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联盟-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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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岗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高岗的风流粗犷是有名的。他平时爱说脏话,爱开带荤的玩笑,不管守着谁,也不管男男女女多少人在场,他都说得出口,而且面不改色,一本正经。像有一次开大会,他在说到小资产阶级狂热性时,竟打了这样一个比喻:小资产阶级狂热性就像个鸡巴,动不动就硬了起来。这一点林彪和他正相反。
林彪和高岗的关系,说起来也耐人寻味。林彪讨厌那些在男女关系上放荡不羁的人,但对高岗却是个例外。高岗敬畏林彪,林彪也器重高岗。在林彪那里,东北局和四野的领导干部,谁有事要见他,都由秘书进去看看,视情况通报一下。如果林彪正在思考问题,那就得等一等。但唯一可以直接去见林彪的,是罗荣桓。后来,高岗也享受到了这一待遇。
高岗开怀笑过之后,一本正经地说:“林总,你可得好好调养身体,今后,党和国家有更重要的工作等着你做呢!大家都惦记着你的健康,我来,有许多同志要我向你问好呢。”
林彪脸上没有多少表情,淡淡地说:“谢谢同志们。”
寒暄完毕,该谈正事了。可是叶群坐在一旁不走,像要等着听什么新闻。她是个多事的女人,总想过问政治,过问党政军大事。高岗当然不便守着叶群谈论他这次来访的目的,就掏出香烟,点燃一支,狠狠地吸起来。会客室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林彪明白是怎么回事,向叶群使了个眼色。叶群会意,只好怏怏地起身,说道:“高主席,你和一〇一两个老战友好好谈谈。我去安排一下,晚上在我们这里吃顿便饭。我们可有些日子没在一起吃饭啦!”
叶群说罢,扭着腰肢飘飘地出去了。出门后,还特意轻轻地把门给带严实了。
房间里只剩下林彪和高岗两个人,他们便放开交谈起来。
林彪先问:“你不是说要到大连休假的吗,怎么跑到杭州来了?”
高岗回答:“临时改变的主意。你林总在杭州,有些话要跟你林总叨唠叨唠,有些事也要跟你林总通通气,商量商量,请教请教。”
林彪点点头:“发乱找梳子,心乱找朋友。”
高岗摇摇头:“找朋友是真,但我的心却不乱。我有一定之规。”
林彪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却在想道:“高大麻子嘴硬,他定有心事。”
高岗见林彪不吭声,就接着说下去:“最近这段时间,北京那边很不平静。刚刚结束的全国财经工作会议,就开得狼烟四起,炮声隆隆。会议狠狠整了一下薄一波,薄一波的新税制有利于资本主义,不利于社会主义。虽然毛主席不让说薄一波犯了路线错误,其实不是路线错误是什么!给他留点面子就是了。可是,薄一波的问题却远不是他薄某一个人的问题,牵扯面很广,他有后台……”
林彪问:“后台是哪个?”
高岗从牙缝里蹦出三个字:“刘少奇!”
林彪又问:“可有根据?”
“当然有!”高岗斩钉截铁地说,“薄一波的思想,来自少奇。少奇的右,已经不是一次两次,而是一贯如此,屡教不改了。像抗战一结束提出‘和平民主新阶段’呀,像批评东北不该同资产阶级斗争,说有几万‘富农党员’也不怕呀,像批评山西省委不该搞农业生产合作社呀,像跑到天津说资本家‘剥削有功’呀,还有,提出‘巩固新民主主义秩序’呀,等等,多啦!少奇也有‘左’的时候,像土改提出‘村村点火,处处冒烟’。但他以右为主。总之,他不稳,他是忽‘左’忽右,歪歪扭扭。他在七大上被抬得太高了,几年来的实践证明他并不成熟。他只搞过白区工作,没有军事工作和根据地建设的经验,只依靠华北的经验指导全面工作,而看不起东北的经验。你说,他这么个水平,能领导得好吗?”
林彪不露声色地听着。
“我说薄一波的后台是少奇,还有一条根据,”高岗继续说,“他们是一个山头,一个圈圈里的。少奇、彭真、薄一波、林枫、安子文、刘澜涛,他们这些人都是原北方局的,都是搞白区工作的。他们思想上一致,感情上接近,组织上是一条线。所以,我在财经会议上的发言,除批评薄一波外,还有指桑骂槐说少奇的意思。我这个人你了解,就这个脾气,我不讲话则已,要讲就要挖少奇的老底。”
林彪还是不露声色地听着。
“林总啊,党内现在有严重的斗争。我看最大的一个问题,是党史上的路线、是非没弄清。党内对党史有‘二元论’,即所谓毛泽东同志代表红区,刘少奇同志代表白区。天无二日嘛。毛泽东同志就不能代表白区啦?白区就不是执行的毛泽东同志的正确路线啦?这不是公然贬低毛主席,抬高刘少奇吗?编党史,要对六届七中全会通过的关于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加以修改,决议中关于刘少奇是党的正确路线在白区工作中的代表的提法不对头,需要重下定论。白区算什么?不就是在大城市搞搞工运,撒撒传单,贴贴标语,组织组织上街游行和飞行集会吗?靠这个能打败日本鬼子,打败蒋介石?能取得中国革命的胜利?林总,你我都是搞军队、搞根据地出身。你说,根据地和白区,拿枪杆子冲锋陷阵和搞地下工作,哪个分量重,哪个对中国革命的贡献大?还不是军队嘛,还不是打仗嘛。这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嘛。说一千道一万,枪杆子上出党,党是军队创造的,军队的党是党的主体。这个,是事实,不服不行!”
林彪听得兴奋起来,点着头说:“有道理,有道理。”
高岗见林彪开始表态同意自己的观点,越发来了精神,
“我看,我们党是一分为二的,有红区的党,有白区的党。红区的党也就是军队的党。干部也是一分为二的,有红区的干部,有白区的干部。毛主席是代表红区的,刘少奇是代表白区的。现在党和国家领导机关的权力掌握在‘白区的党’的人们手里,白区干部要篡夺党了!……这还了得!所以,党和国家应当彻底改组!”
高岗情绪激动地说到这里,从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林彪,压低声音说:“林总,你看这个。”
林彪接过一看,顿时变了脸色。他一拍茶几,厉声高叫:“狗胆包天!他们要干什么?!”
高岗交给林彪看的,不是别的,正是安子文私拟的政治局委员名单。本来,安子文拟了两份名单,其中一份上有林彪,另一份上没有。高岗为了激怒林彪,故意把没有林彪的一份拿给林彪看,又故意添上了薄一波的名字。
“这份名单,是刘少奇授意安子文搞的。没有你林总,却有薄一波。”高岗火上加油。
“有没有我林彪无所谓,但谁给他们权力这么瞎搞?看来他们真要篡夺党!”林彪余怒未息。
高岗看果真激怒了林彪,不由得暗暗高兴。他决定进一步拉林彪:
“刘少奇长期搞白区,周恩来也在白区搞了很长一段时间。他们一个有圈圈,一个有摊摊。孔夫子说过: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要讲名分,要讲正统的话,中国革命的大正统是井冈山,小正统是陕北。现在刘少奇、周恩来不是搞圈圈摊摊吗,那好,咱们搞个井冈山的大圈圈。朱老总也有这么个意思。毛主席,你林总,还有彭总,我高岗,都是这个大圈圈里的,都是这个正统里的。那就和他们较量较量,看看谁斗得过谁,看看谁笑到最后。
“毛主席的态度呢?”林彪关切地问。
“毛主席对刘少奇、周恩来很不满意,他们已经失去主席的信任了。年初主席私下找我谈过两次话,我看得出来。不是自吹,毛主席真正器重和信任的,还是我高岗。当然喽,林总也是主席的一员爱将嘛。财经会议后,中央提出党和国家领导体制要改变。具体设想,最高国家行政机关是否采取苏联的部长会议的形式,党中央是否增设副主席或总书记。另外,主席也在酝酿中央分一线、二线,他想退居二线。斯大林逝世对他刺激很大,他看到马林科夫掌权后撑不起来,每次开会就是敬酒。这都是因为斯大林在世时他没有掌权,没有经受锻炼,一下子接班显得吃力。毛主席高明啊。如果按照毛主席的设想,中央的人事变动可就大啦!”
“毛主席的意思是……”林彪试探着问。
“毛主席打算让刘少奇搞议会,在外国是议会,在我国准备叫全国人大常委会。让周恩来当部长会议主席,其实也就是现在的政务院总理,政务院有可能改为国务院,而由我来搞政治局。”
高岗说完,紧盯着林彪观察反应。他见林彪阴沉着脸,面露不快,马上又说:“林总,我主张由你来搞政治局,我的水平比你差远了!”
林彪轻轻摇头。
“那,我主张你来搞部长会议。”
林彪又轻轻摇头。
“林总究竟有何高见呢?”
林彪沉思半晌,慢吞吞地说:“我同意你对形势的分析。无论如何,不能让刘少奇他们掌大权。我对谁都不抱成见,但是非、爱憎还是分明的。彭真、林枫、吕正操,桃园三结义,他们在东北是反对我的。他们背后是刘少奇。”
高岗插话说:“林总看问题深刻,总是一针见血。”
林彪继续慢吞吞地说:“老高啊,我劝你三点:第一,快刀下面无硬木。既然决定斗,就要下大决心,下狠决心。《红楼梦》上说得好,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绝对没有调和的余地。第二,好把式难唱独角戏。光你一个人蹦跶不行,要注意团结人,找同盟军。第三,也是最重要、最关键的一条,是取得毛主席的支持。常言道,不怕没有理,就怕问官偏哪!要是毛不支持,你还有成功的希望吗?”
高岗一个劲儿地直点头:“林总提醒得好,我一定注意。”
林彪想了想,又说:“一群牛进院子,总有个带头的。老高啊,现在是你带头,我坚决支持你,做你的后盾。财经会议后形势对你有利,得风便扯篷,要抓紧出击。不是要开八大么,八大军队代表团的组成,我会动点脑子的,保证选票攥在咱们自己人手里,这一点请你放心。”
“军队进中委的人选,请林总也要关注一下。要不,他们又要乱插手了。”
“你有没有考虑?我看,你先拿个方案,咱们两个再碰一下。”
“太好了!就照林总说的办。”高岗兴奋无比,“有林总的支持,我心里就有底了。我从杭州还要到广州去,一路上我再吹吹风,造造舆论。”
林彪进一步提醒说:“枪杆子,嘴巴子,缺一不可。”
高岗一拍沙发扶手:“对!”
不知不觉之间,两个人已密谈了整整半天。
这时,叶群走进来,告诉他们饭菜已经备好,请他们用餐。林彪便起身拉着高岗的手,亲亲热热地一道向餐厅走去。
晚宴相当丰盛。林彪是把高岗当做贵客来招待的。林彪甚至打破多年的惯例,和高岗干了一杯茅台。
只为这一杯酒,高岗喝下后心里热乎了老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