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火燧人氏 作者:信使-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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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祝是被人浇了一头的凉水才再次醒来的。一个穿着粗布袍子的人拿着皮鞭，狠狠抽打着和风祝一样被抓来的人。风祝向周围看了看，他此时在一个河边，大概有上千各个种族的人，被紧缚了双手。有的还没明白自己的境遇，刚醒来就大叫着朝外跑。没跑几步，就被一些身上穿着奇怪衣服的人用和苍狼部落相似的青灰色兵器砍死。不一会，就有十几具尸体横陈在河边。
　　　　　押送的人大声喊着，但人们听不懂他的语言。又有两个会说不同语言的押送者喊了起来，其中一个人说的话和雍部落的语言相近，风祝又用通译法仔细听，能听出大意来。大意是：你们现在被我们抓来，将要去干活，不能逃跑，逃跑的话，就会被打死……
　　　　　之后，风祝和这千余人大概走了一个月的路程，才到了现在干活的地方。期间，有很多人饿死，病死，被押送者打死……可奴隶的人数却在不断增多，因为沿途只要是遇到人，都会被押送者抓住，填充到里面。风祝数次想到逃跑，但根本就跑不了。白天，行走的路上，押送者在队伍的首尾，两侧都有人。晚上，这些被抓住的人被赶到一个圈子里，谁跨出一步，就会被杀死。
　　　　　　风祝还发现，这些人所用的弓箭，要比他看到的苍狼部落的弓箭厉害得多。五十步以外都能把人射死。
　　　　　　由于抓来的人来自不同的部落和种族，语言不通。风祝只能和几个与雍部落语言相近的人交谈，从他们那里知道，这是东方的一个非常强大的部落，叫“兖火”部落。从那个时候，风祝就开始疑惑，这个兖火部落每晚都有火，但火种从何而来？
　　　　　等到了目的地，风祝非常后悔。他后悔为什么没有在中途逃掉。采矿场上的生活，要比押送途中更艰难。
　　　　　几千个奴隶睡在大小不等的十几个地穴之中。地穴里又湿又潮，下雨后，会有齐膝深的水。有的奴隶，第一天晚上躺下还是好好的，可到了第二天就爬不起来了，腿脚一点外伤都没有，可就是抽筋站不起来。奴隶从地穴里走出去以后，监工和士兵会打着火把进来检查，发现死的，会拖出去；发现动不了的，会杀死后拖出去……
　　　　　　有一次，风祝也险些爬不起来，腿受了湿气，根本就动不了。可他凭借着强烈的求生欲望，从地穴里爬了出去。到了地穴外，才能勉强站起来。监工看到他的双手都是鲜血，还赞许他的求生本能——奖励似的赏了他几鞭子。
　　　　　开始的时候，风祝觉得晚上最可怕。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彻夜都能听到呻吟声。有时睡在你身边的就是一具尸体。奴隶们也经常打架，因为一点小事就大打出手。黑暗中，谁也看不到谁，就凭着感觉打架。或许，最终和自己厮打在一起的人，早已不是最开始的对手。遇到这种情况，风祝只有抱着脑袋，朝里面躲。有一次，风祝突然被人掐住了脖子，他本能地用手扣向对方的脸部，对方一声惨叫，松开了手。风祝觉得手上滑腻腻的。第二天，见了阳光，风祝发现手上竟然全是鲜血，还有个眼球。风祝当时就吐了出来，而队伍里，并没有发现少了眼球的人……风祝为此几天精神不振，他觉着是自己杀了个无辜的人……
　　　　　　没过多久，风祝感觉白天远远要比晚上可怕。监工们稍有不满，就会随意杀人，有时还会以杀人取乐……白天在采矿场累死的，被监工打死的，远远比晚上死的人多。
　直到离庚出现，风祝的生活才稍有改观。
　　　　　　一天，一个长得高大，但同样和风祝瘦骨嶙峋的奴隶在监工的一阵鞭打下，倒在了地上。这个人倒在地上挣扎了几下，都没有起来。一般这种时候，就会有监工走过来，把人拖走。风祝抱着石头从旁经过，他不忍心看一个人就这么死掉，他放下石头，走过去扶起了那个人。监工的皮鞭又落在了风祝的身上。风祝强忍着背上的痛，一手弯腰拿起了石头，一手扶助了那个人，然后抱着石头，拖着那个人朝前走。监工没有追上来，而是放过了他们。这是风祝从那次逃命之后，第二次使用“炎爆”之术。
　　　　“你不要再使用炎爆之术了，被监工发现你是法术师，会被他们杀死的。”那个被风祝救了的人悄声说。风祝惊奇道，对方能熟练的运用雍部落的语言。
　　　　“谢谢你，救了我的命。我叫离庚，也是个法术师。”待他们远离了监工视野之后，离庚说道：“更确切地说，我是个通译师（17），我懂很多部落的语言。雍部落的语言和我部落的语言很相近，就更容易说了。”
　　　　“你是什么部落的？”
　　　　“汲水部落。”
　　　　　风祝拿起了身边的一块石头，一时冲动想砸死离庚。只要不是大规模的骚动，监工们很少管奴隶之间的争斗。经常能遇到两个敌对部落的奴隶相搏的事情。
　　　　“你要是感觉刚才救错了人，就打死我吧。”离庚连动都没有动。
　　　　　风祝楞了一下，还是放下了石头，离开了离庚。
　　　　　晚上的时候，离庚主动走到了风祝身边，和他先后进了地穴。
　　　“谢谢你的救命之恩，但我不想欠你什么，我就在你身边，你可以有无数的机会杀我。”离庚在黑暗中对风祝说。
　　　　　接下来的几天里。风祝和离庚开始交谈，虽然对离庚是敌对部落这个疙瘩还是结不开，但风祝还是把他当成了朋友。可有个问题，是风祝与离庚怎么都争论不清的。
　　　　　风祝说汲水部落是为了占有雍部落的土地，才和雍部落开战，把雍部落打到了西边。而离庚说，汲水部落和雍部落原本是一个部落，后来雍部落背叛了主神共工，汲水部落才开始讨伐雍部落。争论来，争论去，每次都没有结论。离庚说的一个最主要的证据，却是风祝无法反驳的，那就是——两个部落的语言非常相近。最后，风祝不再和离庚争论这个问题。
　　　　　离庚比风祝来得还要早。他告诉风祝，自己是在一次捕鱼的时候，被对方抓到的。他开始的时候大声求救，并和对方用多种语言交流，但对方跟本听不懂。他发现兖火部落的语言和他掌握的语言相差太大，即使用通译法也很难听懂。而被抓进队伍的时候，他才庆幸当天那几个抓他的人没有听懂他说的话。他发现这些兖火部落对身强体壮的奴隶并不畏惧，还喜欢身强体壮的人，因为能干活。而对于法师，则统统杀掉，兖火部落害怕法师用法术引起内乱。对于像他自己这样的通译师，则有两种处理方法，一种是杀掉，一种是做兖火部落向外扩张的通译师。离庚既不想死，也不想当兖火部落的工具，所以选择了沉默。
　　　　　离庚想过逃跑，也一样感觉希望太小。曾经有过一次，由数个通译师在地穴里组织各个部落的人，当天晚上大家一起涌出，趁着天黑，能跑掉多少是多少。第一波奴隶刚刚跑出洞穴，就遭到了兖火部落的残酷打击，先是一轮弓箭，而后是士兵的砍杀……不知不觉中，几个火堆被点燃，地穴外面和白昼差不多，四处跑的奴隶很容易就被士兵发现……
　　　　　　离庚还想过他和风祝用法术合力逃跑。但风祝的法力和离庚是半斤八两，根本不能制造幻象，也没有攻击力，何况这种身体状况下，使用的法力都大打折扣。
　　　　“我总要逃出去的！”离庚恨恨地说。
　　　　　离庚是在这晚，才找到了机会的。
　　　　　这晚，几千个奴隶在月亮出来的时候，被赶到了地穴附近，开始吃晚饭。晚饭是用几种植物的粉末，烤成的馍，又苦又涩，吃完了就想喝水。却又没有水喝，只能回到地穴里面，喝从穴壁渗出来的水。
　　　　　一个穿着华丽衣裳兖火部落的人出现了，很多士兵跟在他后面。
　　　　　离庚咬着硬馍说道：“这是兖火部落的贵族。”
　　　　“什么是贵族？”风祝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就是有特权的人，相对于我们这些奴隶，监工就能决定我们的生死，而贵族能决定监工的生死……用你们雍部落的制度来说，就是长老的亲戚，或者大祭祀的亲戚。”
　　　　　　离庚不知道风祝曾是雍部落前大祭祀的儿子。
　　　　　“贵族，贵族……”风祝念着这个词，他想道，原来自己也曾是贵族。
　　　　　　一个监工来到贵族面前汇报，被贵族踢了一脚，狗啃屎一样倒在地上。
　　　　　　离庚是通译方面的天才法师，最近他对兖火部落的语言有了很大的进步。他悄声对风祝说：“那个监工汇报最近又有多少奴隶不听话，被处死了，贵族说人都死了，谁来挖矿。”
　　　　　　风祝不知道这是贵族的仁慈，还是暴虐。有时，他觉得死去真的是种很幸福的选择。
　　　　　贵族走得越来越近了。但可能是奴隶身上的臭气熏到了他，快要接近奴隶群的时候，他停了下来。从宽大的衣袖里拿出了一只小动物，是一只猫。这是一只色彩斑斓的小猫，眼睛闪亮，远远望去，好像有彩霞在其中流动。
　　　　　“这是琉璃猫（18），很少见的品种。”离庚说道。
　　　　　那只小猫在贵族的手中轻轻地伸着爪子，似乎很不想动，而贵族则有爱怜的样子。贵族对监工说了几句什么，离庚和风祝都没有听清。接着，就看监工大喊了几声口令，这是大家都已经熟悉的口令了，意思是站好，分队列。
　　　　　离庚和风祝刚站了起来，就被后面跑动的人挤到了两个相反的方向。
　　　　　接着，兖火部落的通译师用各种语言在说着什么。有几个奴隶从队伍中走了出去，站到了前面。待通译师用生硬的汲水部落语言说的时候，风祝才听明白。大意是，有谁会捕鱼，站出来。又有几个奴隶走了出去。
　　　　　折腾了半天，队伍才静了下来。贵族看着走出来的奴隶满意的点了点头。
　　　　　　风祝不明白这个贵族要会捕鱼的人做什么。他想问离庚，找了半天，他发现离庚站在那些会捕鱼的奴隶行列。离庚似乎也在用眼睛在寻找他。
　　　　　离庚来自汲水部落，自然会捕鱼。
　　　　　风祝明白，离庚真正的目的是想逃跑。
注（16）：通译法。一种法术，能听懂各种语言。一般法术师学此法术，只能听得懂和母语相近的几种语言。能运用好通译法，成为通译师，要有天赋。
注（17）：通译师。通晓通译法的法术师，一般指对通译法天赋极强的法术师。
注（18）：琉璃猫。详见主站设定。
第八章：青铜
　虽然在矿场干了半日的活，离庚已经是满身灰土，可风祝还是觉得他比自己干净多了。毕竟，他在水里泡过一整天。
　　　　　“就是爽啊，又见着水了。”这句话离庚已经不知道说了多少遍。
　　　　　“那条河离这里有多远？”风祝问他。
　　　　　“不远，十几里吧，但得翻过前面那座山。山上也有兖火部落的士兵。”离庚朝不远处的山望去，又说：“在山上逃跑很难，山路太崎岖，一跑，士兵就能发现，没跑多远，就得被箭射死。可要是过了山，在河边还是有可能的，可这次没抓住机会。”
　　　　“你真的有把握？”
　　　　“当然，只要抓住机会。可惜啊，你没站出来和我一起去。要是咱们在一起的话，能逃出去的机会就更大了。”离庚有些可惜。
　　　　　“那就等他们下次再捕鱼，可惜我不会水，到河边被发现，也得被杀死。”风祝说。
　　　　　“下次捕鱼？不知道得等什么时候了，这次捕鱼是喂那只琉璃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