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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不如不遇倾城色-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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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曹操亦如许邵困惑,觉得天下当清明,不该为一昏君治下,所以挟天子以令诸侯,所以一个臣比当时的君王名气还要大。学东汉末年的历史,妇孺只知曹操,而不能清点汉皇。
     而曹操能做的,别人也想做,或早已在做,所以董卓刘备孙权等各色人物也纷纷粉墨登台,一时天下好一出武戏开场,锣鼓喧天之下,每一个人极尽与人斗之智慧,亦忠亦奸,亦善亦恶,与人斗而其乐无穷的境界空前绝后。
     而曹操到底亦是两难,到死都坚守了最后的底限,没有替汉成王,依然以汉臣的身份终结。
     只是等他儿子曹丕继位后,才追封父亲为魏武帝。这个儿子为了自己成帝而玷污了父亲之志:“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无此千里之志的曹丕终究一手促成,中国真的分裂而成了三块。
     ——步其后尘,刘备和孙权在曹操死后望曹丕立国之风而立国,当时,三国鼎立才终于名副其实。
     曹操在生前即便自己再逾权而奸,终究还是守住了为臣的忠。
     到底,他的心思还是一心向着匡复汉室。天下当是一个完整的大汉的,但大汉不能是昏君的,他找不到出路,所以只好以这样一种尴尬的身份终结。
     曹操不称帝,当是远见,那时再乱,也是家乱,大家依然是一家人。忠和奸是一种标准。
     而曹丕称帝,三国鼎立,天下的乱,是国乱,大家已然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忠和奸又是另外一种标准。
     所以,明代的钟惺说曹操:“老瞒生汉末,无坐而臣人之理,就其发念起手,亦自以仁人忠臣自负,不肯便认作奸雄。如‘瞻彼洛城廓,微子为哀伤’,‘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不戚年往,忧世不治’,亦是真心真话,不得概以‘奸’之一字抹杀之”。
     所以曹操是奸雄或是英雄,众说纷纭,不能断论,但唯一大家可以共识的是,他亦是一个诗人。
     他对酒当歌把自己为君的理想化为诗,这理想不是如何君临天下,而是如何为民:
     “对酒歌,太平时,吏不呼门。
     王者贤且明,宰相股肱皆忠良。
     咸礼让,民无所争讼。
     三年耕有九年储,仓谷满盈。
     斑白不负载。
     雨泽如此,百谷用成。
     却走马,以粪其土田。
     爵公侯伯子男,咸爱其民,以黜陟幽明。
     子养有若父与兄。
     犯礼法,轻重随其刑。
     路无拾遗之私。
     囹圄空虚,冬节不断。
     人耄耋,皆得以寿终。
     恩德广及草木昆虫。”
     他为臣而有君心如此,有君权而有抱负如此,只是可惜这天下,只有三分之一是他可以掌控的,而且还名不正言不顺,所以他的一生都随时上马挥剑与人斗,他“恩德广及草木昆虫”的明志也仅只能表现在他在马踏了农田而割发代首的心痛。
     所以,曹操对酒当歌,叹人生几何的时候,自己所处的位置,依然只是渺小如石仰头望山,引颈望海,而叹“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再叹“天地何长久!人道居之短。”
     因为此做人臣之心的小,所以曹操迟疑落笔的江山,于他的眼里不是山而只是石,他也没有什么身份可以让他大笔一挥成山影,但由石而目极的视野里却是白浪滔天的沧海。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曹操(2)
     
     见海的诗不多,而最著名的却是曹操这首《观沧海》: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水何澹澹,山岛竦峙。
     树木丛生,百草丰茂。秋风萧瑟,洪波涌起。
     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
     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曹操的低调让东汉的留白因石而成海而非因山而成江。所以东汉的结尾结得好一个惊涛骇浪,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
     我也曾如曹操一般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所看的景致,隔了一千多年,依然与诗无出其二。那沧海中的一柱石群,恰就是那曹操落笔的江山画卷。沧海一石,那东汉的印象不过就是如此。所以有志如曹操者当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把自己看小,而天地浩大,把志向看大,而天下归心。
     
     青,朝雨洒路的魏(1)
     
     上面是生,下面是是“丹”字,丹是井字之变。大概意思是从井里生起来的,烟罢?青烟从井里升起,真是非常清微淡远的景象。
     青色如水衍在石头里就是青玉,青玉像是石头里升起的青烟,古人对不同层次上的青玉的颜色都给予了有名有姓的定义,比如虾子青、鼻涕青、蟹壳青、竹叶青,每一种青的名字,一说出来,大家就能回忆起那些虾子、蟹壳、竹叶甚至是鼻涕等等我们熟悉的物事,就能明白这是何种层次上的青,而现代的定义淡青、深青、碧青,灰青、深灰青等等总有些语焉不详,不能亲近。
     所以喜欢古人对颜色的定义,亲切如居于身边的花草,有时婉约如一首小词栖于你的眼里。
     那蟹壳青,又常常被用在瓷器上,用来形容釉面的颜色像刚出水的蟹甲一样黄中偏绿。而青色又有鸭卵青,极淡极淡的青绿色,是藏于水边苍苍蒹葭下一颗淡淡的青绿色的鸭卵还未言语,颜色已经先成了诗;而鸦青,即是鸦羽的颜色,黑而带有紫色绿光,像乌鸦般妖媚。
     我们的豆蔻年华,被叫做“青春”,是青涩的春天,一切将醒未醒将开未开间,心已然先雀跃了,苍蓝斐青。
     而那倾城之人张爱玲亦喜欢用颜色看世界,她在《私语》中说,母亲的回来使她十分兴奋,“家里的一切我都认为是美的顶巅。蓝椅套配着旧的玫瑰红地毯,其实是不甚谐和的,然而我喜欢它,连带的也喜欢英国了,因为英格兰三个字使我想起了蓝天下的小红房子,而法兰西是微雨的青色,像浴室的瓷砖,沾着生发油的香,母亲告诉我英国是常常下雨的,法国是睛朗的,可是我没法矫正我最初的印象。”
     那法国的微雨的青色就像一首柳永的词嵌在张爱玲的记忆之中。
     而她写的《年青的时候》里那个冷漠的男孩的眼神,又是另外一种青:“他在家里向来不开口说话。他是一个孤伶伶的旁观者。他冷眼看着他们,过度的鄙夷与淡漠使他的眼睛变为淡蓝色的了,石子的青色,晨霜上的人影的青色。”
     张爱玲看世界的颜色,也是这般的晨霜上的人影的青色,淡淡的蒙在那人世五彩斑斓的色彩之上,黯淡着浮世的悲凉。
     而最喜欢用青的还是王维,行到水上时回首:“湖上一回首;山青卷白云。”走在空谷里抬眼:“空谷归人少,青山背日寒。”遇见青溪时,留诗清明:“言入黄花川,每逐青溪水。随山将万转,趣途无百里。声喧乱石中,色静深松里。漾漾泛菱荇,澄澄映葭苇。我心素已闲,清川淡如此。”
     当然,王维最喜欢的还是青溪边上的青苔,一点一点记到诗里,便成为他所向往的清明的人生:“青苔石上净,细草松下软;”而接着下面的一句是:“窗外鸟声闲,阶前虎心善。”也只有王维的青苔可以让阶前虎心善。又常常见着王维的“返影入深林,复照青苔上。”这人生清明又清淡如此。
     白居易秋天淡淡的思里静静地发呆亦成了诗,是“月照青苔地”的清明:“病眠夜少梦,闲立秋多思。寂寞馀雨晴,萧条早寒至。鸟栖红叶树,月照青苔地。何况镜中年,又过三十二。”
     杜牧见着扬州的禅智寺,却是轻踏着软软的青苔拾级而上,一级一景皆成诗:“雨过一蝉噪,飘萧松桂秋。青苔满阶砌,白鸟故迟留。暮霭生深树,斜阳下小楼。谁知竹西路,歌吹是扬州。”
     却最喜欢杜甫那上白帝城骑马入青苔的气势:“白帝空祠庙,孤云自往来。江山城宛转,栋宇客裴回。勇略今何在,当年亦壮哉。后人将酒肉,虚殿日尘埃。谷鸟鸣还过,林花落又开。多惭病无力,骑马入青苔。”
     诗人总喜欢用青松来言志,亦是因为青松总与雪相伴,所以从青松之上见着人生的志向,所以唐备说得好:“天若无雪霜,青松不如草。地若无山川,何人重平道。”
     而汪莘:“诗家清绝。檐外森然苍玉节。学易无思。一笑窗前白玉妃。何人共说。山上青松松上雪。更有谁知。溪在门前月在溪。”
     
     青,朝雨洒路的魏(2)
     
     ——山上有松松上有雪,唯有诗人说起,而门前有溪溪里有月,也唯有诗人相知。
     而陆希声见到山岭上的松,亦是它的知己:“岭上青松手自栽,已能苍翠映莓苔。岁寒本是君家事,好送清风月下来。”
     ——青松立于清寒的人间,为的是先要涤荡了自己,送那清风明月下山来。
     对于唐宋的诗人来说,他们喜欢青松乃更因之黄尘意外青山眼里姿态,所以吴子来说自己:“此生此物当生涯,白石青松便是家。对月卧云如野鹿,时时买酒醉烟霞。”
     白石青松畔对月卧云,恬淡而美的人生呵。
     刘长卿如宁采臣一样夜宿北山的兰若寺,他遇不见小倩,而遇见了一僧人,僧人返寺,虎心信服:“上方鸣夕磬,林下一僧还。密行传人少,禅心对虎闲。青松临古路,白月满寒山。旧识窗前桂,经霜更待攀。”
     那禅心让虎也清闲,而唯见青松临古路,白月满寒山,亦是猛虎细嗅蔷薇的滋味。
     而周贺还在入寺的路途中,便已了然这一路行来的人生,鸟认巢影回家,而俗人靠青松指路,唯有僧鞋可以印在雪地里自成一条小径,如果还是不明,那寻一山里人来问,他当告诉你你还差好几座山峰呢:“乱云迷远寺,入路认青松。鸟道缘巢影,僧鞋印雪踪。草烟连野烧,溪雾隔霜钟。更遇樵人问,犹言过数峰。”
     人生的路,有时不是这般靠着坐标一路寻去,是要靠自己,爬过一座又一座山。像僧鞋用心了然自己所行的方向,而能于不明的世界里依然僧鞋步步印雪踪。
     张继游灵岩,见着那:“灵岩有路入烟霞,台殿高低释子家。风满回廊飘坠叶,水流绝涧泛秋花。青松阅世风霜古,翠竹题诗岁月赊。谁谓无生真可学,山中亦自有年华。”
     那时的寺庙,总是满眼见到诗。风满回廊飘坠叶是诗韵,水流绝涧泛秋花是诗意,青松阅世风霜古是诗志,翠竹题诗岁月赊是诗情。声色热闹,而诗人的心思依松而洁净。
     孟郊见着青松而见其寓言:“谁言碧山曲,不废青松直。谁言浊水泥,不污明月色。”
     孟郊的一颗松月心,也贞明如此。
     所以孟郊喜去见那尹真人旧宅,见其旧宅亦见启悟:“青松多寿色,白石恒夜明。放步霁霞起,振衣华风生。”
     这红尘意外的青松人生可以静,静如恒在白石上的明月,也可以喧腾如这般放步霁霞起,振衣华风生——人生的气象若天地的大义。
     而当孟郊悲伤时:“飘飖何所从,遗冢行未逢。东西不见人,哭向青青松。此地有时尽,此哀无处容。声翻太白云,泪洗蓝田峰。水涉七八曲,山登千万重。愿邀玄夜月,出视白日踪。”
     一怀悲伤,无处依凭,唯向青松,才寻得大恸之时的安慰。
     孟郊眼里的青松,是他的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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