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壳电子书 > 网络杂集电子书 > 散文与文论 >

第24章

散文与文论-第24章

小说: 散文与文论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跟你说过,徐芾这个人物很让我着迷。我不愿与其他人更多地谈论他,仿佛这只是我
个人的、或某几个人的隐秘似的。其实关于徐芾为秦始皇采长生不老药,带三千童男童女东
渡日本一去不归的故事,几乎无人不晓。大概也正因为这个传说的广泛流布,才使这个人物
潜隐在了历史和真实的深处。

    我有时是怀着极大的好奇心来探寻这个人物的。我差不多已沿着秦王三次东巡所经过的
不同路线走了一遍,到了他杀死几百人的琅琊台、他射杀大海鲛的成山头、他祭过的莱山月
主词……《史记》作为最可靠的正史,也记载过“齐人徐芾”。这个人以及他的航海事迹看
来是确凿无疑的。有人视他为一个伟大的使者、航海家,并将哥伦布与之相比,这并非牵
强。但我觉得绝不仅仅如此。

    我想弄懂他的诞生地——或者说他长期流连生活过的这座城市——士乡城——是怎样的
一个地方……

    你对这座古城会感兴趣的。它处于登州海角,从地图上看,这是一片大陆的边缘地带,
小得不能再小,是插进大海的一个犄角。它在秦灭齐以前属于齐国,秦灭齐之后则属于东夷
边城。早在老铁海峡没有发生陆沉的时候,这儿的文化已经相当发达,处于东莱古国的中心
地区,有最兴盛的渔盐业、炼铁术。到了齐国末期,随着当时的稷下学派著名人物的东移,
士乡城已经成为国内著名学士的汇聚地。一些最重要的人物都在这儿访问、讲学,历史上有
过记载的就有邹衍、韩非、淳于髡、荀子……

    他们为什么要到登州海角来?

    稷下学派又是一些什么人物?

    在秦王统一中国之前,齐国为“五霸之首”。当时的文化中心,春秋时代在曲阜,战国
时代就在齐都临淄。齐国都城临淄超过今天的临淄城二十多倍,《战国策》曾记载道:

    七二十一万,不待发于远县,而临淄之卒,固已二十一万矣。临淄甚富而实,其民无不
吹竽鼓瑟,击筑弹琴,斗鸡走犬,六博塌鞠者。临淄之途,车毂击,人肩摩,连衽成帷,举
袂成幕,挥汗成雨,家敦而富,志高而扬。

    就在这样一座繁荣的都城中,齐桓公田午在西门稷下建立了学宫,尔后发展到学士千余
人。他们当中有著名的军事家、政治家、哲学家和艺术家,如宋饼、孟子、荀子、孙武、孙
膑……当时的儒学大师孔子也在稷下讲学。著名的“百家争鸣”之说,就源于稷下学派。

    秦始皇由西往东统一中国,在咸阳焚书坑儒,一些逃亡的学士先是汇于齐都,随着秦军
东移、齐都灭亡,他们又先后到达登州海角。这是秦国武力唯一不及的小小疆土,地形复
杂,有隐于海雾的群山,有连陆岛。但秦始皇不会轻易放过这里的渔盐之利,更重要的当然
还有政治上的安定。

    登州海角的学士于是没有退路。

    他们设法隐于民间。

    秦始皇焚书坑儒时注重保护了“技”和“匠”,未曾烧过医书之类。他特别喜好长生不
老之术,迷于巫医。

    当时的登州海角恰恰是专于神仙之术的“方士”盛行之地,于是稷下学士们渐渐与“方
士”融为一体,言必称神仙。

    徐芾大概只是他们当中的一个。

    秦始皇一次次东巡,当然是为了牢固控制这块边地。他对齐国东部沿海、对登州海角,
一直有一种神秘和恐惧之感——这大概并非臆测。

    你到过西安——看过秦始皇陵陪葬坑发掘出的兵马俑吗?那么大一片陶俑,表情肃
穆……他们面向何方?东方!

    他们迷茫地仰望着、注视着东方。

    我想秦始皇至死都对登州海角一带感到了迷茫。我仿佛听到了他永久的叹息。

    就在秦始皇最后一次去登州海角的归途中,他死于沙丘。

    在历史上大书特书的秦始皇东巡,对于士乡城的人文历史当是至关重要的。东巡之前这
儿是秉承稷下学派遗风的,成为当时唯一的一座“百花齐放之城”,有民谣称:“西有‘士
乡城’,夜夜朗朗读书声”,就相当生动地描述了当年盛况。随着一次次东巡,秦兵压境,
影响覆盖边地,士乡城朗朗读书之声想必是消失了,而代之为求仙访神的祈祷之声。

    徐芾就是在这样一个时刻里登场的。

    他至少在许多方面悉心研究了秦国、秦始皇本人以及他身边的文臣武士。对于秦王身边
最重要的一个人物李斯,他当然不会感到陌生。

    李斯是稷下学派分裂出去的一个人物。

    徐芾感到头疼的可能主要是李斯丞相,而不是秦始皇。但刚刚统一六国、心气高远的嬴
政,却使徐芾有了一展宏图的可能性。他懂得眼前这个不可一世的人物最害怕什么。任何无
所不能的“巨人”面前都横着无法超越的阻障:时光。沉默无声的时光是迄今为止人类所知
的最可怕最强大的对手。

    秦始皇害怕的正是死亡。

    在秦王的巨大恐惧面前,李斯的明晰与思辨都失去了力量。

    徐芾巧舌如簧,大谈虚无缥缈的“三神山”、“长生不老药”,谈海中的妖怪、巨
鲛……他提出要楼船战舰上百艘、要大量的五谷百工、弓弩手、三千童男童女……真是狮子
大开口。

    秦王在征战六国、宫廷政变之中经历了多少惊险事变,最终能化险为夷,成为唯一的一
个胜利者,真不可谓无大心智之人。但他在时光的进逼之下,面对着一个多少有些可笑的骗
局,竟然失去了起码的判断力。

    “好!徐芾,朕命你率船队携百工弓弩手,访蓬莱、方丈、瀛洲……”

    就这样徐芾一行经过了周详的准备,终于从黄水河入海口处的黄河营港起航,永远地脱
离了秦王。

    从稷下学派东迁到船队启航,这是一个多么漫长的准备过程,真算得上是卧薪尝胆,在
心理和精神上非有一场真正的砥砺不可。他们最清楚不过,仅仅是一场神仙术还不足以护佑
自己。弄到最后,他们的结局仍可以想见,那就是咸阳儒生的下场。

    如今保留在登州海角一带的民间传说多如牛毛,关于徐芾和秦王的歌谣也大都是说那次
东渡的。不过我以前说过,最令我惊奇的还是那首古歌。它的精神气质不同于一般的传奇,
这使我不得不慎重起来了。我已经搜集整理出一些片断,但不敢妄自连缀,只需尽可能地保
留它们的原生性质。

    现在关于徐芾东渡的一些资料我仅仅重视如下几个方面:一是典籍记载,如中国的《史
记》、《三国志》、《后汉书》、《齐乘》,日本的《神皇正统记》、《异称日本传》、
《续风土记》等;二是考古;三就是这首有待发掘的古歌了。我认为我无可推卸地成为发掘
这首古歌的第一人(?),而且自信自己具有这个能力——这不仅指我本身是一个写歌子的
人,而且还有其他更为重要的条件……

    我目前为此耗费精力很多,整个闲散季节都在干这个。待有了新的进展时,我会及时报
告你的。你大概将是较早欣赏到这首古歌的人,同时也会知道我这些年都干了些什么……

    14

    又是下雨。这不大不小的雨已经断断续续下了三天。半夜我推窗看了看,发现雨还没
停。半岛地区气候湿润,一到了雨水多的时候就有些闷。

    拐子四哥的伤腿在这样天气里很不好受。他又开始一下下捶打那条腿了。响铃的情绪完
全受男人影响,每逢这时就不吭一声。连斑虎也会垂头丧气。我试图引四哥讲讲他在兵工厂
那时候的故事——那时他可是个英俊后生,曾经为一位老军人厂长当过警卫员,据说很能博
得厂内姑娘的喜欢……

    四哥大口吸烟,笑一笑,不愿开口。

    响铃在伙食上下着功夫。她去海边弄来几条大鱼熬汤,又提着围裙进杂树林子采来蘑
菇、金针菜,到园子四周的篱笆上摘回大把的豆角……她还用干槐花浸一浸,加上面粉和油
盐,做成平原上才有的美味:槐花饼。据说这种饼是久居大海滩上的一只狐狸发明的——它
是雌性,平时幻化成一个辫子油黑粗长的美丽姑娘;她无比地喜欢那些到大海上采药和打鱼
的小伙子,就用这种饼引他们到茅窝去,过上一天两天。

    吃过她的饼的人永远也不会忘记那种甜美的滋味,于是就回家仿做,从而流传了下来。
平原上的人对槐花饼还有另一种叫法:狐狸饼。

    我想,如今的葡萄园够温馨的了,大家围坐在桌旁就是真正的一大家子,斑虎卧在一
旁,一边吃着它那一份,一边抿嘴巴,抬头看看我们。米饭的香味与窗外鸡的啼叫混在一
起,有一种说不出的安怡……梅子上次来度假显然深深感到了这一点,但一旦回城,又很快
被那里的节奏给迷住了。她很难挣脱。

    雨不停止,也就无法到园子里干活儿。还是讲个故事吧。

    谁来讲?他们想让我说说很早以前的故事——我一阵沉默。

    我有时一个人默对着窗外雨丝,不禁想起了秋雨连绵时节,我在山间奔跑的情景。那时
我刚刚十几岁,真正是一个人……

    就是那年秋天的一个黑夜,我跟上那个中年人走了。先是让他扯着我的手,弓着腰在树
下窜,一直窜到了最西南角的一棵桃树下。听了听没有一点声音,就往南匆匆走去了。穿过
杂树棵子,一片高粱地、花生田,又跨过一条浅浅的水沟;再往西走了一会儿,又折向南。
我们是去南山啊,去认那个“义父”……中年人不吭声,我也紧闭嘴巴。他手里提着妈妈交
给的一个包裹,那里面有一双鞋子、一点钱、几件换洗的衣服,最主要的是有几块锅饼。

    那个夜晚冰凉的秋风使我打抖。我穿了一件灰绿色的旧衣服,袖子有些短。这件衣服曾
经多么新啊,它是妈妈亲手为我做的,是外祖母割的布料。我穿了新衣服上学,让那帮人好
嫉妒。他们说,什么人家就有什么衣服——“他们家古怪东西就是多!”我有一次提了一个
书包上学,有精制的木头提手,大概是外祖父用过的,那式样立刻引起了老师和同学的好
奇。他们又惊喜又厌恶地盘问了我好久……我相信是老师把我们小茅屋的情况说出去的,他
们的态度影响了同学,大家开始用异样的目光看我了。我被视为不祥的异类。

    小学校只有一个女教师对我好一点。她好像也那么孤单。

    她美丽又羞涩,不说话。她只用眼睛说话。

    我们家东边长了些菊花,我采了最大最艳丽的给了她。她插在清水瓶中。

    我上学时要穿过一片杂树林子,小路旁边有各种野花,我有时摘一大束,几乎是怀抱
着,一口气跑到她面前——我发现她那么喜欢鲜花……

    这个夜晚的露水真盛,我的鞋子全湿了。庄稼叶子上的水也弄湿了我的衣襟,风一吹身
上凉得打抖。中年人仰脸看看天空,“缔”一声,扯紧了我的手。他希望我们再加快些步
子。我们要在天亮时赶进山里,站到“义父”的面前。

    我不敢想象那时的情景。那时我会死死地盯住那个苍老的面孔,看得他发抖。

    我竟然给一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1 1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