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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暗室之后-第7章

小说: 暗室之后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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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这班子女,都是生长在这富贵的摇篮中,甚麽事也不知道做,只是享受他的财富。在那里面我们没有受着劳苦的工作刺激,我们没有找到甚麽快乐和力量,不过使我们养成了骄傲、浪费和懒惰的性情。特别是我的几个哥哥,拿了父亲的钱花在吃喝嫖赌和放荡的生活上。我的姊妹们——那些出嫁的,都是嫁给有钱财有地位的人家,她们常常带着眼泪回家,控诉婆婆的虐待,和姑嫂的刁难。家里许多人都吸食鸦片烟,我们的房间冒着带芬香之气的烟味。有一次当我胃痛得很利害的时候,我的姐姐将烟盘搬到我的房间,劝我吸烟,虽然我平时总是拒绝,但那时我也吸了一次,这样,痛就立刻停止了,反而後来感觉我若是再吸,那是非常的危险,所以我决定不再吸了。许多吸鸦片烟的人,起初染着这习惯,是为着止痛才吃的,可是他们一上了瘾,就无力戒除了。
  我的三哥在这家里是最坏的一个浪子,他爱穿美丽的衣裳,骑骏马,若仆役或马夫触怒了他,不是将他开除,就是派人把他带交给知事,当众打他,直到我的父亲下令停止。他不敢邀他的朋友来家,常常在夜间溜出去。有时父亲派人看守他的房门,不准他出去,他却从窗门爬出去,次日早晨,看守他的人打开房门,帐子是放下的,床前也放了一双鞋,但把他帐子掀开,里面并没有人。
  自从父亲不再给他钱,他却常用手段骗钱。一次他到一间和母亲常常购买首饰的银楼,告诉他们,母亲叫他来买三对金手镯,货款记他母亲的账。这间银楼的店东知道他的名誉不好,就疑心这又是他的欺骗手段,于是他派一个店员跟他回家取款,到了门口的时候,三哥很温和的叫这店员等在门口,让他去向他的母亲拿钱,这店员等了半天,从不见三哥出来,後来这店员告诉门房,请他去禀告我的母亲,为甚麽叫他等了这么久!母亲听了这消息,派人去找三哥,不用说他已拿了那三对金镯子,由後门溜出去,把它们当了,钱也已经花光了。当父亲听到了这回事,他极其震怒!就拿起一把大刀,跑到三哥的房间,捉到他,抓住他的辫子,用杀来恐吓他。母亲听到这个声音,一边叫一边追到三哥的房里,她抓住父亲的辫子,仆役们听到这吵闹的声音,也跟着来,才将他们拉开。
  我有一个出嫁了的姐姐——她的公公(丈夫的父亲)是一位非常富有的官,他家的住屋富丽像一所皇宫。这个官是极其放荡的人,他的财产都是受贿赂积起来的。他有十二个美丽的妾侍,每一个妾侍,给她一座非常美丽精致的房子,不管夜如何晚,这些妾侍的房门是不许关的,也不许去睡觉,要等到他的灯笼挂在那一个的房门上,这表示那晚他要住在那地方了,其馀的才能去睡觉。他的儿子——我的姐夫,比我那流氓的三哥更坏。
  在一九一一年革命开始的时候,我们被逼从南京逃出,三哥带着三嫂的一只手提箱到上海,箱子里全是金子和珠宝,请那个流氓的姐夫借一部汽车给他,那麽他可以带着那只手提箱到银楼把金子换钱,这个请求他欣然地答应了,三哥如是乘着他的车出去办事,当车子开到一个空旷的地方,车夫忽然的把车子开慢了,就有一个带着面具的强盗,从一幅墙的後面突然出来,冲开车门,抓往那只箱子,急忙逃跑,三哥叫车夫帮忙,急急从车里跳出来追赶,大声喊「有强盗!有强盗!」但是那车夫是收了钱去帮助那强盗,并没有将车开快些赶上去。三哥直追到精疲力尽,街上一大群人跟他跑帮着追赶,可是强盗已不见了。过了一会儿,来了一个警察,他询问我的三哥,当时这一大群人围着听他们讲,但是没有一个人曾看见那强盗,或是知道他逃到那里去了。後来有两个小孩子走上前来说,他们曾看见一个人,在他们的衢口的门口之前,坐在一只手提箱子上,这才捉到了这个强盗,我们从这车夫的态度,就知道那是这流氓姐夫,他策划这阴谋,为要强夺这只手提箱的金子和珠宝。
  那仅仅是许许多多这类事实中,我所能讲的两件事。他们的行为,很足以表明在这样的大家庭里,若是没有基督,罪恶滋生,是难以想象的啊!
  至于我素来胆小,一向受着过份的骄养,一看见生人,就躲在奶妈後面,任何人对我说话,总是将奶妈的衣襟遮着我的脸。每一个生长在这样大的家庭里,常常处处听到这罪恶的事情,并且被卷入在无数的阴谋和诡诈蕴藏在这个社会里。我所看见的和所听到的都使我惧怕,当我能分别善恶的时候,知道自己已长大了,我就想到我成人以後,对这一切虚空的生活,实在感到不寒而栗!我们家里的人常请和尚在家里或在庙里为我们念经做法事。我们有一个年纪老的佛教讲师,也教我在他的菩萨前烧香,读佛教的经典,诵念佛经。我经常吃斋,许愿不吃肉,甚至鸡蛋也不吃,一个月有二十五天是这样,这种宗教是逃避生活的实际,是出家的,是离开社会的,不过增进我的厌世观念。我们邻近有间尼姑庵,我曾申请进去修行,但是主,他已为我的生命打算,虽然我不知道,她却怜悯了我,保守我没有走这一步。
  我们的家有了一个改变。困难严重的临到我们,接着财产一再遭受损失!.我的父亲母亲素来极其恩爱,家中一切问题总是要经过商量之後才做。自然,他们最大的问题,就是怎样供应这样一大家的人。母亲的意思是要投资我们的钱,去购买南京城外扬子江畔的土地。她说:「那里的土地现在很便宜,若是扬子江的沿岸商业发达,地价很快就一定飞涨,你没有见到英国的轮船已经在沿江通商了麽?南京不久就要成为一个大的通商口岸。」
  「我们怎能确定是那样呢?」父亲回答说:「江岸尽是污泥,现在不过是渔人的村落,已往的船是仅仅在岸边抛锚停泊,所以相信英国不可能再发展多的商务,我们不敢拿我们的前途作赌注。有几位欧洲人,曾周游全中国,他们来见我,并告诉我,在安徽省的南部,有好几个大煤矿,煤矿藏量是很丰富,只是需要资本开采。我们中国百姓将全部的森林大都砍伐了,树都砍下来当柴烧,若是我们能将煤卖给人代替柴烧,我们全家人的生活就有保障了。」讨论的结果,乃是照了父亲的决定。後来事实证明,父亲估计错了,母亲是对的。父亲买了三座煤矿山,组织采矿公司,可是他所委派负责公司的人,是一点不懂,只将钱用在不智慧的开支上,我们从来没采到甚麽煤,倒是那些矿山仍然像从前一样,我也知道後来没有人开过那矿山,至于城外江岸的地价,事实已经证明是高涨了。
  我们重要的收入损失了,其他不幸的事又接踵而来,正像约伯曾经非常的富有和满足,但在一夜之间,他已变得极其贫穷、又是生了恶病。我父亲的投资也是一个接着一个失败。先接到电报,说是我们一间大铺子被火烧了,接着一个消息是另外一间店铺完全亏损了,再是我们的一只船沉了。若是我父亲认识神,他必能学到约伯说:「赏赐的是耶和华,收取的也是耶和华,耶和华的名是应当称颂的。」那时他虽然仍是抚台,但因为受了损失的刺激,得了很利害的病,我们想他这次会死,在危急的时候,中国的风俗,为着他的身後安葬,照着一切迷信都要先作个准备。
  记得那时我正在留心仆役们清洁所有挂的玻璃灯笼,打开所有的门。大门外放着为他做的一个大纸轿子,纸做的轿夫和纸马等等,又有许多纸箱子里面装满了纸钱。全家的香炉里都烧着香,带着香味的烟,把满屋的空气都弄得郁沉沉的。在花园里木匠们正在用檀香木做一个大的棺材,大客厅堆了许多彩色的绸被单,是子女们孝敬他的。我的姐姐们忙着用大珍珠钉在他的帽子和绣花的寿袍上,这样的事奉,乃是用着当光照引他在另一个世界的道路上。又给我们这一班孩子,每人一把香,告诉我们应该在甚麽时候点香,甚麽时候跪下来哭别,在他弥留的时候,所有的门必须打开,好让死人的魂能够出去,点起灯笼,烧燃纸扎品,我们也要点着我们的香,跪下来哭别。这样的准备,表示我的父亲随时有死的可能。
  忽然母亲叫五哥同我,对我俩说:「你两个人到城隍庙去,向城隍菩萨许愿,求菩萨将你们各人的寿数减一岁,加给你们的父亲。」
  这个庙里菩萨的面孔非常可怕,对于一个少女,那实在是个可怕的地方,我记得我跪下拜那些菩萨时,我骇得全身战兢发抖!同时小和尚撞锺打鼓,大和尚穿上黄色的袈裟,大声喊着我们许愿人的名字,和我们所许的愿。我回家之後,决定要做点事救我父亲的命。中国的书里常常有做子女的如何牺牲了自己救父母,以表示他孝顺父母的心。我也曾读到一个孩子如何勇敢地救他父亲的命,于是我决定学他的样子,但是要使它有效力,我就许愿在一百天以内,不将我所做的告诉人。
  在那时候,我一点卫生的知识都没有,当我回到我的房里,拿出一把有锈的剪刀,咬紧着我的牙齿,在我的手膀上剪下一块肉来,就抓一把香炉的香灰,敷在手膀的伤口上,使它停止流血,再拿了一块不清洁的手帕包上,然後放下袖子盖着。很幸运的,我没有剪断我的脉管,以致流血而死。我将割下来的手膀肉,放在瓦罐里,拿到厨房去,厨师要代我煮,我仅摇摇我的头,我就加些水在罐里,慢慢的炖成汤,于是把汤送到父亲的床前,请他喝汤,当我扶起他的头,他的头又向後正倒在我割肉的手膀之伤口上,使我几乎痛昏了。他喝了这汤之後,病的确好了,不是因为这汤,却是因为这位慈悲的主,我那时不认识的一位,却看见我的孝心,听了我说不出口的祷告,就医治了他。
  我的伤口慢慢好了,我所受的痛苦是非常的大,然而我始终保持我的手膀盖着,所以没有一个人知道我曾割手膀肉疗父的事。一百天後,我所许的愿也完成了。後来父亲和母亲发现我所做的这回事,都深深地因我对他们的爱受了感动。

 
第六章  进入世界 
  
  我的内心满了烦闷,没有安息,也找不到平安。虽然我得到双亲的宠爱,但是那不能满足我的心,我的父亲看见我不快乐,所以他常在礼拜天带我去戏院看京戏,可是我不喜欢看戏。我时常打麻将,不论我常常怎样的赢,我也不愉快,而这一切对我没有甚麽迷惑。我喝我们中国的酒,酒虽曾给许多人解愁,但它却不能驱除我的愁闷。我们兄弟姐妹在家里组织了一个音乐队,每逢暑天的傍晚,我们常常在花园里乘凉的时候,奏起中国的乐器,可是音乐对我好像是:「呜的锣,响的钹。」我自沉溺於佛教,一直的吃斋,然而这不过使我更加消极。我发现与传道书里的那位传道人同感:「凡事都是虚空和烦恼。」一切世上的财富和荣华,反使我内心产生无限的烦恼和忧闷,这些仅仅增加我的痛苦,而不能驱除我的痛苦。
  我看到唯一可解决我内心不平安的办法,就是离开家,可是没有胆量向我的父母说出,所以我将我的心意尽情地告诉了我的奶妈:「我想进一间外国教会的女子学校去读英文和学钢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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