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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晚清文选-第1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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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姿。彼古之希腊、罗马人亦知之,故其阿克德美之中,莫不有津蒙那知安属焉,而拍拉图乃以骈胁著号。至于近世,则欧罗化国,日鳃鳃然以人种日下为忧,操练形骸,不遗余力。饮食养生之事,医学所详,日以精审,此其事不仅施之男子已也,乃至妇女亦莫不然。盖母健而后儿肥,培其先天而种乃进也。去岁日本行之,《申报》论其练及妇女,不知所云。嗟夫,此真非以裹脚为美之智之所与也!故中国礼俗,其贻害民力而坐令其种日偷者,由法制学问之大,以至于饮食居处之微,几于指不胜指。而沿习至深,害效最著者,莫若吸食鸦片、女子缠足二事,此中国朝野上之近臣大难变者也。然而夷考其实,则其说有不尽然者。今即鸦片一端而论,则官兵士子,禁例原所未用。假令天子观察二品以诸公,所谓至吏,必其不染者而后用之,近臣大吏各察其近属,如是而转相察藩臬,察郡守,察州县,州县察佐贰,学臣之察士,将帅之察兵,亦用是术焉,务使所察者,人数至简,以期必周。如是定相坐之法而实力行之,则官兵士子之染祛。官兵士子之染祛,则天下之民知染其毒者,必不可以为官兵士子也,则自爱而求进者必不吸食。夫如是,则吸者日少,俟其既少,然后著令禁之,旧染渐去,新染不增,三十年之间可使鸦片之害尽绝于天下。至于缠足,本非天下女子之所乐为也,拘于习俗而无敢畔其范围而已。假令一日者,天子下明诏,为民言缠足之害,且曰:继自今,自某年女子而缠足,吾其毋封。则天下之去其疾者,犹热之去燎而寒之去た也。夫何难变之与有。夫变俗如是二者,非难行也,不难行而不行者,以为无与国是民生之利病而已。而熟知种以之弱,国以之贫,兵以之窳,胥于此焉阶之厉耶!是鸦片、缠足二事不早为之所,则言变法者,皆空言而已矣。 
   其开民智奈何?今夫尚学问者,则后事功,而急功名者,则轻学问。二者交失,其实则相资而不可偏废也。顾功名之士多有,而学问之人难求,是则学问贵也。东土之人,见西国今日之财利,其隐赈流溢如是,每疑之而不信;迨亲见而信矣,又莫测其所以然;及观其治生理财之多术,然后知其悉归功于亚丹斯密之一书,此泰西有识之公论也。是以制器之备,可求其本于柰端;舟车之神,可推其原于瓦德;用灵之利,则法拉第之功也;民生之寿,则哈尔斐之业也。而二百年学运昌明,则又不得不以柏庚氏之摧掏廓清之功为称首。学问之士,倡其新理,事功之士,窃之为术,而大有功焉。故曰:民智者,富强之原。此悬诸日月不刊之论也。顾彼西洋以格物致知为学问本始,中国非不尔云也,独何以民智之相越乃如此耶?或曰:中国之智虑运于虚,西洋之聪明寄于实,此其说不然。自不佞观之,中国虚矣,彼西洋尤虚;西洋实矣,而中国尤实者,不在虚实之间也。夫西洋之于学,自明以前,与中土亦相埒耳。至于晚近,言学则先物理而后文词,重达用而薄藻饰。且其教子弟也,尤必使自竭其耳目,自致其心思,贵自得而贱因,喜善疑而慎信,故其名数诸学,则藉以教致思穷理之术;其力质诸学,则假以导观物察变之方,而其本事,则筌蹄之于鱼兔而已矣。故赫胥黎曰:“读书得智,是第二手事,唯能以宇宙为我简编,名物为我文字者,斯真学耳。”此西洋教民要术也。而回观中国则何如?夫朱子以即物穷理释格物致知是也;至以读书穷理言之,风斯杜下矣。且中土之学,必求古训。古人之非,既不能明,即古人之是,亦不知其所以是。记诵词章既已误,训诂注疏又甚拘,江河日下以至于今日之经义八股,则适足以破坏人才,复何民智之开之与有耶?且也六七龄童子入学,脑气未坚,即教以穷元极眇之文字,事资强记,何裨灵襟?其中所恃以开浚神明者,不外区区对偶已耳。所以审核物理,辨析是非者,胥无有焉。以是为学,又何怪制科人十九鹘突于人情物理,转不若农工商贾之有时而当也。今之蒿目时事者,每致叹于中国读书人少;自我观之,如是教人,无宁学者少耳。今者物穷则变,言时务者,人人皆言变通学校,设学堂,讲西学矣。虽然,谓十年以往,中国必收其益,则又未必然之事也。何故?旧制尚存,而荣途未开也。夫如是,士之能于此深求而不亻券厌者,必其无待而兴,即事而乐者也。否则刻棘之业虽苦,市骏之赏终虚,同辈知之则相忌,门外不知则相妄,几何不废然反也!是故欲开民知,非讲西学不可;欲讲实学,非易立选举之法则,开用人之涂,而废八股、试帖、策论诸制科不可。 
   至于新民德之事,尤为三者之最难。今微论西洋教宗如何,然而七日来复,必有人焉聚其民而耳提面命之,而其所以为教之术,则显之以帝天之严,重之以求生之论。人无论王侯君公,降以至于穷民无告,自教而观之,则皆为天之赤子,而平等之义以明。平等义明,故其民知自重而有所劝于为善。今夫“上帝临汝,勿贰尔心”、“相在尔室,尚不愧于屋漏”者,大人之事而君子之所难也;而西洋小民,但使信教诚深,则夕朝惕乾,与吾之大人君子无所异。内省不疚,无恶于志,不为威惕,不为利疚,此诚教中常义,而非甚瑰琦绝特之行者也。民之心有所主,而其为教有常,故其效能如此。至于吾民,则姑亦无论学校已废久矣,即使尚存如初,亦不过择凡民之俊秀者而教之。至于穷檐之子,编户之氓,则自襁褓以至成人,未尝间有孰教之者也。孟子曰:“饱食暖衣,逸居而无教,则近于禽兽。”夫饱食暖衣之民,无教尚如此。则彼饥寒逼驱,救死不瞻者,当何如乎?后义先利,诈伪奸欺,固其所耳。曩甲午之办海防也,水底碰雷与开花弹子,有以铁滓沙泥代火药者。洋报议论,谓吾民以数金锱铢之利,虽使其国破军杀将,辱地伤师不顾,则中国今日之败衄,他日之危亡,不可谓为不幸矣。此其事足使闻者发指,顾何待言!然诸君亦尝循其本而为求其所以然之故与?盖自秦以降,为治虽有宽苛之异,而大抵皆以奴虏待吾民。虽有原省,原省此奴虏而已矣;虽有燠咻,燠咻此奴虏而已矣。夫上既以奴虏待民,则民亦以奴虏自待。夫奴虏之于主人,特形劫势禁,无可如何已耳,非心悦诚服,有爱于其国与主,而共保持之也。故使形势可恃,国法尚行,则鼻臭 靴犁面,胡天胡帝,扬其上于至高,抑其已于至卑,皆力为之;一旦形势既去,法所不行,则独知有利而已矣,共起而挺之,又其所也,复何怪乎!今夫中国之骂诟人也,骂曰畜牲,可谓极矣。而在西人则莫须有之词也。而试入其国,而骂人曰无信之诳子,或曰无勇之怯夫,则朝言出口而挑斗相死之书已暮下矣。何则?彼固以是为至辱,而较之畜牲万万有加焉,故宁相死而不可以并存也。而我中国,则言信行果仅成小人,君子弗尚也。盖东西二洲,其风尚不同如此。苟求其故,有可言也。 
   西之教平等,故以公治众而贵自由。自由,故贵信果。东之教立纲,故以孝治天下而首尊亲。尊亲,故薄信果。然其流弊之极,至于怀诈相欺,上下相遁,则忠孝之所存,转不若贵传果者之多也。且彼西洋所以能使其民皆若有深私至爱于其国若主,而赴公战如私仇者,则亦有道矣。法令始于下院,是民各奉其所主之约,而非率上之制也;宰相而下,皆由一国所推择。是官者,民之所设,以厘百工,而非徒以尊奉仰戴者也,抚我虐我,皆非所论者矣。出赋以庀工,无异自营其田宅;趋死以杀敌,无异自卫其室家。吾每闻英之人言英,法之人言法,以至各国之人之言其所生之国土,闻其名字,若我曹闻其父母之名,皆肫挚固结,若有无穷之爱也者。此其故何哉?无他,私之以为已有而已矣。 
   是故居今之日,欲进吾民之德,于以同力合志,联一气而御外化,则非有道焉使各私中国不可也。顾处士曰:“民不能无私也,圣人之制治也,在合天下之私以为公。”然则使各私中国奈何?曰:设议院于京师,而令天下郡县各公举其守宰。是道也,欲民之忠爱必由此,欲教化之兴必由此,欲地利之尽必由此,欲道路之辟、商务之兴必由此,欲民各束身自好而争濯磨于善必由此。於呼!圣人复起,不易吾言矣! 
   此三者,自强之本也,不如是则虽有伊尹、吕尚为之谋,吴起、李牧为之战,亦将寝衰寝灭,必无有强之一日决也。虽然,无亦有其标者焉。然则治标奈何?练兵乎?筹饷乎?开办乎?通铁道乎?兴商务乎?曰:是皆可为。有其本则皆立,无本则终废。自甲午以来,海内樊然并兴者亦已众矣,其效何若?其有益于强之数与否,识时审势之士将能言之,无假鄙人深论者也。虽然,有一事焉,自仆观之,则为标之所最亟而不可稍或辽缓者也。其事维何?曰:必朝廷除旧布新,有一二非常之举措,内有以慰薄海臣民之深望,外有以破敌国侮夺之阴谋,则庶几乎其有豸耳。不然,是琐琐者,虽百举措无益也。善夫吾友新会梁启超之言曰:“万国蒸蒸,大势相逼,变亦变也,不变亦变也。变而变者,变之权操诸己;不变而变者,变之权让于人。”《传》曰:“无滋他族,实逼处此。”愿天下有心人三复斯言而早为之所焉可耳。 

   ○论世变之亟 
   呜呼!观今日之世变,盖自秦以来未有若斯之亟也。夫世之变也,莫知其所由然,强而名之曰运会。运会既成,虽圣人无所为力,盖圣人亦运会中之一物。既为其中之一物,谓能取运会而转移之,无是理也。彼圣人者,特知运会之所由趋,而逆睹其流极。唯知其所由趋,故后天而奉天时;唯逆睹其流极,故先天而天不违。于是裁成辅相,而置天下于至安。后之人从而观其成功,遂若圣人真能转移运会也者,而不知圣人之初无有事也。即如今日中倭之构难,究所由来,夫岂一期一夕之故也哉!尝谓中西事理,其最不同而断乎不可合者,莫大于中之人好古而忽今,西之人力今以胜古;中之人以一治一乱、一盛一衰为天行人事之自然,西之人以日进无疆,既盛不可复衰,既治不可复乱,为学术致化之极则。盖我中国圣人之意,以为吾非不知宇宙之为尽藏,而人心之灵,苟日开瀹焉,其机巧智能,可以驯致于不测也。而吾独置之而不以为务者,盖生民之道,期于相安相养而已。夫天地之物产有限,而生民之耆欲无穷,孳乳浸多,镌日广,此终不足之势也。物不足则必争,而争者人道之大患也。故宁以止足为教,使各安于朴鄙颛蒙,耕凿焉以事其长上,是故春秋大一统者,平争之大局也。秦之销兵焚书,其作用盖亦犹是。降而至于宋以来之制科,其防争尤为深且远。取人人尊信之书,使其反复沉潜,而其道常在若远若近、有用无用之际。悬格为招矣,而上智有不必得之忧,下愚有或可得之庆,于是举天下之圣智豪杰,至凡有思虑之伦,吾顿八弦之纲以收之,即或漏吞舟之鱼,而已曝腮断耆,颓然老矣,尚何能为推波助澜之事也哉!嗟乎!此真圣人牢笼天下,平争泯乱之术,而民力因之以日窳,民智因之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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