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中国通史第六卷-中古时代-隋唐时期(下册)-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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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陈二书另一个突出特点是多收录诏册、奏表、书札、文赋,保存了大量有价值的历史资料。如《梁书·武帝纪》载大同七年(541)十一月、十二月两诏,透露了梁代社会黑暗、阶级压迫严重的事实。《陈书·章华传》载章华上书,反映陈末严重的社会危机。
《梁书·诸夷传》关于边疆少数民族和一些外国历史的记载较详,有其有利的客观条件。由于梁、陈时代佛教兴盛,中外僧人往来增多,加之对外经济文化交流的发展,使人们对外部世界了解加深,思廉所能参据的史料也就相应丰富。
姚氏父子并有文名,为时人所重,思廉对文化亦有特殊的兴趣,梁、陈二书卷数不多,文化史料却颇多。思廉多为学者立传。《梁书》的《儒林》、《文学》两传就为四十二名学者立传,另外《处士》传中也多记学者。《陈书》的《儒林》、《文学》传,也为三十一名学者立传,还有些学者另外立传。著名学者如范缜、锺嵘、刘勰、阮孝绪、裴子野、顾野王、沈约、徐陵等人,都有内容较详的传,他们的事迹及学术成就得以保存。思廉较多地记载了史学史方面的宝贵资料。梁、陈二代较知名的史家都有传,并录其著述,有时略加评论,或注明其著作是否行世。
佛教自汉代传入中国后,在三国两晋南北朝时期得到了较快发展。梁、陈二代,佛教极为兴盛,对社会生活影响很大。姚思廉注意到了这一社会现象。他如实记载涉及佛教的史事及重要信佛事例,如《梁书·武帝纪》记述梁武帝数次舍身寺院而又由群臣重金赎回。《陈书·傅縡传》记傅縡笃信佛教,收录其关于佛教的论辩文章《明道论》,长达二千五百余字。《梁书·范缜传》叙范缜“卓越不群而勤学”,“盛称无佛”。与竟陵王萧子良辩论,“子良不能屈,深怪之。缜退论其理,著《神灭论》”。传中收录了《神灭论》这一篇幅较长的哲学史、思想史的珍贵文献。这篇论文对佛教泛滥而造成的蠹俗害政的恶果给予了深刻揭露。“此论出,朝野喧哗,子良集僧难之而不能屈”。较形象地刻画了范缜大无畏的战斗者形象。
二、是文风朴实。梁、陈二书全用散文写成,其语言通晓简练,在唐初“八史”中首屈一指。六朝盛行骈文,唐初行文仍多用骈文。但这时的骈文已失去了它在勃兴时对文化产生的积极作用,表现为专意注重辞藻用典,过分强调音韵对偶。这种形式主义文风往往影响思想内容的表达,颠倒了思想内容与表现形式的主从关系。就史书而言,唐以前的《宋书》、《南齐书》,叙事及论赞时用骈文。贞观年间所修《晋书》,其论赞仍喜用骈文。唐太宗亲撰的四篇史论即用骈文写成。可见唐初仍有崇尚骈文的风气。但姚思廉坚决抛弃以骈文写史的做法,代之以朴实、准确的散文。清人赵翼对《梁书》的散文大加称赞:“行文则自出炉锤,直欲远追班马。。。世但知六朝之后,古文自唐韩昌黎始,而岂知姚察父子已振于陈末唐初也哉”①。这一见解是非常正确的,一般学者都认为韩愈是唐宋古文运动发起者,但韩愈(768—824)为中唐人,而姚氏父子在梁至初唐之际,就以实际行动开拓古文运动了。姚思廉仿司马迁笔法,常常引用当时口语,既能反映时代特点,又能使① 赵翼:《廿二史札记》卷九《古文自姚察始》条。
文字活泼通俗。如《梁书·侯景传》记僧通与侯景对话:“僧通取肉揾盐以进景。问曰:‘好不?’景答:‘所恨太咸。’僧通曰:‘不咸则烂臭。’”思廉运用语言的成功之处,还在于使人物语言个性化。符合人物特定的身份、经历、环境,表现出人物的性格特点。如《梁书·曹景宗传》中曹景宗的一段自白就很自然、生动。思廉还在梁、陈二书中经常直接或间接地表达对文风的见解,如在《梁书·简文帝纪》、《梁书·裴子野传》、《陈书·蔡景历传》、《陈书·江总传》等,都推崇古文,批评浮艳文风。
三、是叙事简严。思廉叙事不好铺张,行文简洁。他不轻信奇闻异事,不好采琐事入史。李延寿和姚思廉同在史局,思廉地位又高于延寿,一般说来延寿所见之修史资料,思廉也能够见到。但延寿作史多采入琐言碎事和神鬼怪异事,而思廉不采或极少采,可见二人识见之差别导致史笔之异趣。赵翼在《廿二史札记》卷一一连举二十余例说明《南史》增《梁书》琐言碎事。但是,这两部书在编纂上也有一些缺陷和不足。其一是隐讳,如《梁书·敬帝纪》和《陈书·刘师知传》都不载陈武帝指使刘师知害敬帝事。其二是文饰,在叙及梁代齐、陈代梁史事时,在帝纪中长篇累牍地照录加九锡文、禅位诏、策、玺书等虚伪的文字,也有作人情佳传现象。另外,《梁书》不为萧詧立传,使后梁事失载,是一大缺陷。思廉还不重视科技,甚至在为父姚察作传时隐讳其祖父姚僧垣以医术知名。梁、陈二代科技方面史实记载甚少。史学思想姚思廉的史学思想是有一定进步意义的。
一、是以史为鉴的著述宗旨。唐初统治者极其重视修前代史,甚至唐太宗和一些主要大臣都亲自参与修史,这是急需总结历史经验为当时政治服务。思廉承旨而撰梁、陈二史,也就突出了以史为鉴的宗旨。姚察先撰的部分已有这个思想,而思廉在新的历史条件下给以继承和发扬。
《陈书·何之元传》中记述何之元修史事较详,并录其《梁典序》,称何“屏绝人事,锐精著述,以为梁氏肇自武皇,终于敬帝,其兴亡之运,盛衰之迹,足以垂鉴戒,定褒贬”。“垂鉴戒”,主要着眼于总结前人的得失成败经验;“定褒贬”,主要着眼于对前代人物作出是非功过的评价,力图“敦励风俗”。
姚思廉写人物很注意褒扬或贬斥,以期用著史来影响世风。他为良吏立传,注意突出各人的特点。如《庾荜传》叙其生活俭朴,为官廉洁;《沈瑀传》叙其执法严明;《孙谦传》叙其体恤民情,重视生产;《何远传》叙其抑富扶贫。为“悖逆”之人立传,均置于全书末尾,以示贬斥。
二、是注重人事的进步史观。姚思廉多次总结梁代太清之乱和陈代祯明沦覆的历史经验,着重强调国家的治乱安危取决于人事情况如何,决定历史的是人事而不是天命。他认为,历史是发展的,政权的兴亡更替是必然现象,“夫道不恒夷,运无常泰,斯则穷通有数,盛衰相袭”①,认为历史取决于人事。他在《梁书》的第一篇史论中,就鲜明指出,梁之亡国,“虽历数斯穷,盖亦人事然也”。他评述梁武帝从夺取帝位到饿死宫城这几十年经历,是始终以人事来说明历史的。他指出齐末政治昏乱,把萧衍推上历史舞台,颇有时势造英雄之意,接着又指出萧衍成功的原因和措施,又总结萧衍晚年之失。① 《梁书》卷五六史论。
②陈太建九年(577),陈派将军吴明彻率军北伐,被周军打败,“众军皆溃”,明彻被俘,病死于长安。姚思廉认为,“金陵虚弱,祯明沦覆,盖由其渐焉”③。他把吴明彻吕梁之败与祯明年间陈亡于隋联系起来考察,这种原察始终的方法是有一定识见的。陈亡的起因虽然不能仅仅归结为吕梁之败,但思廉能够认识到,陈亡是一个渐进的过程,陈亡的萌芽显现较早,属于人事问题,这就是对天命的否定。思廉还进一步分析吕梁覆师的原因。他指出,陈宣帝初即位时,命将出师,开拓土宇,取得很大成功。但以后则失之于骄傲,“享国十余年,志大意逸,吕梁覆军,大丧师徒矣。江左削弱,抑此之由”④。姚思廉也有个别论述未完全摒弃天的作用,如论述侯景、王伟成篡盗之祸,在《陈书·后主纪》述陈亡原因,都是人事和天命并举,这说明,由于封建皇朝宣传方针的制约,思廉不可能在头脑中完全排除天命论的影响。② 《梁书》卷三史论。
③ 《陈书》卷九史论。
④ 《陈书》卷五史论。
第二节李百药隋唐间的政治遭遇李百药(565—648),字重规,定州安平(今属河北)人。由于幼年时体弱多病,祖母赵氏就为他取名“百药”,寓祛病防疾之意。父李德林,字公辅,学问渊博,名重于时,在北齐、北周、隋都做过高官,负责起草诏令和重要文件。
百药幼时很聪慧好学,七岁就能理解文章大意。有一次,父亲的朋友陆乂、马元熙来他家作客,谈诗论文。客人读陈时著名学者徐陵文章,对其中一句“既取成周之禾,将刈琅邪之稻”,颇感迷惑,不知出自何典。百药在旁应声答道:“《传》称‘鄅人藉稻’。杜预注云‘鄅国在琅邪开阳。’”①客人听后大为惊叹。
百药二十岁左右,正值隋朝初年,被授东宫通事舍人,步入仕途。不久,升迁为太子舍人,兼东宫学士,成为陪伴太子的学者。年少有才的百药招来一些人的嫉妒和诽谤,为避祸,他随即称病辞官。开皇十九年(599),因父亲去世,袭爵安平公。左仆射杨素、吏部尚书牛弘很看重百药,于是奏请授百药为礼部员外郎,太子杨勇又将百药召为东宫学士。从此,百药发挥自己的才学,奉诏参与修《五礼》,定律令,撰《阴阳书》,作奏议文表。然而正当百药积极施展才能抱负之时,却突然被卷入最高统治层的争斗中,成了受害者。原来,隋文帝第二子晋王杨广是个野心勃勃的人物。他对其兄杨勇的太子之位早存觊觎之心,乘出镇扬州(今属江苏)之机,四处招揽人才,培植个人势力。他召百药为幕僚,但百药称病推辞,杨广由此对他怀恨在心。仁寿四年(604)隋文帝死,已谋得太子之位的杨广即位,是为隋炀帝。百药被贬出京城,为桂州(今广西桂林)司马。后来罢州置郡,百药的司马一职也被免去,于是回归乡里。大业五年(609),百药出任鲁郡(治所在今山东曲阜)步兵校尉,大业九年(613),戍守会稽(治所在今浙江绍兴),后又授建安(治所在今福建建瓯)郡丞。这时,隋末农民大起义正如火如荼地兴起,百药去建安途经乌程(今浙江吴兴南)时,隋炀帝被部将宇文化及杀死于江都,隋皇朝统治机构一片混乱。百药没有到建安就职,参加了反隋的农民起义,先后任职于沈法兴、李子通、杜伏威军中。杜伏威占有江南一带,北方李唐势力浩大。李渊派使者招抚杜伏威,百药力劝杜伏威归唐。杜伏威听从,遂前往京城,命部将辅公祏与百药留守。但杜伏威在途中又有些犹豫后悔,遂写信密令辅公祏杀百药,幸杜伏威养子王雄诞极力保护,百药得免于死。随后辅公祏起兵反唐,任命百药为吏部侍郎。有人告知李渊,百药与辅公祏同反,李渊大怒。平定辅公祏后,李渊就要治百药之罪,恰好这时发现杜伏威令辅公祏杀百药的密信,证明百药与辅并非同党。李渊这才怒气稍平,但仍以反唐罪名将百药流放泾州(今甘肃泾川北)。一直到武德末年,百药始终未获唐高祖的任用。
唐太宗即位后,他很看重百药的才名。贞观元年(627)召百药为中书舍人,赐爵安平县男,并命其参与修撰《五礼》及律令。百药又奉诏撰北齐史,贞观十年(636)正月《北齐书》上进,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