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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奧德利夫人的秘密 [英]瑪麗.伊麗莎白.布雷登-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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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爵士夫人疲倦之至,她只能甜甜地微笑,向她丈夫的侄儿伸出一只戴着手套的小手来。
  “你明天来跟我们一起吃饭,把你有趣的朋友也带来?”她用低低的疲倦的声音说道。她曾经是赛马场上引人注目的主角,由于使劲儿风魔了半个郡的人士而精疲力竭了。
  “她没有用她那没完没了的娇笑对待你,那可奇怪了,”艾丽西亚倚在马车门上跟罗伯特道晚安时,低声说道:“但我敢说她是留到明天给你享受了。我想你跟其他人一样,也给她迷住了吧?”年轻的小姐十分尖刻地补充道。
  “她确实是个好看的女人,”罗伯特用平淡的赞美口吻喃喃地说道。
  “啊,当然啦!哦,罗伯特。奥德利,她倒是我听到你说了句恭维话的第一个女人。发觉你只能赞美蜡制玩偶,我真感到遗憾。”
  可怜的艾丽西亚同她的堂兄曾经多次冲突,都是起源于他的这种特殊的气质,这种气质使他完全心满意足地和默默欣赏地度过他的生活,却又在他的感情上全然排除了对于任何事物的一星半点的热情。
  “至于他竟会落入情网,”年轻的小姐有时也思考过,“这种设想可太荒谬了。如果世上的一切神仙都列队站在他的面前,等待他苏丹陛下抛手帕作出选择,他也只会把眉毛掀到前额中央,叫他们自己去争夺的。”
  然而,罗伯特生平第一次几乎是热情洋溢了。
  “乔治,她是我生平见到的最俏丽的小女人了,”四驾大马车疾驰而去,他回到他朋友身边,大声说道。“那样的蓝眼睛,那样的鬈头发,那样令人陶醉的微笑,那样小巧玲珑的女帽──上面的三色莫和闪烁金珠一阵摇晃,透过云雾似的轻纱熠熠生光。乔治。托尔博伊斯,我觉得自己象是法国小说里的主人公了,我正在爱上我的伯母哩。”
  鳏夫只是叹息,猛烈地把雪茄的烟从打开的窗口喷出去。也许他正在想到遥远的过去──事实上,也不过是五年多以前;但对他说来,如此年华是悄悄逝去了──当时他第一次遇到了他三天前还为她在帽子上戴一圈黑经纱的女人。那些旧日的、难以忘怀的种种感情,都回来了,连同产生这些感情的背景,一起回来了。他重新和他的军官弟兄们在破破烂烂的海滨的破破烂烂的码头上闲逛,听一个惨淡经营的乐队用短号奏些单调低沉的曲调。他重又听到古老的歌剧音乐,而她也重新靠在她的老父的手臂上,轻快地向他走来,假装着正在听着音乐(装得那么妩媚动人、赏心悦目,那么严肃而又轻松),六七个骑兵军官张大着嘴巴赞赏她,她全然不知不觉。古老的遐想重新回来了,觉得这样的女人太美了,不宜生活在尘世或用之于尘世,而接近她就是在更高的大气层里散步,呼吸更加纯净的空气。从此以后,她便成了他的妻子,他的孩子的母亲。她躺在文特诺的墓地里,一年以前才由他购置了墓碑。他在这安静的逐渐黑暗的房间里想起这些往事时,几颗默默无声的泪珠,慢慢地滴在了他的背心上。
  奥德利夫人到家时累极了,她在餐桌上致歉早退,立刻回到她的化妆室去了,她的贴身侍女菲比。马克斯陪伴着她。
  她对待这个侍女的态度有点儿变化无常;有时对她推心置腹,有时却隐藏忌讳;然而她是个宽大慷慨的女主人,这姑娘有种种理由对她的处境感到满意的了。
  这天晚上,她尽管很疲倦,兴致倒是极高,她生动地叙述了赛马的情况以及观看赛马的同伴们。
  “可是,菲比,我累死了,”不久以后,她说道。“在烈日下待了一天,我担心看上去必定象个吓人的丑八怪了。”
  奥德利夫人正站在镜子面前解开衣服,镜子的两边儿都点着蜡烛。她说话时眼睛完全瞧着侍女,她的蓝眼睛清澈明亮,她的玫瑰红的稚气的嘴唇拢成一个狡黠的微笑。
  “爵士夫人,你的脸色稍为有点儿苍白,”侍女答道,“可你看上去跟往常一样俊俏。”
  “你说得对,菲比,”她说,身体蓦地往椅子里坐下去,头发向后甩到了侍女手里;侍女手中拿着刷子,站在那儿准备梳理夫人富丽的头发,以便她上床过夜。“你可知道,菲比,我听到人家说,你跟我长得很象?”
  “爵士夫人,我也听到人家这么说过,”姑娘文静地说道,“不过,说这种话的人必定是十分愚蠢的,因为夫人您是个美人儿,而我是个可怜的平常人。”
  “根本不是这样,菲比,”娇小的爵士夫人极妙地说道:“你确是象我,你的容貌很好看;你只是缺少血色。我的头发是淡黄色里闪着金光,而你的头发是黄褐色的;我的眉毛和眼睫毛是深棕色的,而你的眉毛和眼睫毛几乎是──我不想说破,但它们几乎是白色的,我的亲爱的菲比;你的肤色是灰黄的,而我的肤色是淡红和玫瑰红的颜色。没有关系,只要用一瓶染发药水(就象我们在广告上看到的那种),一管胭脂,你哪天都可以打扮得同我一样好看,菲比。”
  她这样唠唠叨叨地说了好久,说了上百件琐琐碎碎的事,并且嘲笑一些她在赛马场看到的人们,让她的侍女听了开心。她的继大到化妆室里来给她道晚安,发现主仆两人正在对白天的某一件奇遇哈哈大笑。艾丽西亚从来不同她的仆人熟不拘礼,她对爵士夫人的轻浮无聊大为厌恶,退出房间去了。
  “菲比,给我继续梳理头发,”每逢侍女快要结束她的梳理工作时,爵士夫人总是这样说道:“我很喜欢同你闲聊。”
  最后,她刚打发侍女去休息时,突然又叫她回来。“菲比。马克斯,”她说,“我要你帮我一个忙。”
  “遵命,爵士夫人。”
  “我要你明天早晨坐第一班火车到伦敦去一趟,替我办一桩小事情。这之后,你可以放一天假,因为我知道你在城里有朋友,如果你照我的要求办好了,而且缄口不言,我就给你一张五英镑的钞票。”
  “遵命,爵士夫人。”
  “瞧瞧房门是否关严了,然后坐到我脚边的小凳子上来。”
  侍女遵命而行。奥德利夫人用她那白白胖胖的、珠光宝气的手,抚平着侍女的色彩暗淡的头发,思索了一会儿。
  “你听着,菲比。我要你办的事是十分简单的。”
  事情确实很简单,五分钟就交代明白了,于是奥德利夫人退到卧室里,舒舒服服地蜷缩在鸭绒被下。她是个怕冷的娇小姐,喜欢把自己埋在柔软的绸缎和皮裘的覆盖物之下。
  “吻我,菲比,”当侍女拉好帐子时,她说道。“我听到迈克尔爵士在前客厅的脚步声;你出去时会遇到他,你不妨也告诉他,你明天早晨坐头班车到弗雷德里克夫人那儿去取我的衣服,我到莫顿修道院参加宴会时要穿的。”
  第二天早晨奥德利夫人下楼去吃早饭是很晚了──已经过了十点钟。她正啜着咖啡时,一个仆人给她送来了一个封好的封套,一本要她签名的簿子。
  “一封电力传送的信!”她大声说道;因为更方便的“电报”这个词儿那时尚未发明。Ⅰ“可能是什么事情呢?”        Ⅰ电报两字,事实上是一八五八年开始使用的。
  她抬起头来,用张得大大的、恐惧的眼睛瞧着她的丈夫,好象有点儿害怕拆封似的。封套上写的是寄给寓居道森家的露西。格雷厄姆小姐的,而且是从乡村里转过来的。
  “读吧,我的心肝,”他说,“别惊惶;也许没有什么重要事情。”
  信是一位文森特夫人寄来的,她到道森家工作时曾经提到过这位小学女教师。这位老师病得厉害,要求她过去的学生去瞧瞧她。
  “可怜的人儿!她始终有意思把她的钱留给我,”露西露出悲伤的微笑,说道。“她从来没听说过我交了好运。亲爱的迈克尔爵士,我必须去见她。”
  “亲爱的,当然必须去的。如果她在我可怜的姑娘处于逆境时待她很好,那么她就有权要求她在富贵时永远不把她忘却。戴上你的帽子吧,露西;我们还来得及赶上特别快车。”
  “你和我同去?”
  “当然啰,我的宝贝。难道你认为我会让你独自一人出门吗?”
  “我确信你会和我同去的,”她沉思地说道。
  “你的朋友可告诉你地址?”
  “没有;不过她始终住在西布朗普顿的新月小屋;她无疑仍旧住在那儿。”
  奥德利夫人刚来得及匆匆戴上帽子披上披巾,便听见马车来到大门口,迈克尔爵士正在楼梯脚边叫她哩。
  她的那套房间,我前面说过,是一间又一间连环套着的,最终是个挂满油画的八角形前客厅。即使在匆忙之中,她也审慎地在这门口停下,上了双锁,把钥匙装进她的口袋里。这门,一旦锁上以后,进入夫人的各个房间的所有通道便都切断了。
   
  第八章  暴风雨之前
  奥德利庄院府邸里的宴会这就推迟了;介绍年轻漂亮的鳏夫乔治。托尔博伊斯先生的事,艾丽西亚小姐便不得不更加长久地等待哩。
  我倒担心,如果说出真相,这位年轻小姐所表现出来的、想与乔治结识的躁急之情,恐怕是有点儿装模作样的。然而,如果可怜的艾丽西亚刹那之间竟打算凭借这种显示情意来激起她堂兄藏在胸中的潜伏的星星妒火,那么,她就不那么理解罗伯特。奥德利的气质了,而她本来是可能理解他的气质的。懒散、漂亮、淡漠,这年轻的大律师已经把人生看作是全然荒谬的错误,认为在人生愚蠢过程中的任何一件事,一个明智的人是连片刻也不会去认真考虑它的。
  他那俊俏的吉卜赛脸型的堂妹,可能刻骨铭心地爱上了他,可能用某种富有魅力的、迂回曲折的、适合于女性启齿的方式向他示意,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天向他示意一百次;然而,除非她等到某一个闰年的二月二十九日那天,直接走到他面前,说道:“罗伯特,请你娶我为妻好吗?”不然的话,他是否会发现她那一往情深的心态,我是十分怀疑的。
  再说呢,如果他自己爱上了她,我揣想这份柔情在他身上会是一种十分朦胧十分微弱的情操,因而他可能带着一种模模糊糊的心神不定之感进入坟墓,这种感受可能是爱情,也可能是消化不良,除此之外,他对自己的心态,不论它是什么,便一无所知了。
  两个年轻人在埃塞克斯度过的三天里,我的可怜的艾丽西亚骑着马在奥德利乡村小巷里转来转去,却是毫无用处的;戴着俊俏的骑兵帽子,插上羽毛,指望依靠最最奇妙的机会经常遇见罗伯特和他的朋友,也是白白辛苦一场。墨黑的鬈发(一点也不象奥德利大人羽毛似的发圈儿,而是紧贴在细长的棕色颈脖上的厚厚一簇簇头发),红红的撅起的嘴唇,倾向于向上翘起的鼻子,黑苍苍的面色里透着鲜艳的嫣红,始终准备着在突然遇见那淡漠的堂兄时焕发出奕奕神采,仿佛暮色苍茫的天空里的一道信号灯光──浅黑型美女的这一切卖弄风情和轻佻戏谑,遇到罗伯特。奥德利的迟钝的眼睛,落花便付诸流水了。与其在九月的烈日下把你那俊美的母马累得要命,倒不如在庄院凉快的客厅里休息呢。
  说钓鱼,除了对艾萨克。沃尔顿Ⅰ的忠诚弟子之外,毕竟不是最生动活泼的娱乐;所以,奥德利夫人离开以后的那一天,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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