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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6章

大秦帝国-第2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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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一件物事便从身后少年手中飞向对面的带剑黄衣人。 
  黄衣人双手接住,便是一躬:“如此罕见宝物,靳尚却如何当得?”声音竟是显然的惶恐兴奋。原来,这“天子方币”是西周王室尚坊铸造的一种四方古金块,天下统称“方金”,专门用来赏赐大国诸侯,实际上是铸造金币的原料块。由于有天子徽记,再加民间绝无流通,甚至周室东迁后连洛阳王城府库也没有了,所以便成天下绝品!如此“方金”,得一方便价值无算,靳尚骤然得了三方,如何不惊喜激动? 
  白衣公子却是淡淡一笑:“些须之物,不成敬意,倘得事成,日后容当重谢。” 
  靳尚慨然道:“小哥富贵天相,断无不成之理,请随我来。”转身便向山腰走去。黑衣人却留在码头守侯。朦胧月光下,可见石板小径直通山腰一座虽然不大但却很高的房子,房子似乎是楚国特有的那种竹木楼,屋外四面都是婆娑绿树。白衣人向绿树丛中瞄了一眼笑道:“郎中,埋伏了多少人马等我啊?”靳尚回身笑道:“这是王室常规,与小哥无关,若小哥害怕,我令他们撤出便了。”白衣人笑道:“如何能坏了郎中职司?我只是觉得新鲜罢了。”说笑着便到了竹木楼前。 
  靳尚走上门厅台阶向里拱手道:“启禀王妃:贵客到了。” 
  只听一个模糊柔和的声音道:“让他进来吧。” 
  “小哥请。”靳尚拱手做礼间,一个艳丽侍女已经打起薄如蝉翼却又垂得极为平整的丝帘。白衣公子借着明亮的灯光向靳尚打量了一眼,见这个被郢都视为新贵的人物竟生得鼻直脸方英挺颀长,一身紫皮软甲,当真一个俊秀青年!白衣公子却是皱皱眉头,便带着俊仆从容跨进了门槛。这是一间整洁宽敞的大厅,地是竹板镶嵌的,墙是竹板拼装的,屋顶与楼梯也是竹制的,连坐案小几琴台绣墩,都无一不是细韧光洁的竹皮包成,处处散发着竹子特有的清新芳香,竟是令人感到舒适之极。只是大厅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白衣公子也不着急,便悠然的四面打量,欣赏着墙壁上的各种竹拼花纹。 
  “无晓得何方贵客?定然要在这里见我啊?”一个柔亮的声音在厅中荡开,却未见人在何处。 
  白衣公子也不端详探询,只是拱手低头:“在下乃秦使张仪之仆从,特意拜会王妃。” 
  一阵莺莺笑声传来:“秦使张仪?晓得谁哦?找我一个宫闱女子何事啊?”语气中竟是透出一种柔妮的纯真与好奇。 
  “禀报王妃:特使大人祖上本是楚国越人,闻得王妃也是故乡仙女,歆慕异常,特意遣在下拜望,聊表故国乡情。” 
  “哦!”柔妮的声音惊讶了:“晓得这张仪也是个念祖义士了。他在秦国做何等官儿啊?” 
  “张仪大人,秦国丞相。” 
  “天!秦国丞相!”柔妮的声音情不自禁的惊叹了:“毋晓得有此大才,当真是越人荣幸了呢。替我回复丞相:若有故乡旧事未了,来找郑袖哦。” 
  “多谢王妃。”白衣公子深深一躬:“丞相为表乡情,献给王妃一件薄礼。” 
  “哦?”柔妮的声音甜蜜而恬淡:“有稀罕物事?丞相心意,郑袖晓得便是了。” 
  “丞相礼物,虽不金贵,却是天下唯一,与王妃最是相配。” 
  “哦?天下唯一?毋晓得何物呢?” 
  “貂裘宝衣。” 
  “晓得哦。”柔妮的声音一阵咯咯甜笑:“貂裘我有两件,银灰的哦!” 
  “启禀王妃:这件是红貂皮裘。” 
  “红貂?”柔妮的声音惊讶了:“晓得毋?红貂可是绝世极品,真有此物哦?” 
  白衣公子朗声道:“王妃果然慧眼。貂皮乃皮具至宝,红貂更是百世一见,相传六百年前周穆王有过一件,此后便只闻其名不见其实。这件红貂,乃陇西大驮族单于在寒冻大雪中猎得,可化雪于三尺之外,确是稀世奇珍。” 
  “晓得了,我来看看!”柔妮的声音顿时脆亮起来,接着便听见一阵轻盈急促的脚步声似乎从竹墙中传来,一个美丽动人的女子骤然从竹墙中飘了出来!一领碧绿的长裙,一方曳地的披肩白纱,雪白的肌肤晶莹光洁,一头秀美的长发随意的飘洒在双肩,一双晶亮的眸子便象那幽幽的深潭,分明是惊喜而来,脸上却写满了少女一般的纯真从容,绝然看不出财货珍宝浸泡的虚伪与邪恶。随着她的出现,厅中顿时明亮了许多,俊秀明朗的白衣公子惊讶的睁大了双眼:“王妃不事雕饰,却是美丽如斯,当真是天地造化!” 
  郑袖粲然一笑:“哦!毋晓得你竟生得如此可人?比靳尚还多了几分灵秀呢。” 
  “在下资质愚鲁,何敢与郎中大人相比?王妃请来看红貂宝裘。” 
  郑袖却依旧幽幽的盯着白衣公子:“你毋晓得,男子却是要女子品味哦?你穿上女装,便比女子还美呢!说给丞相,将你赏给我哦?” 
  白衣公子的笑脸上骤然涌出一片红潮!此时,旁边的少年俊仆双手一抖,厅中顿时一片金红的亮光:“请王妃鉴赏红貂——!”光芒乍现,郑袖竟不自觉的用手捂了一下眼睛,及至转身,惊喜笑道:“天哦——!毋晓得红貂如此美呢!”此时白衣公子已是笑意从容:“王妃请看:这红貂裘用金线缝制而成,金线光芒闪烁于大红之中,便熠熠生辉!王妃晶莹如玉,绝世佳丽,红貂裹身,如火拥梨花,岂非天下丽质奇观?” 
  “天哦——!”郑袖又一次惊叹:“毋晓得天下有如此宝物呢,好了,我来穿上哦!” 
  少年俊仆将大红貂裘展开,婀娜郑袖依身着衣,轻盈的一个转身,竟是满室生辉! 
  靳尚却从门廊下大步进来,一叠连声惊叹:“王妃与红貂堪称双绝合一!当真巫山神女也!秦使大人好眼力!” 
  “天哦!好热!”顷刻之间,郑袖额头已经是涔涔细汗,脸泛红潮。靳尚连忙上前将红貂展下,甜腻笑道:“冬日飞雪,只需一件纱裙贴身,便温暖如春,好惬意呢。”郑袖竟是柔柔笑了:“晓得你孝顺了,饶舌哦。”又转身笑道:“张仪大大可人,毋晓得何以回报哦?” 
  白衣公子恭敬做礼道:“丞相为秦楚修好而来,倒是无甚大事。王妃盛情,在下定然禀报丞相。” 
  “晓得哦。”郑袖微微一笑:“丞相为罢兵息战而来,此等好事,定然顺当了。” 
  “多谢王妃。”白衣公子向少年俊仆瞟了一眼,少年便捧着一方竹匣走到郑袖面前恭敬的低声道:“王妃,此物为西域神药,强身延寿,匣内附有服用之法,是丞相敬献楚王的,请王妃转呈。”郑袖嫣然一笑:“毋晓得西域还有神药?好,我便代大王收了哦。” 
  三更时分,乌篷小舟离开山下码头,凭着王室护军的夜行令箭,顺利的驶进了郢都南门。尚未入睡的张仪听完嬴华、绯云二人的细致学说,不禁拍案笑道:“这郑袖果然聪颖灵慧!用间第一步,大功告成也。”嬴华笑道:“我倒看这郑袖一身异味儿,却是说不清白。”绯云急急道:“吔!她要她给她做管事呢。”张仪不禁哈哈大笑:“她她她,究竟谁呀?”绯云咯咯笑道:“吔,就是她要她嘛。”嬴华红着脸笑道:“我差点儿没忍住,幸亏绯云挡了一阵呢。咳,上天也真是奇妙。”竟是不胜惋惜的样子。张仪道:“丽人未必丽心。夏之喜妹、商之妲己、周之褒姒、吴之西施,哪个不是天姿国色良善聪慧?她们的异味儿都不是娘胎里生的,却是宫闱里浸泡的。国有异味儿,丽人如何能洁身自好?皎皎者易污,诚所谓也!” 
  次日商社来报:昭雎闻张仪入楚,大是惶惶不安,请命张仪如何应对?张仪悠然道:“暗示昭雎家老:张仪健忘好酒,宴请一次,厚礼赠送,或许便无事了。”商社头领答应一声欣然去了。 
  “张兄,昭雎害得你好惨吔!” 绯云黑着脸咬牙切齿。 
  嬴华低声道:“要不杀了昭雎?我看郑袖、靳尚成事足矣。” 
  “当真胡说了。”张仪罕见的沉着脸道:“国家兴亡,何能尽一己之快意恩仇?郑袖靳尚,差强可对付楚王,可对付不了屈原黄歇一干重臣。昭雎之能,正在左右朝局,压制楚国之合纵势力,无人可以取代。此人于秦国有益,于连横有利,纵是张仪仇人,又有何妨?” 
  嬴华与绯云沉默了,看着张仪,两个人的眼眶中涌出了一线泪水。张仪笑了,拍着两人肩膀道:“昭雎并非善类,要让他服软,到时……”一番低声叮嘱,两人竟都破涕为笑。 
  次日,一辆华贵的青铜轺车驶到了驿馆门口,一个黄衫高冠的贵公子被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仆扶下了轺车。驿丞得报,匆匆迎出门来:“不知公子光临,有失远迎,万望恕罪。”贵公子傲慢的笑着:“张仪可在?”驿丞躬身道:“在在,公子稍等,小吏去叫他出来便是。”贵公子冷笑道:“叫他出来?你好大面子!带着家老通禀吧。”驿丞拭着额头汗水,连声答应着带老仆人走了进去。片刻之后,家老碎步跑出:“公子,张仪说请你进去。”贵公子脸上一喜,却又低声问:“气色如何?”家老道:“小老儿却是看不出。”“笨!”贵公子嘟哝了一句,便大步进了驿馆。 
  “楚国裨将军昭统,求见丞相大人。”贵公子在门厅前远远施礼报号。 
  “啊,令尹公子,请进了。” 却是嬴华走了出来。 
  大厅之中,张仪安然坐在长案前翻阅竹简,连头也没有抬。贵公子略显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又一次躬身高声报了号。张仪依旧没有抬头,只是漫声道:“一个裨将军,见本丞相何事啊?”贵公子惶恐做礼道:“在下奉家父之命,特来向丞相致意。”“家父?却是谁呀?”张仪冰冷矜持,依旧没有抬头。 
  “家父,乃是,令尹昭雎。”贵公子期期艾艾的很是紧张。 
  “昭雎?”张仪猛然抬头,眼中射出凌厉的光芒,有顷冷笑道:“昭雎向本丞相致意么?” 
  “正是。” 贵公子额头上竟冒出了涔涔细汗:“家父,闻得丞相为秦楚修好而来,颇为欣慰,意欲为丞相接风洗尘……” 
  “客到三日,还有接风洗尘之说么?” 
  “家父本意,是想与丞相共商修好大计。” 
  “如此说来,令尹昭雎也是赞同两国修好了?” 
  贵公子连忙点头:“家父素来敬重丞相,欲请丞相晚来过府共饮,澄清昔日误会纠葛,共襄两国邦交盛事。” 
  张仪思忖一番,淡淡笑道:“好吧,本丞相入夜便来,听听令尹如何说法?” 
  “这是家父亲笔请柬。”贵公子兴奋的从大袖中拿出一个硕大的黄色封套,双手捧到张仪书案前。张仪傲慢的笑笑,却没有接,昭统只好恭敬的将封套放到书案上:“在下告辞。”便迈着一溜碎步走了。 
  暮色时分,令尹府派来三辆轺车迎接,张仪却不带护卫,只带了嬴华绯云两人,各乘轺车辚辚隆隆的向令尹府而来。到得府门,却见昭雎已经在门厅郑重迎候,张仪轺车到时,昭雎竟亲自上来扶张仪下车,谦恭热情之态,仿佛在侍奉国王一般。张仪竟毫不推辞,一脸高傲的微笑,任他搀扶领引,只是坦然受之。 
  到得府中,盛宴已经排好,却是在一片水面竹林间的茸茸春草之上。暖风和煦,月光明亮,一顶雪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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