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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台湾作家研究丛书]第一卷台湾新文学之父--赖和 作者:刘红林-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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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沉郁悲怆与激越豪放的诗歌风格 
  赖和非常推崇我国诗歌史上的现实主义传统。他曾疾呼:“现代的台湾杜甫、放翁!请勿吝惜,把石壕吏那样的作品,来解解小子们文学上的饥渴……”赖和《谨复某老先生》,《赖和全集》第3卷第95页,(台北)前卫出版社2000年6月出版。他的新诗正是继承杜甫、白居易、陆游们的诗歌精神,把“惟歌生民病”放在创作的首位。《觉悟下的牺牲》、《流离曲》、《南国哀歌》都是记录殖民地人民苦难与斗争的史诗,诗人藉着娓娓的诉说,追索每一事件的起因,也颂扬了人民勇敢赴义的精神。《种田人》、《可怜的乞妇》、《新乐府》、《农民谣》、《月光》、《农民叹》、《冬到新谷收》、《溪水涨》等篇,从各种角度抒写台湾人民痛苦无告的生活。 
  这样的内容必然要有相应的形式去表现,这就决定了赖和新诗的风格是忧愤沉郁。他写出了那个时代的灾难,写出了人民的愤怒,诗境深广厚重,因此显得特别深沉。他还写出了殖民地不屈的意志,礼赞觉醒与反抗,态度坚定而激烈,因此,他的新诗风格也有激越的一面。格调既沉郁,又高亢、刚健。 
  《觉悟下的牺牲》用沉痛的笔调,描述自己的同胞在日寇铁蹄下挣扎的非人生活,令人一掬同情之泪。但诗的主题是歌颂被蹂躏的弱者的觉醒,诗人为他们的不畏牺牲、奋起抵抗而热血沸腾,不由得反复吟诵:“我的弱者的斗士们,这是多么难能,这是多么可贵!”语气激昂,情绪振奋。 
  《流离曲》本身就是以悲惨的史实为背景:以无奈的笔触写“天灾”,给人以恐怖感,怜悯农民生之不易,佩服他们百折不挠的生命意志;又以愤懑的笔触写“人祸”,天灾虽可怕,尤压不垮坚强而勤劳的农民,他们能够在一无所有中擦干血泪,凭着一双手重建家园,而由殖民主义者制造的人祸,却能把农民逼进万劫不复的绝境。但是,赖和并没有让他的主人公绝望,而是写他于痛苦中觉醒,于绝境中爆发,呐喊出聚集工农大众、奔赴理想之乡的心声。沉郁的笔调又换上昂扬旋律,在一片黑暗的底色中显现出光明的远景。 
  《南国哀歌》是弱者反抗的颂歌,全诗凝聚着台湾人民对日本殖民主义者的深仇大恨,表现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浩然正气。写到山胞们屈辱的、“比狗还输”的生活,诗人的口气沉痛压抑,催人泪下;而写到他们的慷慨赴死,诗人又忍不住心潮澎湃,豪情勃发,笔底乍现明朗,催人奋进。 
  《低气压的山顶》以象征的手法控诉日本殖民主义者统治下的台湾社会,语调凄怆而悲壮,既凸现了台湾人被殖民统治禁锢得喘不过气来的悲哀,又表达了诗人对罪恶现实的深恶痛绝和与之势不两立的决绝。然而,当诗人写到自己挺立在狂飙回旋之中,大声呼唤着民众反抗力量的暴风雨,诗中又激荡着高亢、雄浑的气势。 
  综上所述,赖和的新诗根植于血迹斑斑的现实土壤,又响亮地应和了时代的需求,代表了台湾新诗的方向。这就决定了,沉郁悲怆与激越豪放是他诗歌风格的两面,并且相当和谐地统一起来,取得完美的效果。 
  二、多样化的讽刺艺术 
  上文说过,赖和长于讽刺艺术,这在他的小说、散文中都有相当的表现。新诗也不稍逊。这是他为人机智、生性幽默的性情所致,也是社会环境的逼迫——严厉的新闻检查制度、严密覆盖城乡的警察网,都使台湾人轻易张不得口,不得不用曲笔——所造成,更是源于诗人对殖民主义者的刻骨仇恨和极端蔑视,有时候,讽刺比怒骂更有力量,更能揭穿敌人的本质。 
  讽刺是赖和新诗的重要艺术特色之一,但讽刺并不是一种单一的方法,其形式是多种多样的,赖和新诗的讽刺艺术正是如此。 
  其一,以寓言诗的形式,剥开敌人的画皮。《饲狗颔下的铜牌》写的是一块家犬脖子上挂着的铜牌与一块“赤铜青绶的丸章”的争论。铜牌得意地矜夸自己的能力伟大,狗命之所以能够保住,以免受人虐杀,都是因为有了自己这块铜牌的保护(说明它不是一条丧家之犬)。丸章对此言之以鼻: 
  下贱的东西勿狂妄 
  珍珰珍珰珍珰 
  那么样——自夸自大 
  可不识人世间珍珰 
  有了多少人们珍珰 
  因为我珍珰珍珰珍珰 
  得到多大的荣誉光彩 
  那拖牛做马的人们 
  始终不能得到我珍珰 
  眼角一睐珍珰珍珰珍珰 
  看得到听得着珍珰 
  被虐杀的无辜珍珰 
  刑讯场的死尸珍珰 
  草原上的残骸珍珰 
  虽说是死得应该 
  珍珰珍珰珍珰 
  亦为着他的衣襟上 
  没有我许他佩戴珍珰 
  ………… 
  1923年4月,日本皇太子裕仁来台湾“巡幸”,给十一名为虎作伥的“御用绅士”颁发了勋章,受勋者们受宠若惊、感激涕零,奉为天大的荣耀。赖和这里用了拟人的手法,让勋章为殖民者及其走狗代言,自我暴露反动本质。勋章既恬不知耻又睥睨一切的自白,暗含着辛辣的讽刺。这首诗写作时间比较早,大概写于1923年11月,是赖和初学白话诗时的习作,艺术上还不成熟,但已有相当的力量。 
  《洗心馆里驯养的鸢》写原本应该“戾天飞去/仗着健翮劲翅/出没网弋不到的高空”的老鹰,却不知“何事傍人家檐宇?/与鸡鹜/争那腐臭羊肠”。这老鹰不知道自己处境的可悲,还振振有词地说那自由翱翔在天地间的同类, 
  岂知彼亦是弱肉强食 
  上违了天理,下背着人道 
  我欲彼洗心改过 
  但生来性自乖张 
  恐万万不能做到——虽然 
  彼飞而食肉,所得能有几何?两两相衡 
  也自较豺狼些儿好 
  这可能是讽刺那些甘心为日本人豢养的“御用绅士”们,他们早已泯灭了民族的血性,满足地品尝主子赐给的“腐臭羊肠”的滋味,还嘲笑坚持抵抗的同胞是“上违了天理,下背着人道”,想劝他们与自己一样,“洗心改过”,分一点“腐臭羊肠”吃,比“飞而食肉”也差不了太多。 
  其二,以曲笔写真情。由于政治环境的险恶,赖和常常不便在作品中表露真实思想,便用曲折隐晦的笔法,表达出自己的是非爱憎。比如,《艺者》: 
  彩云似的舞袖, 
  霞绮似的裙裾, 
  海外奇葩饶艳质, 
  蓬莱仙子本多姿, 
  美说樱花, 
  勇称武士, 
  可是堂堂旭日光辉, 
  也随这艳帜的飘扬, 
  照耀到海外去。 
  表面上看是在欣赏日本歌舞伎的演出,但字里行间却暗含着对日本人到处侵略扩张的愤怒声讨,于是,这歌舞伎之美也就不是寻常意义的美了,而用“邪恶之美”来形容是最恰当的了。诗人在这里也不是欣赏,而是仇视,是厌恶,是鄙夷。 
  其三,以反语吐心声。有时候赖和故意将是非颠倒,明明是赞成的偏偏用反对的口吻说出,明明是痛恨的又偏偏表示赞赏,《未命名(你们真是顽冥)》就是这样。作者好像是站在统治者及其走狗的立场上,口口声声指责敢于反抗的民众: 
  你们真是顽冥, 
  你们怎会这样顽冥。 
  明知无可如何, 
  偏要把生命轻于一掷。 
  只是取快一时, 
  这样,死原不足惜。 
  这样,死原不足惜。 
  有谁竟会替你同情。 
  若果死了事也遂息, 
  只几条无价值的生命, 
  算不得多大牺牲。 
  可是激荡了社会和平 
  未死的人才是侥幸。 
  宁做太平犬, 
  不做乱世民。 
  这一句金言, 
  你们也应记得。 
  你们若安分些、勤勉些, 
  不也是文明政治下, 
  一个完全的百姓。 
  虽然多受几辱骂, 
  多受几下鞭打, 
  这是应当感谢的教训。 
  料想不至骨断皮破, 
  未必就忍受不住, 
  何用把事情弄到这样大。 
  这就是嗜血者们的逻辑,杀人无算,还装出一副狼外婆的嘴脸,把责任推到被杀者、被虐者身上,让百姓安于狗一样的生活与地位,而不要起来为做人而斗争。其中,“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民”一句,是御用绅士辜显荣的原话,他曾亲到台湾文化协会演说,公开提出这一主张。在他这样的顺民——奴才眼里,民众的反抗当然是大逆不道了,被杀被剐都是自找的。诗人模仿他一类人的腔调说话,从而将其冷血与卑劣的本质暴露无遗。 
  三、已臻成熟的诗歌技巧 
  赖和新诗虽然还处于台湾新诗的发轫阶段,但在技巧上已较为成熟,这得益于他的古典诗词修养,也来源于他的勇于接受并刻苦学习新知识的努力。他最常用的艺术手法有: 
  一是象征、比喻、借代等手法的娴熟运用。赖和最擅长用自然景物象征社会状况,如《欢迎蔡陈王三先生的筵间》中有: 
  唉!太阳高起来了, 
  气压变动了,物质膨胀了, 
  真空的瓶儿微微地破裂了, 
  快快醒罢,不可贪眠了。 
  这几句是描写清晨景象,很贴切,但又象征着被禁锢在殖民者铁掌中的台湾社会,已在世界新潮流的冲击下,有了松动、改变的迹象。其中,“真空的瓶儿”象征封闭的台湾,“新鲜的气流”象征新思想。《草儿》一诗,用“被牛羊践踏过的草儿”,顽强地、含着无限生机地发芽成长,象征被侮辱被损害的台湾人民决不会屈服,生命不息,抵抗的决心不变。《低气压的山顶》用“低气压”象征白色恐怖笼罩着的社会氛围,用暴风雨象征着革命力量,用“人们树立的碑石”象征台湾人民前仆后继的坚强意志。 
  比喻用得也很贴切,如用“驯养的鸢”暗喻“御用绅士”(《洗心馆里驯养的鸢》),用“永远的明灯”比喻儿子(《生命》),用“如屠场之羊、砧上之鱼,/绝望地任人屠杀”,比喻农民与统治者的关系(《流离曲》)。较为特别的是《日伞》: 
  炎天下的行人 
  把日伞高高擎起 
  遮住酷烈的直射光线 
  安然地阔步行去 
  在生的长途上 
  多数的人们赤条条 
  略无遮庇 
  可是火热的日轮 
  红赫赫高悬头上 
  要有什么去处能容我暂避 
  诗的第一节是自然意义上的日光,人们在烈日下,打把阳伞就能遮住强光,安然行走。第二节的意思比较隐晦,但仍然可以分辨出这里“火热的日轮”是日本殖民者的隐喻,所以诗人才有“红赫赫高悬头上/要有什么去处能容我暂避”之叹。 
  借代的例子有《饲狗颔下的铜牌》中,用“赤铜青绶的丸章”指代殖民者及其走狗;《流离曲》中,用旗子指代革命;《低气压的山顶》中,用墓和墓碑指代抗日武装斗争,等等。 
  二是多用相反的事物或意境构成对比互衬,从而使所写对象本质深现,给读者留下更鲜明、强烈的印象。 
  《低气压的山顶》,作者描绘出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巍峨的宫殿哟! 
  破漏的草屋哟! 
  痛苦的哀号哟! 
  快乐的跳舞哟! 
  胜利的优越者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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