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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2006[1].9-第18章

小说: 2006[1].9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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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信大楼的钟已经敲过七下,离上班还有一个小时,她原本也可以早一点到单位的,只是,她怕同事问她,小凤,怎么又提前来了,是不是急着等话友啊?小凤,这个月的话费你已经不低了,不要这么卖命吧。这种种,她又能说什么呢? 
  就走路吧。肖凤鸣开始走路,市心路,花坞路,恩波路,一条一条地走,其间她碰到好几个熟人,他们都是快乐的,他们在秋风吹拂的晚上,出来散步。等肖凤鸣到达单位时,正好八点。 
  几个空间的灯都亮了,只有肖风鸣的第三空间黑着。肖凤鸣换了衣裤,又洗了脸,她在镜子前站了站,觉得脸颊似乎又瘦下去一些,原来额头很光洁,现在只要把眉毛往上挑一下就看见一条一条的横杠,她突然觉得自己仿佛苍老了。以前她很少照镜子,那是因为她容颜娇好,按勤富当时的话来说,他看中的就是肖凤鸣的相貌,皮肤白滋滋的,像刚制成的水磨年糕,光洁度高又弹性十足,身段也是骨肉匀称,说白了,那时双溪村的乡亲们都说肖风鸣是要吃居民饭的。也就是说,勤富一个居民那时要娶肖凤鸣这个农民为妻,说到底也是看中了肖凤鸣长得好看。虽然肖凤鸣以前从来没有因为自己好看而沾沾自喜,但是现在,她却为自己在变丑而闷闷不乐。她倒了茶,多放了点茶叶,喝起来有点苦涩,是浓茶。 
  杨光义见肖凤鸣来了,走出来,坐到肖凤鸣对面的沙发上,开始抽烟,肖凤鸣忍不住说,给我一支。杨光义很快帮肖风鸣点着了,外间的灯很暗,办公桌上那台电脑没有关,屏保图案翻来覆去地晃动,“让我温暖你的心”这几个字像醉汉一样颠来倒去。肖凤鸣把眼睛闭上,她很困,也觉得累,她闭着眼又抽一口,吸了进去,说,真苦。杨光义说,小凤,你是累了,累了就请个假,又不是非得赚今晚的钱。肖凤鸣忽然睁开眼,一下掐了烟.说,我缺钱。 
  杨光义的脸此刻模糊不清,他一口一口吐出烟来。又见他抬起头,看暗里的烟雾,没有说话。 
  肖凤鸣站起来,她突然一个趔趄,杨光义上前一步就扶住了她。杨光义说,你真的累了。肖凤鸣摆摆手,没有说话,又把杨光义扶着的手拿开来,说谢谢。 
  肖凤鸣终于在第三空间的小床上睡着了,电话响了几次,她听见了却怎么也起不来。后来杨光义走进来,帮肖凤鸣接了一个电话。聊的时间不多,肖凤鸣就醒了,肖凤鸣看见杨光义拿着话机,半俯着说话,他的身子倾斜过来,右手握着话机正好在肖凤鸣的头上方,肖风鸣闻到了杨光义身上的味道.是什么呢?像是衣服在香樟树箱子里放久了,刚刚拿出来穿,那香味还来不及被风飘远。肖凤鸣有点感动,她很想握一握杨光义的手,她看到杨光义的后背,又冲动着想要趴在他背上,把头搁在他的肩膀。肖凤鸣就那样眯眼睡着,杨光义说话的声音很好听,只是因为接久了电话,有点职业的味道,笑声还是很爽朗的,牙齿露出来,在台灯下泛着暖暖的光。肖凤鸣慢慢地坐起来,她起了身,半跪在床上,她把头靠在杨光义背上,她闻到一种很男人的味道,有点清香,有点力量,忽地一下便淡了。杨光义的背一动,挺了挺,左手伸过来,拍了拍肖凤鸣的肩,继续接电话。肖凤鸣从杨光义的谈吐里听出来对方是个女的,大约是说,在这个世界上,她已不信任何一个男人,所有的男人都是不可靠的,只有身边的这条狗。杨光义说,狗是我们最忠实的朋友。然后,肖凤鸣又听杨光义说一些伦理道德之类的。挂了电话,肖凤鸣忍不住问一问,这个女人是不是和一条狗住在一起?杨光义惊讶地回过头来,说,你都听见了?肖凤鸣说,我猜的。杨光义轻轻地吐出一句来:我担心她会出事。 
  肖凤鸣听杨光义这么说,忽然有点不安,躺在床上,千丝万缕的念想,觉出了累,迷糊着终于又进入了梦乡。 
  后来的半夜,肖凤鸣一直在接一个电话,电话里的男人有很粗犷的声音,说已经在街上走几个小时了,不想回家。肖凤鸣问为什么不回家呢?男人说,他不忍心看到母亲那日日老起来的容貌,到现在他还没赚够造房子的钱。肖凤鸣突然想起来,说,是你吗?是不是你?你那么久没给我电话。对方很久不说话,顿一顿又说,小凤,我不想做建筑工人了,做建筑工人我一辈子都造不起房子。肖凤鸣轻轻问一句,那你打算做什么呢?对方说,我也不知道,我想找个能赚钱的事做。接着他又问一句,你好吗?这么久没听你的声音,你变了一点。肖凤鸣说,是吗?建筑工人又说,很久不给你电话,我挺记挂你的。小风,你有没有想过我?肖凤鸣想说我想过的,但觉得那样说作为一个接线员还是不合适,就没有开口,只说,你现在都好吧。 
  建筑工人说,就那样过吧。小凤,我听你声音变了很多了。你是不是不开心呢?以前你都是很快乐的,声音也很好听。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肖凤鸣说,没有。 
  建筑工人说,小凤,我真是不舍得你难过,你都听别人说这说那,你永远没有烦恼吗?你说出来我听听,看我能不能帮你。 
  肖凤鸣终于说,我也有啊,但是我常常想到开心的事,所以就不会烦恼了。肖凤鸣这么说时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是个十足的谎言高手。没有烦恼,没有烦恼我也不至于那么疲惫,但是,她不能说,她能和谁说呢?父母,兄妹,亲戚,朋友,同事,仿佛都不是说话的对象,不是怕家人担心,就是怕被人笑话。只是,不说,心里的事就越积越多,都快涌到胸外了。她喝口茶,用毛巾擦了把脸,忍不住说,我的烦恼也是蛮多的。有时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办。 
  肖凤鸣开始回忆往事。那个夜晚,那座恩波桥,还有,乡下简陋的练功房。孙越良。当年的那场恋爱。肖凤鸣这么说时,仿佛那都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是与自己无关的,说到孙越良曾经来找过自己,勾起她无限的回忆.又说自己当年为了坚守爱情,不愿意为了一套房子屈就,而后来还不是用自己美丽的身子换了个居民户口簿,这样说来.自己当年的坚持就成了笑话。肖凤鸣有点动情,她觉得自己从来没有那样敞开胸怀说过话,她记得有一次杨光义问,小凤,你为什么不说?肖凤鸣问,说什么?杨光义说,你有那么多焦虑的事。那天自己好像盯着杨光义看了几秒钟,吐出一句,你少猜人家的事。为什么你不说?杨光义叹口气,点了点头又开始摇头,我们都把自己包裹起来了,像上了锁的柜子,丢掉了钥匙。 
  今晚,肖凤鸣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对电话里的建筑工人,却说了那么多,都未曾谋面,所有好的感觉也都是电话里一些细微的触动,比如呼吸,比如叹息,加上一些美好的想象。 
  等肖凤鸣意识到什么时,天已微明,她忽然觉得胸口很闷,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没到钟点就急急下了班,往家赶。她远远看见家里亮着灯,估计勤富整个晚上都没有睡,肖凤鸣知道,漫无边际的猜疑,无穷无尽的辩白将等着自己。 
  推开门,勤富的脸色果然铁青着。勤富刚才一直在打肖凤鸣的手机,没有通,现在,他一见肖凤鸣就说,你是不是在和男人说话?你把手机关了做什么?肖凤鸣原想说点什么,终于什么也说不出来。她曾经在心里喊过几次,是的,我是有很多事瞒着你——我以前谈过一次恋爱,那是一个居民,来到乡下越剧班里教唱戏,我们恋爱了。肖凤鸣到小房间看开开睡得很香,又到阳台间,小越一下坐起来,抱住了肖凤鸣,姑姑。肖凤鸣说,睡吧,姑姑没事。 
  她看着小越重新躺下来,一张稚嫩的脸,眉头锁起来,肖凤鸣摸了摸小越的脸走出房去。勤富还在房间说话,压低了声音但是在肖凤鸣听来却似敲响了大鼓,一声重过一声。勤富说,你是不是和孙越良在联系?你们又混在一起了是不是?不明不白找个囡子回来住,她到底是谁?肖凤鸣用手把两只耳朵扪起来,闭上眼,她开始摇头,她感觉出脑袋很疼,像挨了一棍子。 
  日子看来真是过到头了,肖凤鸣每日被勤富追问,他追问有几个男的打进电话来,你们在电话里说些什么。听说孙越良回来了,有人在恩波桥上看见过他了。勤富说,小凤,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勾当。有一次,肖凤鸣说,勤富,我们把日子过得安稳一点不好吗?你非得把我们折腾死了是不是?勤富耸着鼻子说,我闻到鸭蛋清的味道,你是不是和谁做过生活了?你以为我闻不出来。我闻了就想吐。勤富补充一句。 
  有个晚上,肖凤鸣因为感冒了没去上班,她刚迷糊着睡去,勤富把她的被子掀开来,说,你说你说,那个囡子是谁家的。你是不是和孙越良做了?肖凤鸣一骨碌起来,出了一身汗。她终于在一个黄昏打电话给孙越良,他们还在钱塘茶人见了面,当时孙越良取出一个信封,说,小凤,我想不出别的办法补偿你,我知道你家困难。肖风鸣很快把信封推还给孙越良,我们到底要补偿谁呢? 
  小越还是跟着孙越良走了,那时肖凤鸣已经带着小越租到了城西一间车库里。那是一个雪天,路上积满了雪,孙越良的车停在车库前,门开了,孙越良出来。肖凤鸣牵着小越的手,小越,和叔叔一起生活,他会给你很安定的生活,姑姑很难过不能照顾你。小越,姑姑很爱你。小越一把推开了她,又用眼睛瞪了瞪孙越良,转身跑了出去,雪地上,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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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民文学》  …
  《人民文学》2006年第9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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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7:18
  
串慌乱的脚印,伸到很远的地方。肖凤鸣和孙越良在后面追了去,小越小越。小越边哭边跑着,直到看见肖凤鸣摔倒在地上,她才停下来,往回跑,扶住肖凤鸣,哭出声来。 
   
  10 
   
  年关将近的时候,台里又要检修,经理带了大家到南京游览。杨光义、小真、肖凤鸣,还有另外几位接线员都去了。那个晚上,他们在秦淮河边走了走,经理说她记得读书的时候有篇课文是《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说秦淮河里以前都是花船,有好看的女子在船上唱曲,把秦淮河都染成脂粉的颜色。杨光义说,经理,您是有故事的人,但我们从没听您说过。经理笑一笑,用手捋几下头发。经理刚刚烫了个发型,长波浪,又炯了浅咖啡色的发油,配上一件黑色束腰职业装,既端庄却又透出中年的韵味。肖风鸣说经理,好像从古到今,我们都为了吃好一口饭颠簸,我觉得没劲。经理靠在栏杆上,风吹来,叹出很长的一口气,说,还是别想太多了,简单一点好。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又转到步行街,人来人往,繁华而宽广,肖凤鸣看见地上有一张卡片,很精致的,在街角处躺着,捡起来,上面一段很温馨的话:愿分享您的快乐,愿分担您的忧伤,二十四小时为您守候。肖凤鸣把卡片放进了口袋里。 
  回到宾馆,大家又都坐在一起说话,聊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小真的眼影又换成了紫色。经理说,小真,一天到晚说要赚钱,看你那么浪费,眼影有好几种吧。小真正专心地描眉,嘴里咬着个夹子,又把两边的眼影涂成不同的颜色,看上去像个小丑。她把夹子拿在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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