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72-走开,我有情流感-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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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出了声音来,毛骨悚然。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我没去上课,也没和母亲说过话。倒是林秉坤问我:“橙子,你的脸怎么肿了?谁欺负你了吗?”我没回答他。
母亲说:“我打了她,她不听话。”
“怎么能打她呢?你也真是的!”
“我打我的女儿,干你什么事情?”
“她住在我家,名义上是我林秉坤的女儿,也不是你梅娉婷想打就能打的!”
“什么?你家,这个家也有我一半好不好?”
“你的脾气是越发糟糕了!你这样打孩子,将来她长大了肯定跑到查士德那边去,我们白养活了她,她却去给他送终了!反正呢,你是没人养老了。”
“你有很多儿子女儿给你送终,是吧?你外面的女人们都争着抢着和你生孩子,是吧?了不起嘛!”
争吵在继续,我爬上床,蒙上被子。红肿的伤口碰到被子,一阵阵发疼。很多天后,我整理床铺,才发现枕头底下有一瓶云南白药。
是母亲偷偷放着的吧,我到底是她掉下来的一块肉。
可是,顽固任性了半辈子的她,在年幼的女儿面前,居然也端起了她的架子。
当然,这是她做人的风格。
查士德打电话给我:“橙子,你好,也问好你的家人。”
“谢谢查老师,我很好,我的家人也很好,总之非常好。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我们的生活甜如蜜。查老师,我只是生病了——腮腺炎,不能感染给其他同学。我不想大家都得病,一点也不想。”
“是啊,病毒是可怕的,它的传播速度惊人。既然这样,你好好养着。再次问你家人好……”
病毒是可怕的。
走开,走开,你们都走开,我是个带病毒的人。我到哪里,哪里就不安生;我到哪里,哪里就不太平。
请你记住,
当各种命运
逼得我与你终生永别,
当痛苦、流亡和无穷的岁月
迫使这颗绝望的心枯萎;
请你想到我悲哀的爱情,
想到崇高的永诀!
当人们相爱时,
分离与时间都不值一提。
只要我的心还跳动,
它永远对你说:请你记住。
“这是缪塞的诗,橙子,你没感觉到他写出来的那种大气吗?”子牙神采奕奕,整理着自己的笔记,头也不抬地问着我。
“请你记住,每天这个时候都该吃晚饭了。我的大作家,大诗人,大丈夫……”
“橙子你个鬼东西,看我收拾你!”他放下笔记,要哈我痒痒。
“别,我怕痒……”
“怕痒的女人怕老公哦……”
“好,好,我怕你。行了吗?亲爱,我怕死你了。怕你怕得看到你就想跑了!”
“不许跑!”他一把拉住我,捏着我的脸,“不许跑,不许跑!”
“我跑也要吃饱了饭再跑……”
“你!你……”他故意生气地别过头不理会我,我只好亲了亲他的脸颊。
我们快要出发去北京了,子牙辞去了A城的工作,我也努力学习买菜做饭。我们还卖了很多东西——电器、家具以及我们的书。
我很舍不得的当然是电视机和大镜子,子牙舍不得的是书。电视机是一定要卖的,镜子留了下来,勉强再让我孤芳自赏几日,总之也带不走。为难的是,面对着一大堆书,我们挑了一整天,也挑不出该卖掉哪些,该带走哪些。我横下心来:“把词典字典什么的都带上,其它一概卖掉。”
“不行不行……好橙子,你别那么残忍。”
“要是你特别喜欢哪本书,你就把精彩的句子摘录在笔记本上,怎么样?”
“笨老婆的笨办法!可是总比不摘录要强,你老公也笨得很。”
我们是两只忙碌的蜜蜂,在房间是飞来飞去,等着那些来买我们家当的人。其实光顾我们生意的都是子牙的同事,与其说是买我们的家当,不如说是他们在倾囊相助。房间里的东西越来越少了,最后一天,买我们书的老张——子牙的上司,终于来了。
子牙和我慌乱地包扎着那些书,装进几个纸箱里。我默默看着子牙,子牙默默地看着那些书。我们的火车票压在窗台的仙人掌下,老张拿起来看。
“唔,我年轻时候也想去北京的。结果被琐事拖累,一直窝在A城,一晃便20多年了。子夜,你和我女儿差不多大呢……子牙,你要好好照顾子夜,要是你欺负她了,我饶不了你!我这把老骨头,哈哈,未必打不过你方子牙嘛。”
“他不敢欺负我的。老张,老张,我只求你一件事情。”
“说吧,好姑娘。”
“好好爱惜这些书……”我没说完,子牙就扯着我的衣服让我闭嘴。
老张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信封,和他拿着的火车票一起交到我手里:”我是替你们暂时保管这些书的,总有天它们是要物归原主的。”
“老张……”子牙眼眶湿润着,蹲在地上抽闷烟。
“到时候,你们拿钱来赎嘛!哈哈,年轻就该多闯荡,走四方!行了,我得把书拿走了。你们帮我下忙嘛,这么多,我可搬不完。你们送货上门,服务到家,好吧?”
我们到老张家,发现子牙的好多同事都已经在那里了。大家都笑呵呵的,招呼着子牙和我。原来,这是早已经安排好的一次送行。
我们喝了很多的酒,都醉了。我从没喝过酒,可是我的酒量好得出奇。喝倒了一桌人,我还可以搀扶着子牙回家。我们一路哭着走,走着哭,哭哭走走,走走哭哭。
第二天,酒醒。我打开老张给的信封,里面装了2000块钱,还有一张条子:到了北京,一定告诉我地址,我把这些书给你们寄过来,绝对不会有闪失。一路顺风……
一路顺风——北风和着南风,呼啸在谁的耳边,又掀起了谁的青丝?
《走开,我有情流感》第二部分数星星的情人(二)
我和王克克再次见面,是在北京某郊区的一家饭店里。隔了4年,她还是认出了我。然而我已经辨认不出她是谁了,她和火车上的王克克仿若两人。
子牙和少年狼迷惑着看着这个唐突的胖女人,她喊了一声“林子夜”,然后疯子一样跑过来拥抱我。我怕自己会被她压倒,赶紧用一只手撑着桌子,慌乱而吃惊地问着:“小姐,你是……”
她终于放开了我,表情里不无泪丧:“是啊是啊,谁都认不出我了,何况我们只见过一面嘛。林子夜,我是王克克。4年前我们坐同一列火车,同在S城下车。现在你是作家了,我成了个大胖子,哈哈。我看了你的书了,写得不错呀。”
子牙用探询的目光看我,少年狼想笑又不敢笑,两个男人都在等待剧情发展。
王克克,是的,我记得这个女人,她是林子夜的第一个朋友。回忆里,她瘦削而精明的脸上自信满满,举手投足之间魅力非凡。可是面前这个胖女人,她喘着粗气,冒着汗珠,黑色的运动裤紧紧包裹着她圆柱子一样的大腿。她的五官被一脸横肉挤压到变形,眼睛眯成了细缝,短头发染成金黄色,粗脖子上挂着一块青玉。她充满热情地看着我,一双肥手压在我的双肩。
“王克克,你怎么……我是说,你简直……你怎么丰满了那么多?”
“靠,胖了就是胖了,别用‘丰满’安慰我了呀。我看你混得不错呀,哈哈。这两个帅哥中,哪个是你男朋友哦?”她边说边发烟给我们抽,“我混得不太好,哈哈,勉强抽几支我的‘茶花’吧。”
我瞥了一眼她手中的烟盒,细长的白色包装盒上印着一片红色的花瓣,瘦金体式的行楷“茶花”在红色花瓣右边。花瓣下,是草体的金色英文字母“gamellia”。烟盒上有两行字“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王克克拉了椅子在我身边坐下,也给自己抽出一只烟。我们四个人叼着烟,一时间都无话可说,只好在烟雾缭绕里各怀心事。
烟细长纤细,白色的,烟嘴上还泛着淡色珠光。王克克把它叼在嘴里,点燃,轻轻地嘬上一口。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把烟从嘴里抽出,舌头一卷,弹出一缕白雾。拿烟的手大拇指轻轻一磕,一点烟灰落在烟缸里。烟雾一缕缕散去,一只完美的烟成为一片片的不规则的烟灰,撒落在烟灰缸里。烟灰的是灰色的,虽然泛着白,却很肮脏。
她抽烟的姿势终于让我把火车上的王克克和现在的王克克结合在一起了。是的,没错,她总有些东西是没改变的。岁月可以让她变得粗陋不堪,变得面目全非,然而在微小的细节里,还是可以看出她的雅致和美丽。
子牙抽了半支“茶花”,掐灭,扔到地上,然后站起来穿外套:“咱们该走了。”
我忽然不忍心和王克克告别,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林子夜,给我个联系方式,我找你玩。”
4年前,在S城的火车站,她给我一张名片。她知道我独自来到陌生的S城,也许会需要她的帮助。
我想,这个时候的她,也一定需要什么帮助。因为她刚才在我隔壁的餐桌,用一碗素面解决了一顿晚饭。而她的穿着,全无以前那么光鲜高雅了。我身边尚且还有两个男人陪伴,她却孤单一人。一个女人从瘦变到胖,不是过得太好,就是过得太糟。
子牙一直在拽我的衣服,示意我快点离开这儿。少年狼温和地对王克克说:“姐姐,你能把‘茶花’的烟盒送我吗?我喜欢上面那行字。”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我也喜欢,哈哈。送给你了,连着这小半包烟一起送你了!”她显然很高兴,遇到了知音一般。
我把自己的电话号码写在纸上,掏出一包没有开封口的烟——“Black Devil”,一起递给了她。她笑了笑:“我是个不客气的人,穷困如我,再客气下去,是要把自己饿死的。林子夜,你是个有意思的女人。快走吧,我会来找你的,蹭你的饭吃,还要蹭你的烟抽。”
我穿上外套刚迈开腿,她就拉住了我,俯在我耳边说道:“丫头,刚才与我说话的那个男人不错,眉目清秀也有灵气。我喜欢这样的男人,真的。我猜他不是你男朋友,你男朋友该是那个一直板着脸的家伙吧。把那俊俏的家伙给我留着哈,姐姐好色着呢……”
我没说话,浅浅笑着。
两个男人行走在我左右,我们的眼睛朝着前方,潮水一般的雾气在夜色里蒸腾,穿透过我们的身体和心脏。就这样,我们慢慢走回了家。
那个晚上,我抚摩着子牙的脸,怀念起了16岁那年与他的初次相见。还有,我想起了王克克,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我才能再次见到她。我很想帮帮她,尽管我并不知道自己的明天会怎么样,我后悔没问她要个电话号码。
子牙翻了个身,留给我一个冰凉的脊背和一个冰凉的黑夜。
子牙的长篇小说《数星星的情人》顺利出版了,用他自己的话说,他放了一个不臭不响的屁。
这个数过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