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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晚清文选-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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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士,身不得其处,而误于所之者,岂可胜道哉! 
   盖尝试论事功之途,诗书文章之业,与人世所谓势位富厚,君子未尝必舍而不事也,有道以御之,故所之而不穷。后之君子,溺志富贵无论已,其少有志者,欲有所树,则务取天下之业之可以为名者托焉,期自章异于流俗,而未尝循于其本。故方其志得气盛,力足以观骇一世贵贱贤否之伦,横厉乎无双。及其久之,倦而思返,顾视身世,邈不足以自乐。反之内而砀无可据,爱恶攻取,又从挠之,睹老庄浮屠之书,一旦得其所为一死生齐得丧而渺万物者则大熹之。于是蠲弃百为,解弛堕坏,颓败不可振救。生犹是人也,而质则已亡矣。 
   且学儒者之学,服圣人之言,于卒也乃以异端为归,何其悖欤!夫彼未知圣人之道之有其自得者也。惴栗以为危,荡夷以为安,不以荣喜,非必于恶而逃之也,不以悴悲,亦非其往而不能返也。得志则措诸事,事立而世正焉斯已耳,我无与也。不得志则寓诸言,百世之下有能遵而行之者,犹其在吾身也。其衡诸道也不过,而传之久也无弊。ㄨ乎其至适,确乎得其所归,以与夫老庄浮屠之所称,孰为同乎大顺,而即乎人之心者乎?知道者以谓孰贤乎?佛生将北游,索一言以为赠。余以佛生才高而不得志,惧其过而流于是也,为书此以诒之。 

   ○与黎莼斋书 
   前在金陵,相从谭艺,讥评古今人,私心甚快。别后倏忽月余日矣,寒窗短檠,时时隐几思足下不可弭忘。裕钊自惟生平于人世,都无所耆好,独自幼酷喜文事。顾尝窃怪学问之道,若义理考据辞章之属,其途径至博,其号称为专家,亦往往而有。独至于古文,而能者盖寡。自曾文正公没,足下及至甫,又不得常聚晤,块坐独处,四顾茕然,无可与语。近者李佛生乃颇有意于此,时相从问为文法,所入虽未深,然佛生故天亮出于人人,乃时有解悟处,此差足语耳。 
   夫文章之事,非资才绝,而程功致力之深且久者,则必不能以至。才优而力深矣,其能至以几于成,与不能成,则亦有天焉。既至而几于成矣,其传不传,与传之显若晦若近与远,则又有天焉。且诚令其至而几于成,成焉而传,传焉而显且远,而吾文信不敝于百世,吾身则既泯然死矣。其取吾文而叹慕贵惜之者,吾皆不得而见之矣。捐弃一世华靡荣乐之娱,穷毕生之力,苦形瘁神,以侥幸于或成或不成,或传或不传之数,而慕想乎千百岁后,冥漠杳渺,邈不及见之虚誉,而不以自止,岂非所谓至迂而大惑者哉!宜彼世之所谓贤俊,能一切以取富贵显荣者,讪笑而背驰之也。 
   虽然,庄周有言:民食刍豢,麋鹿食荐,鲫蛆甘带,鸱鸦耆鼠,四者孰知正味。人生之嗜好,各赋受于其生初,其不齐至不可以巧历算。则夫孳孳焉勤一世于文字之业者,无亦所嗜出于其性,而不能以自解者欤? 
   且吾观古之能文者,若司马迁韩愈欧阳修之徒,其始设心措意,亦无过存乎以文自见,卒其所至,世不得徒文人目之。是故深于文者,其能事既足以自娱'B12L',及其所诣,益邃以博,乃与知乎圣人之道,而达乎天地万物之原。独居讴吟一室之中,而傲然睥睨乎尘之外,虽天下又孰有能易之者哉?又遑暇较量于我生以前与身后之赢失,而为之进退哉?思足下不得见,索居无聊,辄一吐其胸臆之所积,自怡取快意而已。非足下仆亦不发此也。天气骤寒,惟万万保练自爱。不宣。 


   ○答吴挚甫书 
   春间奉到往岁除夕惠书,承已改官畿甸,将以儒者之学,泽我民萌,敬贺敬贺。六月初旬,李佛生太守复递到三月晦一函,适裕钊有悼亡之戚,先期归里。一昔始来鄂城,匆匆未及报。所需姚氏评点汉书,一时未遑钞寄,请以异日可耳。来书过以文事见推,且虚怀谘度,谆谆无已,裕钊则何足以知此?虽然既承下问,不敢不竭其愚。 
   古之论文者曰:文以意为主,而辞欲能副其意,气欲能举其辞。譬之车然,意为之御,辞为之载,而气则所以行也。欲学古人之文,其始在因声以求气。得其气则意与辞往往因之而并显,而法不外是矣。是故契其一而其余可以绪引也。盖曰意、曰辞、曰气、曰法之数者,非判然自为一事,常乘乎其机而绲同以凝于一。惟其妙之一出于自然而已。自然者无意于是,而莫不备至动皆中乎其节,而莫或知其然。日星之布列,山川之流峙是也。宁惟日星山川,凡天地之间之物之生而成文者,皆未尝有见其营度而位置之者也,而莫不蔚然以炳,而秩然以从。 
   夫文之至者,亦若是焉而已。观者因其既成而求之,而后有某者某者之可言耳。夫作者之亡也久矣,而吾欲求至乎其域,则务通乎其微,以其无意为之而莫不至也。故必讽诵之深且久,使吾之与古人合于无间,然后能深契自然之妙,而究极其能事。若夫专以沉思力索为事者,固时亦可以得其意,然与夫心凝形释,冥合于言议之表者,则或有间矣。故姚氏暨诸家因声求气之说为不可易也。吾所求于古人者,由气而通其意以及其辞与法,而喻乎其深。及吾所自为文,则一以意为主,而辞气与法胥从之矣。 
   阁下以为然乎?阁下谓苦中气弱,讽诵久则气不足载其辞。裕钊迩岁亦正病此往在江宁闻方存之云:长老所传刘海峰绝丰伟,日取古人之文纵声读之。姚惜抱则患气羸,然亦不废哦诵,但抑其声使之下耳。是或亦一道乎?裕钊比所遇多乖舛,迫忧患,于此事恐终无所就。阁下才高而志远,年盛而气锐,它日必能绍邑中诸老盛业。用敢进其粗有解于文事者,以为涓埃之裨。惟亮不宣。 

   ○游虞山记 
   十八日与黎莼斋游狼山,坐萃景楼,望虞山乐之。二十一日买舟渡江,明晨及常熟。时赵易州惠甫适解官归,居于常熟,遂偕往游焉。 
   虞山尻尾,东入常熟城,出城迤西,绵二十里,四面皆广野,山亘其中。其最胜为拂水岩,巨石高数十尺,层层骈叠,若累芝菌,若重钜盘为台,色苍碧丹赭,斑驳晃耀溢目。有二石中分曰剑门,砉擘屹立,诡异殆不可状。踞岩俯视,平畴广衍数万顷,澄湖奔溪,纵横荡其间,绣画天施。南望毗陵震泽,连山青翠相属,厥高钅云,雨气日光,参错出诸峰上,水阴上薄,荡摩阖开,变灭无瞬息定。其外苍烟渺霭围缭,光色纯天,决眦穷睇神与极驰。岩之麓为拂水山庄旧,钱牧斋之所尝居也。嗟乎!以兹邱之胜,钱氏惘不能藏于此终焉,余与易州乃乐而不去云。 
   岩阿为维摩寺,经乱泰半毁矣。出寺西行,少折逾岭而北,云海豁开,杳若天外,而狼山忽焉在前。余指谓易州亦昔游其上也。又西下为三峰寺,所在室宇,每每可憩息。临望多古树,有罗汉松一株,剥脱拳秃,类数百年物。寺僧具酒果笋面,饷余两人。已日昃矣。循山北过安福寺,唐人常建诗所谓破山寺者也,幽邃称建诗语,寺多木樨华,由寺以往,芳馥载涂。返自常熟北门,至言子仲雍墓。其上为辛峰亭,日已夕,山径危仄不可上,期以翌日往。风雨复不果。二十四日,遂放舟趣吴门。行数十里,虞山犹蜿蜒在蓬户,望之了然,令人欲返棹复至焉。 

   ○莫子墓志铭 
   子,姓莫氏,讳友芝,自号吕阝亭,晚号耳叟,世居江南之上元。明宏治中,其远祖曰先者,从征贵州都匀苗,遂留居都匀。至高祖云衢,又迁独山州,自是为独山州人。曾祖嘉能,祖强,州学生,皆以君考贵,赠如其官。考与俦,嘉庆己未进士,翰林院庶吉士,改官为四川盐源县知县,再改官为贵州遵义府学教授,曾文正公表其墓曰:教授莫君者也。教授故名进士,日以朴学倡其徒教其子弟。子独一意自刻厉,追其志而从之。当是时,遵义郑子尹珍,亦从教授君游,与子相靡刂以许郑之学,积五六年,所诣益邃。黔中官师徒友,交口推毂莫子郑子尹,而两人名遂冠西南。 
   子之学,于苍雅故训,六经名物制度,靡所不探讨,旁及金石目录家之说,尤究极其奥赜,疏导源流,辨析正伪,无株寸差失。所为诗及杂文,皆出于人人,而于诗治之益深且久,又工真行篆隶书,求者肩相摩于门。 
   子癯貌玉立,居常好游览,善谈论,遇人无贵贱愚智,一接以和,暇日相与商较古今,评骘术业高下,正论诙嘲闲作,穷朝昏不倦。自通州大邑,至于山陬岭海,公卿钜人,学土大夫,咸推子以为不可及。下逮武夫小吏,闾巷学徒,语君名字无不知,及其他尝与君晤,无不得其意以去者。然君虽乐易,而中故介然有以自守。自道光辛卯举于乡,其后连岁走京师,朝士贵人,争欲与之交,然君必慎择其可。有权贵介君友求书,辞不应。某相国欲招致授子弟读,婉谢之。既屡试礼部不得志,以咸丰八年截取知县,且选官。顾君意所不乐,弃去不复顾。以其年六月出都门,从胡文忠公于太湖,明年复从曾文正公至安庆,越四年又至金陵。胡文忠曾文正公,皆君尝所与游,旧知君者也。及今合肥相国李公巡抚江苏,请州县吏于朝,而是时中外大臣,尝密荐学问之士十有四人。诏征十四人往,君其一也。于是文正公暨李相国,及诸朋好,争要君出仕,敦劝甚至,君一辞谢不就,携妻子居金陵,时独出往来于江淮吴越之交。子既好游,而东南故多佳山水,又儒彦胜流,往往而聚,乃日从诸人士饮酒谈咏,所至忘归。 
   同治七年冬,余与子自金陵偕送文正公于邗上,返过维扬,登焦山,道丹徒,至吴门,并舟行者累月日,日接膝谈,语十事而合者七八。余寻别子赴杭州,明年复来吴,与子益买舟遍览灵岩石栖石壁之胜,观梅于邓尉,越日至天平山,谋且上其颠。子苦足力乏,坐寺中待余。余乃独从一小童,攀藤葛,凌怪石,陟绝顶以望太湖。既下,子迎余而笑,相诧以为极一时之乐,距今忽忽四五年,日月梦想,屡欲寻旧游不复果,而子则且卒矣。 
   子之卒,以同治十年九月辛丑,春秋六十有一。生平所为书,日《黔诗纪略》三十三卷。《遵义府志》四十八卷,《声韵考略》四卷,《过庭碎录》十二卷,《吕阝亭诗钞》六卷,《樗茧谱注》二卷,《唐本说文》《木部笺异》一卷。其编订未竟者,尚有诗八卷,《吕阝亭文影山词》,《吕阝亭经说古刻抄》,《书画经眼录》,《宋元旧本书经眼录》,《旧本未见书经眼录》,《资治通鉴索隐》,《梁石记》,各若干卷,藏于家。配夏孺人,子彝孙,附贡生,先一岁卒,绳孙,两淮候补盐大使,女二人,孙一人,尚幼。子兄弟九人,多有名于时。子既卒,其季弟祥芝官江宁知县者,请假于大府,以十一年二月,与绳载其柩归于贵州,卜六月壬申,葬于遵义县东八十里,青田山先茔之次。且行,征铭于余。余与子故相得也。既逾月,为之铭而归之。其辞曰:乌乎子!迹半天下,名从之驰,卒归藏于故丘,无所不慊矣。其又何悲? 

   ☆李慈铭○答仆诮文 
   先生客居,作文守岁。呼仆瀹研,仆倚屏睡。先生叱之,仆起而谇。官穷至此,官文是祟。谁使官幼?识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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