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2003年第4期-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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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我不语,他又说:“当然,她有她的优点,人聪明,见识广,业务能力强,专业上有建树,工作上可以独当一面。但……有些话我不好说的,不过你相信我,她这人有问题,不合适的。”
我问有什么问题,书记说这是她本人的隐私,不便说的。我说,在我们701面前,是没有任何隐私的。
书记看我态度有些硬,笑了笑说:“我可以跟你说,但仅限你知道。”又笑了笑,说,“就像你的事,仅限我知道一样。”
我没有答话,等着他往下说。
书记说:“其实,你要早来几分钟,就会看到她的问题,黄(依依)同志的问题。就在你进门之前一分钟,一个女同志刚从我这里哭着走。”
“我看见她在哭。”我问,“她为什么哭?”
书记看了看我说:“黄依依把她男人勾引了。”
我脑海里一下浮现黄依依撩人的目光和笑容、笑声,嘴上却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你调查过吗?是谁勾引谁?”
书记说:“那还用调查,肯定是她勾引人家丈夫。”
我说:“没有调查,你怎么能这么肯定?”
书记丧气地说:“你不了解,我是太了解了。”说着,从抽屉里翻出几封信件,我看,发现都是告状信,有匿名的,也有落名的,说的都是一个内容:黄依依思想腐化,乱搞男女关系。有的还指名道姓的,跟某某某,什么时候,在哪里。我一边看着,一边问书记这些是什么人。书记说,什么人都有,有的是所里的,有的是外边的。
我越看越怀疑:“怎么有这么多人?不可能吧。”
书记摇着头说:“应该是不可能,可到了她身上,就成了可能。影响很坏啊,反映很大啊,现在所里开领导会,每一次都有人提出来,要处分她,开除她。幸亏她手上还有周总理那把尚方宝剑,否则早有人把她拱走了。这个黄依依啊,黄依依,人家说到什么山唱什么歌,可她回到中国后,还在唱西方那边的歌,这怎么行嘛,完全不同的伦理嘛,能这样乱来吗?”
“她有家吗?”我问道。
“哪个男的能接受她?”书记笑道。
我说:“也许结婚就好了。”
书记说:“你以为她没结过婚?结过两次呢,都离了。”
我问:“这是以前还是现在的事?”
书记说:“有以前的,也有现在的。据说她在美国就有过婚姻,丈夫是个化学家,老家是福建的,回国前两人离了。回来后不久,她跟电影厂一个摄影师好上了,结婚后不久又离了,就因为她在外面有男人。”
看我一时不语,书记又说:“说实在的,我们这毕竟是个学术单位,人的思想相对要开放一点,很多人也是有在国外生活的经历,所以多少还能迁就她,要在其他单位,她还能有今天?我劝你还是别想她的好,关键是没这必要,我可以负责地说,那三个人专业上不比她差的,她能干的事,他们都干得了。这几个人的思想和生活作风都没问题,去了会给你踏踏实实干事的,她去了,说不定事还没干出来,尾巴就露出来了。尾巴一露出来,你们这种单位能不处理她?到那时,她想干事都没机会了,这不是害人害己,何必呢?”
书记说的“情况”,其实我有一定预想,只是没想到会这么严重。严重是严重,可我并不准备放弃。这样的人,人们还能容忍,说明她必有非凡的一面,如果光以一个“学术单位思想开放”的理由显然说服不了人的。我还想,虽然701人的思想没这边开放,但只要她能破译乌密,有什么不能容忍的。所以,书记说得苦口婆心,我却是无动于衷,依然“贼心不死”,要求把她的档案调给我看。
书记绝望了:“你真要她?”
我安慰他说:“那要看过档案才能决定。”
其实,我心里已作决定:只要没其他问题,我要的就是她!
09
从书记那里回来,刚进房间,我就听有人敲门。开门看,门口又立着黄依依,她换掉了连衣裙,穿的是一套衬衣裙子,裙子是藏青色的,衬衣是白色的,开口很低,露出胸前一大片白生生的肉,甚至还可以隐隐看到一线乳沟。我的目光无意地碰了一下她胸前的白肉,便触电似的闪开了。
我说:“我正找你呢。”
她说:“我都来第二次了。”
我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她递上来一页纸,说:“给你交卷啊。”
原来,她嘴上说是“免了”,其实已把题目默记在心,带回去做了。我当场看她解答的程序和结果,完全正确无误。
我对她说:“想问你几个问题,希望你如实回答。”
“别太难的。”她作出发嗲的样子。
“不难,”我说,“但你必须说真话。”
“这没问题,”她爽快地答应道,“问吧,什么问题。”
“第一个问题,你以前有没有接触过破译密码的工作?”
“没有。”
“听说过吗?”
“听说过。”
“愿意去从事这样的工作吗?”
“不愿意。”
“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就喜欢待在这里。”
“那你知道我的身份吗?”
“知道一点,好像是保密单位的,是吗?”
“是的,你愿意去吗?”
“不愿意。保密单位就更不愿意了。”
“为什么保密单位就更不愿意?”
“那哪是我这种人待的地方?”
“你是什么人?”
“生性自由,生活浪漫,最害怕受纪律约束,最喜欢无拘无束。”
我想了想,责问她:“那你干吗还来应试?”
她哈哈大笑道:“你以为我来应试是真想去你们单位?你们是什么单位我都不了解,怎么可能呢?”笑完了,正了正神色,又说,“说真的,我来应试是想来见识见识你,这几天同事们都在说你这个那个的,我很好奇,就来了。”
我又生气,又暗喜。生气是觉得她这人太玩世不恭,喜的是,我想,既然这样说明我看到的她是真实的,不是做作出来的。她本是无心,我也本是无意,无心无意中产生出来的东西往往是真实的,经得起检验的。好,这样好。我这样想着,立起身,明确告诉她:
“现在我正式通知你,你已经被我录取,我们马上将给你办理调动手续。”
“你在跟我开玩笑吧?”她笑吟吟地问我。“不是玩笑,”我说,“是真的,我们需要你这样的人材。”
“不。”她提高了声音,“你需要我,可我不需要你们!”
我说:“有话好好说,别冲动。”
她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走到窗前,背着我,静静地说:“不,我不会跟你走的。你不了解我……”
“我了解你。”我说,“我相信,你去我们单位会干出一番大事业的。”
“可我不想!”她又冲动起来,大声叫道,“我不会跟你走的。”
我平静地说:“已经不行了。”
她呼地冲到我面前:“那不是听你的!”说着要走。
我问:“你去哪里?”
她说:“我找所领导去,我要跟他们说,我不走!”
我说:“他们也要听我的。”
她盯着我好一会,突然咬牙切齿地说:“你到底是什么人?我讨厌你!”
我劝她坐下后,说:“看来你对我还真不了解,那么你想不想了解我?我想,反正我已决定要带走你,所以我可以跟你说实话,我是特别单位701破译局局长,我现在手上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只要是我看中的人,谁都不能拒绝的,只能跟我走。”
“我要不走呢?”
“没有这种可能。”
“我恳求你。”
“我不同意。”
沉默一会,我开始做她工作。我说:“小黄同志,你自己说过,我也知道,你是爱国知识分子,如果国家的安全需要你,我想你总不会拒绝吧,而你将要去从事的工作就是直接关系到我们国家安全的,很神圣的。我希望你不要有抵触情绪,调整一下心情,我给你一天的准备时间,后天就跟我走。”
她问:“你们要我去做什么工作?”
我说:“破译乌字一号高级密码。”
10
那时候火车车次不像现在这么多,而且,我们701驻地仅仅是个偏僻的小县城,弹丸之地,在我们单位入驻之前,这里甚至还没设火车站,火车每天从它身边喧嚣而过,却从来不肯停下来。火车不是汽车,火车傲慢着呢,不是见人就停的。当然,也要看是什么人,对我们701人来说,火车向来是跟着我们走,跟着我们停的,没有铁路,铺过来,没有月台,造起来。就这样,这个弹丸之地,由于我们的到来,就有火车乖乖地停下来。但从首都北京过去的火车,每天只有一趟车次停靠,而且时间很短,只停三分钟。这趟火车的发车时间是中午11点整。由于黄依依不愿意跟我走,走得有情绪,老是刁难我,一会儿要办这个事,一会儿又要见那个人的,把时间全耽误了,本来我预计是办完手续后第二天就回的,结果不得不拖了一天。拖了一天也不行,11点钟的火车,11点钟时我们才冲进站台。我还要说,火车不是汽车,可以叫得停的。火车傻得很,任凭我叫着,依然傻乎乎地开着,不停下来。我几乎眼看着一节一节装满黑压压人头的车厢,从我跟前缓缓驶过,然后驶出站台,把我气得恨不得把铁轨给掀了!
错失了它,正常情况下,我们只有改天再走。就是说,我已经耽误了一天,现在还要再耽误一天。关键这不仅仅是个时间问题,还有安全问题。我的安全是有专人在负责的,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负责的,但我知道他们一定在负责。有时候在我身边,有时候离我远远的,有时候到处都在。从某种意义上讲,他们对我的行踪比我自己还了解,我还没来,他们就知道我什么时候要来,我还没走,他们也知道我什么时候将走。然后,我有理由相信,到这天的11点钟,看我搭乘的火车哐当着驶离站台,他们可能都大功告成地回家了,心里不再有我这个人了。这样想着,我心里禁不住起鸡皮疙瘩。人心里一慌,不免会做出一些过激行为。我私自找到火车站治安大队,亮出我的证件,要求他们替我接通某个电话。我不完全知道这是个什么电话,只知道万一我有事需要紧急处理,可以打这个电话。我在电话上只说了几句话,还没把事情完全说清楚,电话那边的人就对我下了两条命令:
一、原地待着
二、有人会马上安排我走
十分钟后,火车站站长出现在我面前。
半个小时后,站长又亲自把我们送上一辆特快列车的一个上等的软卧包间里。站长告诉我:这趟火车将专门为我们两个人在那个弹丸之地停靠半分钟。我受宠若惊,一下想到那个神秘的电话。我确实不知道那是个什么电话,包括至今也不知。但我直觉,并且有理由相信,那一定是一个很权威的电话,也许在中南海里面,也许在更秘密的地方。
不用说,这个电话不但免除了我可能有的担惊受怕的等待,而且还让我享尽了旅途的舒适和安静。我以前坐过软卧包间,但都是夹杂在生人中间的,像这样,包间里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