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文选-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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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014请开海禁疏·慕天颜
查得户部疏,称需用钱粮甚多。今内外诸臣,有将米豆草束等项价值,题请加增者,有称百姓困苦,题请蠲缓者,有称百姓困苦,条奏赈救者。今江南等处,灾荒又见告矣。倘概议不准,恐民生不遂,有负皇上爱养斯民之至意。若竟从所请,则钱粮愈少,军需不足,岂得不预行筹画。在外督抚,身任地方,知之必悉。如何使百姓不致困苦,以足国用,有益兵饷之处,俱行陈奏等因,具题。奉旨,九卿詹事科道,会同确议具奏。钦此。
臣查生财之道,必致其源,而理财之法,当从其大。目前兴师征讨,四出靡宁。虽蜀道渐开,楚江咸顺,而貔貅之众,棋布星陈,资饷甚殷,所在告急。议节省则事款通裁,几于节无可节矣。议捐输则事例多案,几于捐无可捐矣。然而军马之供亿,每患不敷,度支之经营,尚苦莫措者,良由讲求之术,徒循其末而未深探其本也。盖自庸调之制废,而民力之输纳无复本色之供;自两税之法行,而国用之征求惟以金钱为急。上下相寻,惟乏金之是患也久矣。
然银两之所由生,其途二焉。一则矿砾之银也,一则番舶之银也。自开采既停,而坑冶不当复问矣。目迁海既严,而片帆不许出洋矣。生银之两途并绝,则今直省之所流转者,止有现在之银两。凡官司所支计,商贾所贸市,人民所恃以变通,总不出此。而且消耗者去其一,堙没者去其一,埋藏制造者又去其一。银日用而日亏,别无补益之路。用既亏而愈急,终无生息之期。如是求财之裕,求用之舒,何异塞水之源而望其流之溢也。岂惟舒裕为难,而匮绌之忧,日甚一日,将有不可胜言者矣。由今天下之势,即使岁岁顺成,在在丰稔,犹苦于谷贱伤农,点金无术,何况流亡迭见,灾歉频仍。
于此思穷变通久之道,不必求之天降地出,惟一破目前之成例,曰开海禁而已矣。盖矿砾之开,事繁而难成,工费不可必。所取有限,所伤必多,其事未可骤论也。惟番舶之往来,以吾岁出之货,而易其岁入之财。岁有所出,则于我毫无所损,而殖产交易,愈足以鼓艺业之勤。岁有所入,则在我日见其赢,而货贿会通,立可以祛贫寡之患。银两既以充溢,课饷赖为转输。数年之间,富强可以坐致。较之株守故局,议节议捐,其得失轻重,有不啻径庭者矣。
然而议此者,必谓海氛未靖,方事剿除。若一通洋,势多扞格。则更请衡今昔事势而言之。按故明海岛诸国,并许朝贡。惟以猥彝犷悍,绝不使通。然而市舶之往来,于彼不废,故有舶商匿货之禁。原以专计泛海之船。行之累朝,深得其利。其后虽有倭患,原非兆于商舶也。
再以本朝而言。闽海之余孽未殄,而荷兰琉球等国之贡仍至也。粤地之风帆接闽,而暹罗红毛等国之贡自若也。贡船本外彝所来,犹且无碍。商舶由内地所出,翻谓可虞,又事理之必不然者矣。
犹记顺治六七年间,彼时禁令未设,见市井贸易,咸有外国货物,民间行使多以外国银钱。因而各省流行,所在皆有。自一禁海之后,而此等银钱,绝迹不见一文。即此而言,是塞财源之明验也。可知未禁之日,岁进若干之银,既禁之后,岁减若干之利。揆此二十年来,所坐弃之金钱,不可以亿万计,真重可惜也。今则盛京直隶山东之海船,固听其行矣,海洲云台之弃地,亦许复业矣。香山澳门之陆路,再准贸贩矣。凡此庙谟之筹略,岂非见于海利之原可通融,而故弛其禁耶?今所请之开禁,亦即此意扩推之而已。
惟是出海之途,各省有一定之口,税赋之入,各口有一定之规。诚画一其口岸之处,籍算其人船之数,严禁其违禁之货,察惩其犯令之奸,而督率巡防,并资文武,统之以兼辖,责之以专泛,弹压之以道官,总理之以郡佐。一切给票稽查,抽分报纳诸例,皆俟定议之日,可逐一妥酌举行也。
总之,此事诚关重大。今之言者,明知此禁之当开,乃瞻顾而不敢轻言。即言矣,议者亦明知此言之可行,又因循不敢决断。则财终从何裕而用终从何出乎?兹因需饷浩繁,民生困苦,上廑庙堂之忧,更烦院虑之功。再行筹计,展转思维,以为微利轻财,未足以补救。今日必当致财之源,生财之大,舍此开禁一法,更无良图。
抑臣更有请者,江南弃沙,虽已复业过半,尚有界外未复之洲。实则在大江口内而不在外洋,迁民失业,更为可悯。今若开禁,并可勘令复归故土,垦种补课,又系生财之一端。而海舶通商,所资在天下之大,百世之远,宁仅江南一隅足饷一时已哉!
006…015论洋害·程含章
天下之大利在洋,而大害亦在洋。诸番所产之货,皆非中国所必需。若大呢、羽毛哔吱、铜、锡、绵花、苏木、药材等类,每岁约值千万金。犹是以货换货,不必以实银交易。于中国尚无所妨。惟鸦片一物,彼以至毒之药,并不自食,而乃卖与中国,伤吾民命,耗吾财源。约计每岁所卖不下数百万金。皆潜以银交易,有去无来。中国土地,所产岁有几何,一岁破耗数百万,十岁破耗数千万,不过二三十年,中国之白金竭矣。近来白金日渐昂贵,未始不由于此。实堪隐忧。
或曰:严海口,谨关津,但令海关不收其税,便可禁其不来。不知沿海数千万里,处处皆可登岸。虽有十万兵,不能守也。利之所在,不胫而走,不羽而飞,岂必定由关津。海关向无鸦片之税,皆系传闻之讹。至于禁兵役之包蔽,拿烟馆之售卖,有犯者重治其罪,皆系皮毛之治,无益于事。必欲正本清源,惟有绝其人,不与交通贸易而后可。然试思其人之能绝焉否耶?
彼诸番之与中国交易,已数百年矣。一旦绝之,则必同心合力,与我为难,兵连祸结,非数十年不定。而沿海奸民,素食其利,且将阴为彼用。海滨僻静,不可胜防。且胜负兵家之常。但令中国小有挫败,则谣诼纷乘,群起而攻之矣。天下事自我发之,须自我收之。岂可以兵为戏而浪开边衅哉!
为今之计,止可严谕各国,不许夹带鸦片。某船有犯者,即封其舱,不许贸易。而于沿海口岸,及城市镇集,严密察访,有屯卖大贩,即置于法。没其财产入官,妻配边。其关津口岸之查禁,自不待言。又广为教戒,使民回心向道。或者其稍止乎?事有明知其害,而不能即去,必姑俟之异日,以待其机之可乘者,此类是也。
007…016地图说·朱云锦
昔晋司空裴秀,尝作《禹贡地域图》十八篇。其序曰:制国之体有六。一曰分率,所以辨广论之度也;二曰准望,所以正彼此之体也;三曰道里,所以定所由之数也;四曰高下,五曰方邪,六曰迂直。后三者,各因地而制宜,所以校平险之异也。六者作图之法备矣。惜其不传。后唐贾耽作《华夷图》亦称于世。尝谓地理之学,百闻不如一见。又云十说不如一图。古人之图史并重者以此。
愚意有方面之任者,可饬沿边及腹地,有山险州县,各勘明本境某山周回约几里,高约若干丈,与傍近山或联或断,距州县治若干,某水出某山,流接某县,山内通行之路,凡自某县某堡入境,至某县某地出境,有无兵营分防官司,又有樵路若干条,可为至某处捷径,或古设有某关,今有无基地,再注明四至八到,并为说,挨县呈送,再绘为总图,统为之说。则一省之形势了然矣。
汉入关中,萧相国先入丞相府收图书,然后知天下扼塞户口。唐时每州亦造送图经,皆此。若得数同志者,即所莅之地,各成一图,汇齐可成大观。与古之裴贾,方轨并驾。而守土稽古者,皆得有所考镜矣。尝阅各志,见张应科林县险要图说,甚简核可法。附录之以待有心者之则效云。
008…017贞女说·俞正燮
《列女传》云:丹阳罗静者,广德罗勤女,为同县朱旷所聘,婚礼未成,勤遇病丧没。邻比断绝。旷触冒经营。寻复病亡。静感其义,遂誓不嫁。有杨祚者,多将人众,自往纳币。静乃逃窜。祚劫其弟妹。静惧为祚所害,乃出见之。曰:实感朱旷为妾父而死,是以托身亡者,自誓不贰。辛苦之人,愿君哀而舍之。如其不然,请守之以死。乃舍之。
后世女子不肯再受聘者,谓之贞女。其义实有难安。未同衾而同穴,谓之无害,则又何必亲迎,何必庙见,何必为酒食以召乡党僚友,世又何必有男女之分乎?此盖贤者未思之过。必若罗静者,可云女士矣。可云贞女矣。
尝见一诗云:
闽风生女半不举,长大期之作烈女。婿死无端女亦亡,鸩酒在尊绳在梁。
女儿贪生奈逼迫,断肠幽怨填胸臆。族人欢笑女人死,请旌藉以传姓氏。
三丈华表朝树门,夜闻新鬼求返魂。
呜呼!男儿以忠义自责则可耳。妇女贞烈,岂是男子荣耀也!
008…018节妇说·俞正燮
《礼·郊特牲》云:一与之齐,终身不改。故夫死不嫁。《后汉书·曹世叔妻传》云:夫有再娶之义,妇无二适之文。故曰:夫者天也。按妇无二适之文,固也。男亦无再娶之仪。圣人所以不定此仪者,如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非谓庶人不行礼,大夫不怀刑也。
自礼意不明,苛求妇人,遂为偏义。古礼夫妇合体同尊卑,乃或卑其妻。古言终身不改,身则男女同也。事出妻,乃七改矣。妻死再娶。乃八改矣。男子理义无涯涘,而深文以罔妇人,是无耻之论也。
《魏志·钟繇传》云:子毓为御史中丞侍中廷尉听,君父已没,臣子得为理谤。及士为侯,其妻不复配嫁。《北史·李谐传》云:五品以上,妻妾不得改嫁。《北梦琐言》云:士人女郎无改适之礼。然宋濮王允让仁宗时知大宗正事。故事,宗妇少丧夫,虽无子不许更嫁。允让曰:此非人情。乃为请使有归。
检《礼志》十八云:治平中,令宗室女再嫁者,祖父有二代任殿直。若州县以上,即许为婚姻。熙宁十年,诏宗妇非袒免以上亲,与夫听离再嫁者,委宗正司审核。其恩泽已追夺,而乞与后夫者,降一等。寻诏宗女毋得与尝娶人结婚,再适者不用此法。是女再嫁,与男再娶者等。
《元史·列女传》云:郑州霍尹氏夫死,姑命其更嫁,尹不忍。姑曰:世之妇皆然,人未尝以为非。汝何独耻之?尹曰:人之志不同。妾知守妾志耳。姑不能强。此则妇人之节,男子所不及。其再嫁者,不当非之。不再嫁者,敬礼之斯可矣。
009…019书包倦翁安吴四种后·丁晏
倦翁与余交契三十年。既成《安吴四种》,亟寄一部以示余。余读其文,激宕遒美,其敷陈剀切,皆经世之言,有关国计民生,不为空疏无用之学。近儒之魁士名人也。余独惜其好言利,以贻无穷之害。
倦翁好奇人也,以好奇之过,敢为大言,訾毁成法,变更旧章,务为可惊可喜之论,以炫世骇俗。而不意其害之至此极也。夫漕运官盐,国家之成法也,积久行之,不能无弊。然当其遵行之时国用殷富民生蕃庶,利与弊相乘,未见其害之甚也。倦翁必欲变漕运为海道,变官盐为票商,狃目前之利。驯至海运票引既成,而漕艘盐船水手捆工,数十万之闲民,嗷嗷无食,其势不为盗贼不止。于是揭竿亡命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