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 一路向北-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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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际沁出薄汗,倏地睁开眼睛,她在极度压抑中惊醒,旋即坐直了身体,大口大口地呼吸。
不远处,一团黑影向她逼近过来,恐上心头,蓦地惊叫出声。
黑暗中,顾灏南将她揽进怀中,娇小如她,缩在他怀里不住颤栗,他拢了拢手,很耐心地一遍一遍轻抚着她的背,在她耳边,温柔地诱哄,“做噩梦了?”
女孩儿紧紧揪住男子的衣襟,死咬住发白的唇,不发一语。
男子稍微将自己与女孩儿分开,扬手,拨开她额际濡湿的发,落下轻吻,“傻丫头,梦都是假的,现实掌握在自己手中。”神色一凛,男子倏地将她撞进胸怀,狠狠地仿佛要嵌进骨血,“无论如何,你只要记住一点,不管我今后会做出什么,由始至终,我只是向着你。”一路向北,男子将她箍得更紧,“说你记住了。”
女孩儿轻微呻吟,刺骨的疼痛感夹杂着沉闷的窒息,她只能断断续续地发声:“记——记住了。”
男子缓缓地松开她,“明晚我来接你,我们回家吃饭。”他在她耳边温柔地呢喃,带着浓郁的蛊惑,与前一秒判若两人。
四十二,家宴(上)
当她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空了,意识混沌之前,她模糊地记得,他和衣搂着她,她蜷在他怀里安然入睡,此时此刻,她仍然保持着蜷缩的姿势,身侧的床铺有明显的褶皱,她伸手轻抚那塌陷,还余有淡淡的体温,他真的来过,应该是刚离开不久。
那他说要带她回家,应该是今晚了,转瞬又蹙了蹙眉,大多数时候,他待她是温柔的,昨晚也不例外,惟有一点,他说,无论如何,你只要记住一点,不管我今后会做出什么,由始至终,我只是向着你。说话的时候,他甚至是有些残忍地强加予她,由睡梦中便一直搁在她心上,说不出那种感觉,像是那种细小的虫子在一点一点蚕食她心头的肉。
她甩了甩头,想甩掉那种乱麻般不可逆感,管他呢,想得多累心,她也正盘算着挑个日子去探望下母亲,还有梓轩哥,择日不如撞日,还真赶巧了,又是周六,简直再契合没有了。
她有半年多没见母亲了吧,最多也就是一星期通一次电话,母亲一唠叨就没个玩,不过她还真是想她了,想到这儿心情大好,竟咬着牙刷哼起小曲儿来,心下思量着得把自己收拾得精精神神地,倏地,由胃里升腾起一股强烈的恶心感,翻涌至喉咙,她被迫躬身,双手扶起盥洗台,大吐特吐起来,空洞的胃酝酿着一波还强过一波的抽搐,吐到最后,只是本能地,任凭胃里的酸水,源源外溢。
女人天生是敏感的,何况是之于自己与生俱来的身体,自青岩回来,至今二月有余,那个就没来过,最近老也犯恶心,见不得油腻,沾不得荤腥,厚积薄发,终于在今晨悉数成吐。
她凝望着镜中的自己,神情呆滞,倏地,她掬起水,冲着脸面不住地浇刷,良久,她再度抬首,镜中那张水泪淋漓的脸,愈发丑陋,原来她一直明白,只是不愿承认,舅甥luanlun,由最初始已然烙上了罪孽的标签,就算哪天逃得开,这孽痕,怕是如影随形,背负一世了。
她狠狠地鄙夷自己,下一秒,顺着光滑的琉璃,跪坐到地上,地面是冰冷的细瓷砖,那种微微的寒,正一点一点,蚀透骨髓,她竟然怀上了自己舅舅的孩子,妈,梓轩哥,顾小北好脏,她根本就配不上你们的好,妈常说,孕育孩子就像是孕育希望,过程再艰苦也始终怀揣着欣慰。
顾小北抚上自己的小腹,妈妈骗人,罪孽的花又怎会结出希望的果实。
暮晚时分,顾灏南如约而至,她装点妥当,顺从地上了车。
顾灏南看了她一眼,“很漂亮。”他由衷地说,眼底是真诚的惊艳。
“谢谢。”他鲜少评论她的外貌,准确地说,他对任何美貌一律是淡淡地,他赞她,她欣然接受,因为她精细琢磨了一下午。
“很高兴?”他不经意地问了句,眼角有淡薄的笑意。
“还好。”她朝他微微地笑笑。
再无话,她转头,望向窗外,华灯初上,隔岸,是一片灯火阑珊,随着车行忽近忽远,照得她,心亦璀然。
顾小北还是那个顾小北,喜欢自以为是地逞强,执着愚昧可笑地倔强,秉性如此,她再苦,痛过,挣扎过,也就埋进心底,在外人,尤其是母亲和梓轩哥面前,她希望自己看起来,是乐观而积极地。
路上有些塞车,半小时后,顾灏南同她一前一后进了顾家的大门。
远远地,便瞧见母亲迎出院子,很欣然的样子。
“妈。”她轻唤,顿了顿,又补道,“对不起。”母亲是她最亲的人,她们生活在同一个城市,她却能狠下心来,半年不与她见面,她诚未尽到一个为人女该尽的孝道。
顾墨禾托起她的手,“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边说着边领着她进了里屋。
全家人都在,她一一恭敬地打了招呼,方才入席,坐定,甚至没有半秒迟疑,她就那样从容沉敛地用起餐来,连她自己也轻微一怔,旋即自嘲地笑笑,原来,顾家的压抑,之于她,已经成为一种本能,纵使封尘了许久,略微触及,瞬然,全盘复舒。
一桌子人都不说话,好象她这个“外人”煞了风景,饭吃到一半,李妍瑾又充当起识大体的好舅妈来,“小北啊,你这孩子,大半年没回来了吧,自各家样样也齐备,要有个大三小事儿地,再怎么,也比外头强,有时间就常回家,吃顿便饭,说些体己话儿,总归是好的。”
顾小北冲她淡然地笑笑,“舅妈有心了。”
顾梓萌挑拣着碗里的菜,甚至没看她,状似轻描淡写道:“有的人打从娘胎出来,就没学会什么叫知恩图报,顾家也不多一张嘴,就当养白眼儿狼了,也不希图人回报,人不反咬一口就酬天谢地了。”
顾小北不吭声儿,冷淡地牵动嘴角,心下思忖着,敢情这母女俩是跟她这儿,一个唱白脸儿,一个唱黑脸儿了不是。
蓦地,顾景天将筷子拍在桌上,咣咣作响,老爷子发彪,非同小可,全家人都噤了声,自觉放下了碗筷,正襟危坐,准备聆听老爷子训话。
顾景天沉了良久,对顾灏南道:“我前些日子给提的事儿,当着全家人的面儿,你替我知会一声儿。”
顾灏南敛色道:“前段日子,许世伯同爸提了下联姻的事儿,爸也有那个意思,我们准备将小北嫁过去。”
霎时,脸色惨白,藏在桌下的手指,扣紧,再扣紧,指甲嵌进肉里,手麻木了,感觉不到疼,倒是心,一钝一钝地疼,是她太天真,还是他太残忍,她竟然还蠢到把心交附予他,她以为,他至少是爱护她的,顾灏南多从容,理智得近乎冷血,他甚至没看她,连半分迟疑都没有,就能说出那样决绝的话,仿佛她是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她在心底疯狂冷笑,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她和舅舅luanlun,她怀了舅舅的孩子,而那个被称作舅舅的男人,却要将她嫁给别人。
四十三,家宴(下)
“爸,我不同意,小北是我的女儿,你们没和我商量。”还是一贯温和的语气,态度却异常坚决,仿佛又回复到花样年华那个敢爱敢恨敢离家出走的率性女子。
顾景天闷沉不语,神色收敛,看不出任何情绪。
倒是李妍瑾沉不住气了,自嫁进顾家,耳濡目染,她也对政治稍微留心,老爷子退下来,许家世伯可正值颠峰,后辈从商也颇有成就,当真是财大势大,说实话,显赫如顾家都有高攀之嫌,上次生日宴,她还在惋惜,谁都不缺,就独独缺了许家公子,如今老爷子突然宣布,就让顾小北拣了这天大的便宜,再不合时宜,她也要争取一下。
“爸,既然墨禾不愿意,应该有她自己的考量,我觉得您可以考虑下梓萌,她比小北年长些,以联姻来讲,她的年纪应该更合适。”
顾景天还是不表态,向来不多话的顾俞诚倏然厉声道:“你一个妇道人家瞎掺和什么,爸自有他自己的分寸。”
李妍瑾还想说些什么,也意识到自己的逾矩,终是噤了声。
顾景天突然起身,“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顾墨禾也跟着起身,不依不挠,“爸,我说了我不赞成。”
顾景天没对她,转而向顾灏南道:“你姐的意见,就交由你处置了。”说完即步出饭厅,往二楼去了。
顾墨禾回转身来,轻抚顾小北的背,“小北不怕,妈妈会保护你的。”
顾小北抬眸,定定地看着母亲,混淆着太多复杂的情绪,这样的母亲是她不曾见过的,勇敢,张扬,像一只雄赳气昂的斗鸡,竖起浑身的寒毛,为她的孩子而战。
顾小北回了她一个虚弱的微笑,“恩。”她坚定的相信,顾小北还不至于太悲惨,她只知道,如果母亲那样的女子,为了她,也愿意同顾家抗争,那么她,再苦也不要放弃希望。
她别开头,恍然间,落入一双澄澈的清眸,她甚至无可自拔,便陷进那一潭忧郁,那种隐约哀伤,丝丝缕缕,缠绕着她,渐缠渐紧。
顾灏南深看了她一眼,转而向顾墨禾,淡淡道:“姐,我有些话想对你说。”说完即转身,往书房方向去了。
顾墨禾拍了拍她的肩,示意她安心,随后跟着顾灏南的脚步上了二楼。
“姐,爸知道了,”顿了顿,他不想拐弯抹角,“小北不是你亲生的。”
顾墨禾怔了怔,稍微恍惚,随即稳了稳脚步,努力让自己镇定,“那他就更没有理由让小北嫁进许家了,我不懂,就如妍瑾所说,顾家并不缺联姻的小辈,梓璇梓萌都可以,况且妍瑾也乐见其成,为什么偏偏是小北,那孩子心气儿高,她嫁过去不会幸福的。”
顾灏南习惯性地点了根烟,良久,方才缓缓道:“姐,我答应你,不会让小北真的嫁过去,只要你表面上不反对,你相信我么?”
顾墨禾暗自思量,不动声色。
顾灏南继续道:“就像当年,你信我,能帮你带着襁褓中的顾小北,回到顾家,这次,你还愿意相信我么?”
顾墨禾有些动容,想当年,他也还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竟然表现出那样与年龄毫不相符的成熟,她信了他,因为,她实在是走投无路,起初她还是战战兢兢地依附他,直至后来,她顺利返回了顾家,她才相信他是真的能给人安全感。
“好,我信你,前提是,你绝对不可以拿小北的幸福作为筹码,交换任何东西。”
顾灏南略吸了口烟,表情淡淡地,算是默认了。
二人一前一后由书房出来,行至大厅的时候,顾小北正准备走了,顾墨禾手把着将她送至门口,理了理她略微皱褶的衣领,“回去还是照常读书,好好儿过日子,别想联姻的事儿,你小舅会帮你的。”
她并未表现出欣喜或是怅然,辞了母亲,她摒弃了人行道,延着道路的边缘游走,这不是回家的路,抑或是,她根本没有家,她不知道自己该通往何方,母亲说,小舅会帮助她,她说的时候,是那样笃定的语气,想到这儿,她冷淡地牵动嘴角,原来母亲比她更天真么,顾灏南,虽然不知道他对母亲说了什么,欺上瞒下,他是存心要将她们母女俩卖了,还要她们替他数钱么。
蓦地,脖颈处有冰冰凉意,她仰起略微角度,定定地凝望着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