦“今日在文坛上最有声色的鲁迅、茅盾之流,一方面身为文人,一方面仍然不免是人家的女婿”。这时的所谓“人家”也就是“俄国”了。此后,邵洵美也在《人言》(二卷十五期)上发表《劝鲁迅先生》,在“劝”的同时又不无话外有话,他说:“我对于鲁迅先生文笔的尖利是一向喜欢的,即使他的许多无聊文字也极有趣,所以虽然不断地骂我却从没有骂出我的火来。不过有了这样一枝生龙活虎的文笔而不写一些有用的文章,真叫人惋惜非凡。我是喜欢去了解人家的苦衷的,我知道与其称鲁迅先生为文学家,不如称他是政治家,他更来得满意。他的为文本来是谋国家社会的幸福,与狭义的纯文学家迥然不同。要是有一天说是鲁迅先生‘投笔从戎’去了,我们决不会感到惊异。所以他虽然做文学批评,此中却大有苦衷。”
  “政治家”、“投笔从戎”……他想说什么?其时,分明已经传出鲁迅的挚友瞿秋白已经被判了死刑(6月18日死于长汀),那也就是鲁迅笔下的“和宋明之末极像”的时代。
  四
  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政治和文学都呈尖锐对峙的场景下,出身富豪又审美趣味大异于左翼的邵洵美等人是很尴尬的,就如鲁迅看胡适越看越不顺眼——他们总是和权势者彼此用“秋波”“放电”,所以鲁迅视之如“帮忙”的“二丑”,愈加使得“花花公子格外出丑”而已。他把他们看得很卑下,若“邵公子一打官司,就患‘感冒’,何其嫩耶?《中央日报》上颇有为该女婿臂助者,但皆蠢才耳”。这不久,就是“《人言》事件”,它似乎更加坐实了鲁迅对邵氏他们的估计,即他深谙其中的“杀机”,“我见这富家儿的鹰犬,更深知明季的向权门卖身投靠之辈是怎样的阴险了”,他们与国民党的“文化围剿”是一种“共谋”的暧昧关系,鲁迅不独视之为“鹰犬”,且愈坚信“金子做了骨髓,也还是站不直”的了。
  那么,这有事实根据么?
  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国民党“文化专制”的“杰作”之一是著名的“《新生》事件”,国民党当局正是尴尬人做了尴尬事,那个“专司秘密压迫言论,出版之书无不遭其暗中残杀”的国民党中宣部“图书杂志审查委员会”竟在日本人“指摘”下“暗暗撤销”(鲁迅语),于是其“文禁”只得变化手法。当时生活书店的老板邹韬奋流亡海外归来,拟创办《大众生活》,重振先前《生活》、《新生》的雄风,为日益高涨的救亡运动呐喊。《大众生活》是1935年11月创刊的,在筹备和初办(迅速有了每期二十万份的销路)期间,自然逃不脱国民党当局的注意,“南京方面派了两个人来和我谈话:一个是据说现在因私人粉红色事件灰心去做和尚的L先生;还有一个是最近新任国民党中央宣传部长的C先生。他们两位我原来都不认识,由上海出版界一位朋友邵洵美先生作介绍人,即约在一个晚间在邵先生的家里谈话”(邹韬奋《患难余生记》)。这南京来人,“L”是刘健群,“C”当系邵氏当年留学法国时“天狗会”中的相好张道藩。邹先生以“胸怀坦白,主张光明,无事不可与人公开谈谈”的态度和“邵先生作调人的好意、盛意尤不便辜负”赴约,却听到其时“蓝衣社”总书记的刘健群一番恫吓的话,即所谓“领袖脑壳论”:中国的事“一切都在领袖脑壳之中,领袖的脑壳要怎样就应该怎样!”邹先生“觉得真是闻所未闻,听到了千古奇谈”,而刘氏“奇谈汩汩而出”,说“你们言论界如果不绝对服从,还要呶呶不休的话,那好像领袖要静静地睡觉,你们这些像蚊子嗡嗡在周围烦扰不休,使他忍无可忍,只有一挥手把这些蚊子完全扑灭!”邹先生不由“失声狂笑”了,而刘健群以为其“已心悦诚服”,更嚣张地说:“老实说,今日杀一个共产党绝对不会发生什么问题,将来等到领袖的脑壳妙用一发生效果,什么国家大事都一概解决,那时看来,今日被杀的共产党不过白死而已!”
  一方是手无寸铁的爱国民主的出版家,一方是法西斯的特务和“文贼”,邵洵美如何居间做“调人”?鲁迅讨嫌此辈正是从其“富家赘婿”(“富家儿的鹰犬”)而“帮忙”权势而来。设若“调人”应该是不偏不倚的,则其如何周旋于权门和区区一家民营书店的老板间?果然“邵先生虽也在座,他是处于调人和招待客人的地位,只是时时微笑地静默着抽他的香烟”而已,这个角色不是也很尴尬么?鲁迅是非常蔑视靠近权门的人的,明乎此,也就明了他何以讨嫌邵洵美了。

  “稀奇古怪的一对”

  
  ——克林顿与格林斯潘
  ? 陈 伟
  作为一国总统,克林顿一向有私德不检的名声。回溯往事,这位丑闻缠身的“花花公子”总统之所以在政界所向披靡、深得民心,之所以在“拉链门”案中化险为夷、起死回生,与他任期内美国经济在低通货膨胀率、低失业率之下奇迹般持续增长有直接关系。从1991年4月复苏到2000年2月,美国经济持续增长一百零七个月,成为美国经济史上自1854年发生周期性经济波动以来最长的一次持续增长期。
  可能有专家会说,把美国经济腾飞和持续增长的功劳归功于克林顿,好像有点儿不太对头吧?在1996年总统大选中,美国选民的投票率只有百分之四十九,但却有一亿四千万美国人投资股票市场。就此而言,联邦储备委员会主席格林斯潘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美国总统。尼克松总统曾极为精辟地指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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