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不详-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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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意思。”
他在想她是不是在取笑他的人生过于正常。“我宁可要微波炉。”他唱反调
地说。
她好笑地瞟他一眼,“那就说不上是危险人生,对吧?如果你不考验自己,
又怎么知道自己有什么能力?”
“有这个必要吗?何不遇到难题再来解决?”
“因为你不会建议你的当事人这么做,”她说,“至少我希望你不会。你的
忠告将是完全相反……搜集你所能搜集的情报,以便抵御任何来犯的情况,这样
一来,你才比较不会低估对手。”
“高估了对手又怎样?”他敏感地说,“那还不是一样危险吗?”
“怎么会,越多疑,越安全。”
她又回到了黑白分明的答案了,他心想。“如果是同一个阵营的人呢?你怎
么知道你没有高估詹姆士?基于他50年前的经历,你断定他很硬气,可是他现在
是个老人了,昨天他的手还抖得连一个杯子都拿不起来。”
“我不是说身体上的硬气;我是说精神上的,”她把最后一件餐具放在滴水
架上,拨开水槽的活塞,“人的性格不会随着年华老去而改变,”她伸手取毛巾,
“只有变本加厉,我妈妈的妈妈一辈子是个强悍的妇人……到了80岁,她成了个
超级悍妇,她患了风湿性关节炎没法走路,但她的舌头动个不停……年老是愤怒、
是不甘心,并不是一声不吭地消失湮没……是狄兰·托马斯的呐喊:”日终之时,
且燃烧,且咆哮。‘为什么詹姆士是例外?他是个战士……那是他的本质。“
马克自她手里取过毛巾,挂在煤气灶的横杆上晾干,“也是你的。”
她微笑,“或许是职业病。”他开口正要说什么,她举起手指阻止他,“别
又跟我讲基因,”她坚决地告诉他,“我的独特性正岌岌可危,因为你总是忍不
住想剖析我,我是许多客观环境的复杂产物……不是28年前一次意外交合想当然
耳、直线发展的结果。”
他们都感觉到彼此贴得太近。她感觉到,因为他眼中闪过一丝觉悟;他感觉
到,因为她的手指距离他的嘴唇只有短短数英寸。她放下手。“想也别想,”她
说,狐狸似的咧嘴一笑,龇了龇牙,“我那中士官已够我忙的,我不想在我的烦
恼备忘录上再加上家庭律师的名字,你不该在这儿的,安克登先生,我是来找詹
姆士的。”
马克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嫉妒也消耗殆尽。“是你的错,史密斯,你不该穿
这样令人想入非非的衣服。”
她扑哧一笑,“我故意打扮成男人婆。”
“我知道,”他喃喃道,将马克杯放在托盘上,“搞得我的想像力过分活跃,
我不断幻想你那盔甲底下是什么样的柔软的东西。”
伍菲心想大人怎么都那么笨。他想警告贝拉,法斯一定会知道营里来过访客
——法斯无所不知——但她叫他噤声,要他跟其他人一起发誓保守秘密。“咱们
自己知道就行了,”她说,“犯不着平白无故地惹他生气,我们会告诉他那记者
的事……那没什么……我们都知道早晚要有记者来多管闲事。”
她的一片天真使伍菲不禁摇头,但他没有争辩。
“我不是想叫你向你爸爸撒谎,”她告诉他,蹲下来抱了抱他,“但别告诉
他,哼?要是他发现我们让陌生人进了营区,他会气得发疯的。使不得,对吧,
何况我们还想在这儿起房子呢。”
他抚慰地碰了碰她的脸颊,“好的。”她就像他妈妈,总是往最好的那方面
想,虽然最好的从来就没有发生过。她一定知道她永远不会在这里拥有一幢房子,
但她需要做梦,他想。就像他需要做逃走的梦。“别忘了把绳子再绑好。”他提
醒她。
耶稣基督!她确实忘了。但是怎样的人生使得这个小男孩对每一个细节都想
得那么周全?她端详他的脸,看见了远远超越他发育不良身躯的聪明智慧,心想
她从前怎么就没有留心到。“还有什么是我应当记得的?”
“门。”他郑重地说。
“什么门?”
“勒吉·法斯的门,他说它是常开的。”看见她脸上疑惑的神情,他摇了摇
头,“就是说,你有个可以躲起来的地方。”他告诉她。
南西告诉他她要走的时候,詹姆士的手又颤抖起来,但他没有劝阻她。他只
说军队是个严厉的监工,便转身凝视窗外。他没有送她到门口,所以只有她和马
克站在门口的台阶上互道再见。
“你打算在这儿待多久?”她问他,一边戴上帽子和拉上外套拉链。
“直到明天中午,”他给她一张名片,“要是你感兴趣,上面有我的电子信
箱、固定电话和手机,要不,就后会有期了。”
她微笑,“你是个好人,马克,没有多少个律师愿意跟当事人共度圣诞。”
她从口袋掏出一张纸,“这是我的手机……不过你没必要感兴趣……就当是以防
万一。”
他逗谑地微笑一笑,“以防万一什么?”
“紧急状况,”她认真地说,“我肯定他每晚坐在阳台上不是为了好玩……
我也肯定这些流浪车民在那里不是偶然的。我在他们的巴士外面听到他们谈到一
个变态狂,从那小孩的表现看来,他们谈的是他爸爸……这个叫法斯的人物。不
会是巧合,马克,那样的一个名字,表示他一定跟这地方有着什么关系,也解释
了为什么他们要围围巾。”
“是的。”他缓缓道,想起伍菲的金头发、蓝眼睛。他折起纸条,放入口袋。
“虽然我感激不尽,”他说,“可是万一出了紧急状况,打电话报警不是更合情
理吗?”
她打开车门锁,“随便你……反正我放了话,随你用不用,”她坐进驾驶座,
“我明天傍晚应该可以回来,”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弯下身去把钥匙插人点火
器,不让他看见自己的脸,“你能不能问问詹姆士的意见,把他的答复发个短信
给我?”
马克十分惊讶,对她的问话和那试探性的发问方式。“大可不必,他完全被
你迷倒了。”
“可是有关我回不回来,他一个字都没说。”
“你也没说呀。”他指出。
“没有,”她同意,直起身体,“我想,跟外公相认不像我原来想的那么容
易。”她启动引擎,将排档推入档位。
“怎么个难法?”他问,一只手放在她臂上,阻止她关门。
她朝他苦笑,“基因,”她说,“我以为他只是个陌生人,我不会很在乎…
…但我发觉他不是,而且我很在乎。很天真,对吧?”她没等他答话,松开离合
器拉杆慢慢加速,迫使马克放手,随即拉上了门,沿着车道朝宅门开去。
马克回到客厅时,詹姆士正缩着肩膊窝在安乐椅里。他看来又是那个失落、
萎缩的人,仿佛整个下午支配着他的精力果真是来自一次暂时的输血。
马克以为他的情绪低落是因为南西的离去,于是移步到壁炉前愉快地宣布:
“她像个明星,不是吗?她想明天晚上回来,如果你没意见的话。”
詹姆士没有答腔。
“我说我会通知她。”马克执意道。
老人摇摇头,“告诉她我宁可她不要来,好吗?尽可能婉转,不过要交代清
楚,我不想再见到她。”
马克震惊得恍如双腿被砍掉了似的,“为什么?”
“因为你的忠告是对的,访寻她的下落是个错误,她是史密斯家的人,不是
洛耶法斯。”
马克勃然大怒,“半个小时前你还把她当成皇室成员一般地款待,现在你想
把她像贱女人一样甩掉,”他怒声道,“你怎么不亲自跟她说,而要我代你说?”
詹姆士闭上眼睛,“是你警告有让过去死而复生的危险,”他低语道,“尽
管是有点太迟了,但我同意你的说法。”
“是嘛,呃,但我改变主意了,”马克简短地说,“根据事必与愿违的法则,
你的外孙女儿应当是伊莉莎白的翻版才对,因为那正是你不想要的,结果却偏偏
相反——天晓得怎么回事——你找来的是一个你自己的翻版。人生不该是那样的,
詹姆士,人生应该是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跟你捣蛋,每踏前一步便后退两步才
对。”他紧握拳头,“他妈的看在基督的分上,我告诉她你彻头彻尾被她迷倒了,
你想害我变成她眼中的骗子吗?”
他幻灭地看着泪水从老人的眼帘溢出,沿着他的腮颊滑落。马克无意造成另
一次崩溃,他自己也觉得那么疲倦而迷失,而他被南西的信念诱惑了,也开始相
信詹姆士是她设想中的那个英勇战士,而不是马克这两天以来所看见的幽灵。也
许她在这里的几个小时,那个英勇战士的确是詹姆士·洛耶法斯的真我,但是眼
前这个万念俱灰、过去的秘密逐一遭揭开来示人的男人,却是马克所认识的那个
詹姆士。重重疑窦好比绳结勒紧了他的心。
“喔,”他绝望地说,“你干嘛不跟我坦白?我该怎样对她说?不好意思,
史密斯上尉,你不符合理想,你打扮得像个女同志……上校是个爱面子的人……
你说话有赫特福德口音。”他抽搐地吸了一口气。“也许我该告诉她真相?”他
无情地往下说,“你的身世有疑点……你外公宁可跟你再断绝一次关系,也不愿
意接受DNA 检验。”
詹姆士用拇指和食指捏住鼻梁,“随你爱怎么说,”他勉强道,“只要她不
回来就行了。”
“你自己告诉她,”马克说,从口袋拿出手机,将南西的号码设定在里面,
随即把纸条抛到詹姆士大腿上,“我要去灌醉自己。”
这是个傻主意。他没有料到节礼日下午在多塞特郡郊野找酒灌醉自己的困难
程度,漫无目标地乱绕圈子寻觅开门营业的酒吧。最后他意识到他在做的事情是
徒劳的,于是将车子停在俯瞰伦斯戴湾的山脊道。在迅速黯淡的余晖里,眺望汹
涌的波涛拍击海岸。
午后风向转为西南,云层随着暖空气移上海峡。那是一幅天幕低垂、怒海惊
涛、巍峨峭壁逐渐消逝于黑暗中的荒凉景象。原始单纯的美有种让人重新对焦的
作用。半小时后当远处的水花在渐渐升高的月光下只剩一抹银光、马克也冷得牙
关打颤的时候,他发动引擎朝仙丝戴开回去。
怒火消退之后某些事实豁然开朗。南西指出詹姆士在写给她的第一和第二封
信之间改变了主意是正确的。之前寻找他外孙女儿的压力非常大,甚至詹姆士甘
冒赔款的代价而写信给她。到了11月底,压力换了一个方向。“不论任何情况你
的名字都绝不会出现在与这家庭有关的任何法律文件。”
发生了什么事?那些电话,狐狸的屠杀,亨利的死,它们有关联吗?事情发
生的先后次序是什么?为什么詹姆士一个字也不跟马克说?为什么给南西写寓言,
却不跟他的律师商量?他认为南西也许会相信李奥有罪,而马克不会?
尽管詹姆士再三坚持普璐·魏尔顿在那个晚上听见的男人一定是他儿子——
“我们的声音很像……他气他妈妈修改了遗嘱……爱莎将伊莉莎白的问题归咎于
他”——但是马克知道不可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