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初上舞-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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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妓与姜臣明身周众人踉跄退开,只见屈指良的剑锋牢牢压着姜臣明的胸口,厉声再问:“他人呢?”
姜臣明顿时厉声回答:?“他死了!”
屈指良浑身一震,姜臣明垂死挣扎,吼叫道:“是李陵宴——李陵宴派人杀了他——一定是李陵宴——”一言未毕,他陡觉前心一凉,屈指良的长剑“烛房”已然贯胸而入,姜臣明惊恐至极,手足挣扎牢牢抓住屈指良,?“放了我……放了我……是李陵宴,全部都是李陵宴……他……”他一句话为说完,屈指良木无表情地拔剑,鲜血溅地数尺,姜臣明骇然扑倒于地,抽搐着在地上扭动,过了一会儿气绝而死。
屋内人一瞬间噤若寒蝉,屈指良带血的剑锋转到谁那边谁就脸色大变,只听他那变了调的野兽般的嗓音低沉地问:“李、陵、宴、呢?”
“在客房,在客房……”有人一迭声地说。
屈指良持剑大步出去,屋里的人吓得全不敢出声,过了好一会儿才站得起身,不约而同纷纷出逃。
刘妓软倒在地,看着姜臣明的尸体,李陵宴……她心里一丝丝发寒,李陵宴挑拨离间借屈指良杀姜臣明,此举竟然没对她透露一个字。此人即使与她同床共枕,却从来没有……关心在意过她的死活……
她嘴角牵起一丝苦笑,她也不甘屈居姜臣明之下,她也不爱这个老男人,可是李陵宴让他如此死,实在让她有些胆寒。李陵宴,这个人不怕死,不爱钱,不受诱惑……他难道就真的没有弱点?她不甘心,她不相信。
剑锋上的血一滴滴溅在地上,点点圆形的血迹缀成一道蜿蜒的路途,不归路啊不归路。屈指良持剑来到客房,李陵宴正在喝茶,见他进来微微一笑,“屈大侠。”
屈指良“嗡”的一剑架在他颈上,“你杀了他,是吗?”
李陵宴眉目不惊,小心翼翼地拿出锦帕擦掉剑锋上的血迹,以免它弄脏他的衣裳,“究竟是谁杀了他,你不去看看?他在马厩,死得很可怜……”
一句话未说完,屈指良倏地收剑而去,大步走向马厩。李陵宴目送他去,见他在马厩之外迟疑了很久,才慢慢走了进去。屈指良竟然也会恐惧……李陵宴不知他究竟如何深爱里面那具骷髅,看他高大的身躯没入马厩,心里居然起了一丝轻微的怜悯之意,屈指良当真可怜得很。只听里面一声比虎啸更为低沉沙哑的悲鸣,那是哭声……
唐天书从门外走了进来与李陵宴面面相觑,两个人心里诧异:屈指良居然也会哭。
哭声之后里头晌起了一声恍若开天辟地般的狂啸,“轰隆”一声,屈指良震裂了整个马厩,马厩里的马匹四下奔逃,周家庄哗然,一片混乱,李陵宴纵然是早有防备也是心头微凛,与唐天书相视一眼,两人拔身而起掠向庄外。
果然屈指良狂啸之后持剑疾追,怀里抱着莲渚千里的尸体,但他丝毫不落后于唐天书和李陵宴,片刻之后三人已经奔出零陵县,直到零陵郊外。
刘妓奔到门口目送三人的背影,望着李陵宴奔去的方向,她突然醒悟,而后全身起了一片冷汗。李陵宴恨屈指良入骨,他先借屈指良杀姜臣明,而后引他前往姜臣明的军屯,他要屈指良死于千军万马乱箭马蹄之下!
好……可怕的李陵宴!她全身在颤抖,在姜臣明以为他收容李陵宴对他推心置腹,想要收服李陵宴的时候,李陵宴就设下了这样的杀人局!
“公主。”她身后的苏青娥低声说,“姜臣明一死,无论今夜汉军死在屈指良手下的有多少,这支万人军就是你的了。”
刘妓全身一震,是的,她现在是“姜夫人”,姜臣明一死,他的所有当然都是她的。这么一想,她终于挺直了背脊,深深舒了口气。?
第二十八回 笑声碧火巢中起
圣香和容隐一行四人乘舟而下,到达零陵已是数日之后。
太平兴国八年一月初五,新春未过。
但船到零陵郊外,大家突然都闻到一股怪味。
玉崔嵬柔声道:“啊,死人。”
不错,零陵郊外靠近县城的地方,竟然遍地死尸。容隐一看,脸色沉重,低声道:“汉军!”
那些荒野上的尸体都是北汉衣着的士兵,死状凄厉惨烈,但有两点相同:一则死于剑伤,二则死于拳头。
“屈指良!”圣香从船舱里奔了出来,看着河边不知绵延了多远的尸体,脸色变了变,“容容停船!
这个地方、这个地方说不定能找到屈指良的……尸体……“
容隐下令停船,玉崔嵬衣袂飘飘,一跃而上堤岸,新春一月的寒风中,触目的死尸着实令人骇然。
圣香捂着鼻子咳嗽了几声,“唉……屈指良和姜臣明都不是小宴的对手……小宴还是害死了他们……”
“这里这一两日必定发生了数百人的大战。”容隐目光一转,“一个人自县城方向过来,到这里的时候遇到第一队十人队,这十人死于三剑之内,来人往里冲,在这里遇到箭剁中箭受伤,而后转了个方向往北。”他沿着地上士兵的尸体往前走,“在这里遇到更多士兵,发生一场混战,来人脱围而出再次向北……”他沿着死尸走出了足足一里地,终于站定,?“……在这个地方他力竭倒下,汉军对他射出乱箭,以长枪把他钉在地上,用火活活烧死了他。”
圣香跟在容隐身后,淡淡呵出一口白气,在寒风之中,眼前的情景令人触目惊心。
那是两具焦尸,一具怀抱着另一具,其中一具身上受了数不清的箭头,两只长枪贯透肩胛把他钉在地上,即使烧焦后仍很牢固。容隐看了一眼那枪头,“这是武功好手掷出的长枪,平常士兵力气再大也不可能使长枪入地一尺有余。”
圣香微微闭了眼睛,?“平常士兵杀敌也不会纵火把他烧死……李陵宴……”即使毕秋寒为屈指良所杀,圣香也从没有期待过……他会有这样的结局。
玉崔嵬虽说满不在乎看见死状恐怖的尸体,但对屈指良如此下场也是唏嘘不已,他抬起头来慢慢地笑了笑,“李陵宴果真变成了个彻头彻尾的恶——魔——”
圣香睁开眼睛望向零陵城的方向,那城里有个人,那人执意要走与众人不同的方向,执意要与他为敌,执意以一切的一切为赌,想要一场——倾尽一生的决——斗!回眸看了容隐一眼,他知道容隐的想法和他一样,李陵宴执意所要的,是一场无悔的决斗。
“不管本性怎样、有什么样的理由,人一旦变成了坏蛋,就绝对不会有好下场。”玉崔嵬站得离圣香和容隐远了点,悠悠对着屈指良的尸体在说话,“我想你到了地下以后,会比我更清楚……当然,等我下去了以后,或者还可以等你说给我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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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陵城内。
刘妓和李陵宴正在喝酒。
刘妓没有看李陵宴的眼睛,她觉得她再多看这个人一眼两眼就会发抖。
“怎么?”李陵宴柔声问,“怕我?”
刘妓轻叹了口气,“怕你。”她甚至不敢喝李陵宴给她倒的酒,“和你作对的人,我觉得他们都该去上吊,立刻去上吊。”
李陵宴的语调越发温柔:“怎么会呢……喝酒吧,怕我毒死你吗?”
她颤了颤,却见李陵宴含了一口酒对着她的红唇渡了过来,她不得已咽下,心里突然清晰地知道——她号称手握万人军,但能操纵这万人军队的人不是她,绝不是她。
她和这周家庄的一草一木一样,只是李陵宴的傀儡,一举一动全都要听他一个人号令,甚至连什么时候死都要遵从他精心的安排。
“陵宴。”唐天书敲门而入,见两人气氛暖昧地饮酒,哈哈一笑,“屈指良的尸体被人埋了,圣香、容隐已达零陵,正在城中客栈休息。”
李陵宴微微一笑,柔声道:“许久不见,我真有些想念这位少爷了。”
“碧落宫那边,双鲤如能顺利放出悲月,一切应当没有问题。”唐天书含笑。
李陵宴微笑依然,“碧落宫里我最好奇的事,是宛郁月旦究竟会用那‘帝麻’救谁的命。”
“难道他会放弃未婚妻的性命,去救圣香?”唐天书不以为然,“宛郁月旦若要救圣香,在汴京城外便不该弃他而去。”
“这个……”李陵宴轻声道,“谁知道呢?按常理来说,当是如此,但世事遇到圣香全然不可以常理计算……那少爷有种奇怪的魅力……”他凝神仔细想了想,“他能让人不知不觉做出平日绝对不会做的蠢事。”
唐天书顿时想起武当山上的麻将桌,李陵宴想起的是大明山月下的黄鳝,两个人不约而同轻轻叹了口气,刘妓在那一瞬之间突然觉得空气中的气氛变得轻松平静了许多。圣香……她回忆起在莫去山庄的屋檐上看到的那个人、那次无声一笑、那种寂寥与淡泊、那份让人想狠狠击碎的坚强与忍耐,?就像琉璃一样……的人……
正在李陵宴几人提及“圣香”的时候,圣香已经在周家庄墙外。他娇生惯养养尊处优的习惯让人有一种错觉,似乎他会在客栈住上一晚明日再行动,却不知这一次圣香以则宁性命为抵,要以刘妓为证,救玉崔嵬一命。他只剩下二十几日时间,因此不能躺在客栈里休息。李陵宴虽说消息灵通,但这几日正值设计杀姜臣明、屈指良二人之时,却是晚了一步,还没有接到圣香要在一个月之内擒刘妓的消息。
圣香人在周家庄东墙外,容隐人在西墙,玉崔嵬内伤未愈,与姑射今夜都未出来。容隐原本不愿让圣香今夜涉险,毕竟他近来身体状况甚差,一旦出现意外,岂不让许多人抱憾终身?但一则此时局势波谲云诡,二则圣香机变聪明轻功了得,今夜探察地形确定刘妓所在,却是少不了他。一算时辰差不多已是夜里三更,两人一人自东、一人自西掠入周家庄内,开始探察刘妓所在。
周家庄内住着不少人,三更大家都已入睡,却仍是极其危险。容隐探察过两个庭院之后陡然惊觉有狗,一跃遥遥避开,只听一条黑犬在夜里吠了几声,似乎有些迷惑。圣香避开黑犬之后眉头微蹙,他满身的糕点味儿,怎能瞒得过狗鼻子?
圣香一上墙头狗就往他这边奔了过来,圣香往下丢了块糕点,上了一幢建筑的房顶,狗儿奔去抢食糕点,连一声狗叫都没有惊出。上了屋顶从天窗往下一看,他先是吓了一跳,然后差点笑了出来。
他第一眼看到的是刘妓的脸,而后看见的是李陵宴的手,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已经睡了。发现自己看到不该看的事情,圣香摸了摸鼻子正想逃之天天,突然注意到李陵宴颈上戴着一串东西,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那似乎是一串钻石,光彩夺目,十分美丽。圣香却觉得很奇怪,小宴这人似乎并不讲究打扮,他也不是女人,戴串钻石在自己身上很好看吗?难道是为了显示他很有钱?圣香凑巧一下便发现了刘妓的房间,本该立刻就走,李陵宴颈上那串奇怪的钻石却留住了他。仔细凝视了一会儿,他突然发现在闪光的并不只是钻石本身,李陵宴的颈项、手指、胸口……所有接触到钻石的地方都在微微闪着蓝光,刘妓的嘴唇、肩头、手指……与李陵宴接触的许多地方都闪着蓝光。
那是什么东西?圣香直觉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正在他感觉不祥的时候,一个身影跃上屋檐,俏影雪白身材婀娜,却是许久不见的冷琢玉。圣香对她笑眯眯地做了个鬼脸,冷琢玉却没有惊动周家庄里的人,只是撇了撇嘴,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