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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奧德利夫人的秘密 [英]瑪麗.伊麗莎白.布雷登-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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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谈到一个始终把他俩联接在一起的话题。他们谈到她的失踪的哥哥乔治。这天晚上她以十分忧郁的声调讲起他。她怎么能不悲哀呢?须知如果他活着──她对这一点甚至还没有把握──他就是一个远离一切热爱他的人们的、孤独寂寞的流浪者,而且不论他到哪儿,心里总是记忆着他那被摧残的生活!在黄昏忧郁的寂静里,她这样的讲起了他,她双手交叉紧握十指,泪水在她的眼睛里抖动。
  “我无法想象,对我哥哥的失踪,我爸爸怎么会这样听天由命,”她说道,“因为他确是爱他的,奥德利先生;甚至你最近也必定看到他确实是爱他的。但我无法理解,他怎么能这样平静地听任他失踪。如果我是个男子汉,我就会到澳大利亚去找他,把他接回家来;如果仍旧可以在活人之中找到他的话,”她低声找补了一句。
  她转脸不看罗伯特,却向窗外遥望正在暗下来的天空。他把手按在她的手臂上。他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他对她说话时,他的声音也不由自主地颤抖了。
  “要不要我去寻找你哥哥?”他说。
  “你!”她转过头来,透过泪水热烈地瞧着他。“你,奥德利先生!难道你认为我能要求你,为了我,或为了那些我所爱的人,作出这样一种牺牲吗?”
  “那么,克莱拉,你可认为,我竟会觉得:有什么我为你而作出的牺牲居然是巨大得过分的吗?你可认为,如果我明明知道我航海归来时你会欢迎我,因为我忠实地为你效劳而感谢我,我竟会拒绝任何飘洋过海的远行吗?我一定要在澳大利亚陆地上从这一头走到那一头,去寻找你的哥哥,只要这是你的意愿,克莱拉;我决不活着回来,除非我同你哥哥一起回来,并且有机会得到你为了我的劳累而给我的任何嘉奖。”
  她耷拉着脑袋,过了好些时候才回答。
  “奥德利先生,你是十分善良的,讲义气的,”她终于说道,“我觉得这个奉献太大了,大得没法儿感谢你了。但──你所讲到的,是不可能实现的。我能凭什么权利来接受这种牺牲呢?”
  “就凭那使我永远成为你的奴隶的权利,不论你愿意与否;就凭我对你所抱的热爱之情,克莱拉,”奥德利先生大声说道,跪了下来──必须承认,颇为笨拙地跪了下来──并且找到了一半儿藏在绸衣裳的衣褶里的一只柔软小手,把热情的亲吻盖了上去。
  “我爱你,克莱拉,”他说道,“我爱你。你如果不愿意,不妨唤来你的父亲,此刻就把我撵出屋子去;但我依旧要继续爱你的,我要永远永远爱下去的,不论你愿意与否。”
  小手缩回去了,但不是用一种突然的或愤怒的姿势缩回去的,它轻轻地战战兢兢地在他的黑头发上逗留了一忽儿。
  “克莱拉,克莱拉!”他用低沉的恳求的声调喃喃地说道。“要不要我到澳大利亚去寻找你的哥哥啊?”
  没有回答。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但在这种情况下,无声胜有声,没有什么比无声无语更意味深长了。每一刻的迟疑都是一种无言的首肯,每一个停顿都是一个温柔的认可。
  “最最亲爱的,咱俩一起去吧?咱俩作为丈夫与妻子一起去吧?
  我亲爱的心肝,咱们一起去,把咱们的哥哥接回咱们家来吧?”
  一个钟头又一刻钟后,哈考特。托尔博伊斯先生走进点上灯的房间,发觉罗伯特。奥德利独自一人在那儿,而且他还得听一番使他感到十分意外的告白。象所有过于自信的人们一样,他还算情有可愿地对他鼻子底下发生的事情统统视而不见,他充分相信他自己的友好交往,相信他家里的斯巴达式的规矩,都具有很大的吸引力,使他的客人觉得多塞特郡令人身心愉快。
  因此,他倒颇为失望;但他很潇洒地承受了这种失望,对于事情之如此转变,表达了一种平心静气的、不动声色的满意之情。
  “我亲爱的先生,我仅仅还有一个问题希望能获得你的同意,”
  罗伯特在一切问题几乎都已愉快地解决时答道。“我们的蜜月旅行,如蒙允许,将在澳大利亚度过。”
  托尔博伊斯老先生听到这话吃了一惊。当他向罗伯特伸出手去时,他从他冷漠的灰色眼睛里擦掉了一点儿象泪水凝成的雾气似的东西。
  “你要去寻找我的儿子,”他说道。“替我把我的长男找回来,那我就一定宽宏大量地原谅你掠夺了我的小女儿。”
  所以罗伯特。奥德利就回到伦敦,去出让他在无花果树法院的事务所,去打听诸如六月里从利物浦开往悉尼的海船等等各种必要的讯息。
  他回来时成了一个新人了,怀抱着新的希望,新的关怀,新的展望,新的目标;他过着一种完全变化了的生活,在他的心目中,世界上的一切都自有一副光辉灿烂的玫瑰红的面目,他深感纳罕,怎么它一向都似乎是那么沉闷灰暗的一个天地呢。
  他在格兰其荒原一直逗留到午餐以后,因此,当他进入阴暗的圣殿法院,摸索到自己的事务所时,已是暮色苍茫了。他看到马隆尼夫人在擦洗楼梯,每逢星期六晚上她总要擦洗楼梯的,于是他不得不在肥皂水蒸汽里走上楼去,大律师所接触到的,都是滑腻腻的。
  “先生,有好多信,”女佣说道,这时跪着干活的她站了起来,身体平贴在墙上,让罗伯特得以走过去。“有些邮包;有一位绅士,他来过多次了,今夜正等着你呢,因为我告诉他,你给我来过信,叫我给房间通通风透透空气。”
  “很好,马隆尼夫人,你给我搞一顿正餐和一品脱雪利酒,早点晚点随你的便,还要劳驾料理一下我的行李。”
  他静静地走到他房间里去看那客人是谁。不大可能是什么举足轻重的人。也许是个讨账的人,因为他应托尔博伊斯先生的邀请而跑出去时,把他自己的事情乱七八糟地丢在那儿了,而且他又高居于崇高爱情的天堂里,记不得诸如裁缝的账单之类的任何尘世间的事情了。
  他打开起居室的门,走了进去。金丝崔正在对夕阳唱着告别之歌,淡淡的黄色微光在天竺葵的叶子上忽隐忽现。来访的客人,不管他是谁,背着窗子坐在那儿,脑袋耷拉在胸前。但,罗伯特。奥德利走进房间时,他便跳了起来;年轻的大律师发出一声喜悦和惊讶的叫喊,向他那失踪的朋友乔治。托尔博伊斯张开了双臂。
  马隆尼夫人不得不从她所光顾的酒菜馆里买来更多的酒和更多的菜,于是两个年轻人便在那寂寞已久的火炉边一直坐到深夜。
  我们知道罗伯特有好多事情要讲。可他轻轻地温柔地触及了他知道对他的朋友是痛苦得残酷的问题;他对那位在比利时被人忘却的城市的寂静郊区里度过她罪恶余生的薄命女人,说得很少。
  乔治。托尔博伊斯对那个阳光明媚的九月七日说得十分简短,那天他离开了躺在鲑鱼溪流旁睡觉的朋友,去谴责他虚情假意的妻子耍弄阴谋,几乎使他心碎肠断。
  “老天爷知道,从我落入那黑暗深渊的那一刻起,明明知道这奸诈的手是要把我推向死地,而我主要考虑的倒是这个背叛了我的女人的安全问题。我的双脚落在一大摊淤泥和污泥里,但我的肩膀上的皮肉撞伤、青肿了,我的一条手臂在井壁上撞断了。我晕眩了一阵子,但我竭力使自己苏醒过来,因为我感觉到我所呼吸的空气是致人死命的。我在危险的处境中自有澳大利亚的经验帮助我,我能象一只猫似的爬行。砌井的石头是凹凸不平和不规则的,我把脚踏在石头空隙里便能往上爬行,我的背脊有时可以靠在背面的井壁上,而我的双手也能帮点儿忙,尽管一条手臂已经残废了。爬行是挺艰难的,鲍勃,说也奇怪,一个久已自称厌倦人生的人,竟花费那么大的辛苦去保存自己的生命。我想我必定往上爬了半个钟头才爬到了井口;我觉得这段时间仿佛是永恒的痛苦和危险。不到天黑了无人看见时,我是无法离开这个地方的,所以我就躲藏在一丛月桂树的底下,躺在草地上,迷迷糊糊、浑身乏力,等待着黑夜降临。在那个地方发现我的男子,罗伯特,已经把其余的情况告诉你了。”
  “是的,我可怜的老朋友──是的,他全都告诉我了。”
  归根结蒂,乔治并没回到澳大利亚去。他曾经登上“维多利亚。
  里吉亚号”海船,但他后来跟人换了船票,上了另一条属于同一个老板的海船,到纽约去了。当他能顶得住流放所产生的厌倦之感,当他能忍受得了跟他以往所熟识的朋友全都隔绝的寂寞生涯之时,他在纽约待了一段时光。
  “乔纳森对我很友好,鲍勃,”他说道:“我有足够的钱能使我按照我自己的方式,安安静静地把日子过得挺好,而且我还想在这点钱用完时,到加利福尼亚采金地再弄点钱。如果我乐意,我很可能交上许多朋友,但我的胸膛里藏着老的子弹,对我的悲痛一无所知的人们,我怎么能从他们那儿得到同情呢?鲍勃,我渴望着紧紧握住你的手,渴望着友好地握住你那曾经引导我穿过我生平最黑暗的窄径的手。”
   
  第十章  安泰如意
  自从罗伯特在那五月黄昏里同他的老朋友重逢以来,两个年头已经过去了;奥德利先生梦寐以求的小巧玲珑的村舍也已经如愿以偿了,就在泰亭通船闸和汉普顿桥之间,一个小小的观叶植物林之中,有一幢异想天开的、乡村式木构建筑的住宅,它的花格窗子在临河眺望哩。河岸斜坡上百合花和灯心草之中,一个八岁的勇敢男孩正和一个学步婴儿一起玩耍,这婴儿正从保姆的怀抱里好奇地偷偷张望着平静河水里紫红深处的另一个婴儿。
  这时节,奥德利先生在家庭花园里好比旭日东升,他在承办霍布斯控告诺布斯毁约赖婚大案中一举成名,他对背信弃义的诺布斯的所谓情书所作的富有风趣的揭露,使法庭上的人笑得前仰后合。漂亮的黑眼睛男孩是乔治。托尔博伊斯小少爷,他谢绝伊顿公学的芭蕉,却在他那学校的爬满长春藤的墙垣外、亭亭如盖的树荫下、澄清的水里捕捉蝌蚪。但他时常到小巧玲珑的村舍来看他的父亲,后者同他的妹妹和妹夫一同住在村舍里;男孩同小姑父罗伯特和小姑妈克莱拉相处得很快乐。挺俊的婴儿刚开始在通往河滨的斜坡的平坦草坪上摇摇晃晃地学习走路;河滨有个小小的瑞士式游艇棚和浮动码头,罗伯特和乔治把他们狭长的小艇就停泊在那儿。
  别的人也到靠近泰亭通的村舍来。一个是生气勃勃、兴高采烈的姑娘;一个是胡子灰白的绅士,他从生平悲痛遭遇中熬过来了,他象一个基督徒应该如此地搏斗过来了。
  一封写在外国纸张上、镶着黑框的信,寄到罗伯特。奥德利这儿也已经一年多了,信中通报了一位泰勒夫人的去世,她平静地在维勒布吕默斯咽了最后一口气,死于一种长期的慢性病,瓦尔先生称之maladie de langueur。Ⅰ        Ⅰ医生的诊断是含含糊糊的,这个专门名词暗示着精神病、萎靡不振、郁郁而死的意思。
  一八六一年明朗的夏天,又有一位客人来访村舍──一个坦率而宽宏大量的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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