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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晚清文选-第1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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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者具举,宏纲毕张,郁噎以通,牵制以除,才干以展,芜杂以清,魁杰以达,大数得矣。然既革宿弊,宜增善制。善制之要,首曰商部。中国洋货内流,岁漏千万,工艺╃苦,上不过问。茶丝美利,日以浸衰,西国商务,立为专部,商会力有不逮,则国家助其推行,专意经营,故能墟印度而弱我中国。今宜别立一部,掌以专官。合众讲求,助民推布。庶能振我绝业,塞其漏卮。二曰农部。西国民有农会,国有农部,择种察土,灌培播刈,皆用新法,国家督之,农官考之,蚕务公会,究其饲养,验其瘟病。以至种植畜牧,皆掌之农部,以善其事。故欧洲农田所植,岁计一万一千九百三十兆两。英人棉花之税,岁入一千二百万金镑。俄人西伯利亚种树之利,岁数百万。而美人养蜂之入,且敌旧金山之金矿。有农部以督核之,故利尽而事举也。中国沃壤,以欧洲新法所产推之,每县可增银七十五万。诚能特立专部,训民务农,讲究新法,不及十年,富甲诸国矣。岂患贫哉?三曰学部。西国大小学校诸学,学堂遍于国内,立部司之。识字之民,十得八九,著书之数,岁乃二万。中国人寡读书,犷若苗犭,识字之数,百不足十。非民之智于西,而愚于中也,上不设学校,以开其智也。多立学堂,别创学部,专官任事,重其责成,如是而民智不开,殆未有也。若此者,增减得宜,利举弊革,立法美善。中人之性,可以贤,中人之质可以智,中人之力可以才。以行新政,何政不举?以兴新法,何法不张?而顾鳃鳃然,虑其事之不治哉!曰其事重大,匪易任也。曰变法之本,舍是末由。日本之强,实基于此。语曰:非常之原,黎民惧焉。{艹尔}罢不振,怖为河汉。有其举之,易亦反掌,若犹慑其艰巨,惮于革易,而顾仿行一二西法,委任一二西人,贸然自以为得计,何怪其一利未见,万弊丛集,千疮万孔,反贻守旧者以藉口哉! 

   ○论中国宜尊君权抑民权 
   今之通人则曰:中国之弱,君权重也,民权轻也。善谋国者,因泰西之道轻其所重,而重其所轻,斯国强矣。麦孟华曰:不然。中国非民权不立之为患,而君权不立之为患。是故横尽五洲,竖尽前古,君权之轻者,莫今日之中国若。君权之重者莫,今日之西国若。其比较之,卒悉数之,更累仆不能尽也。请略言其一二。 
   西国民间,一户一口,年岁生死,皆上之官,为簿稽之,其匿报者,课之以罪。中国则自生自死,自养自息,国家莫得而过问也。西国产业,将遗子孙,则必藉其家,寡告其所在,达于有司,纳遗嘱税,然后传与其人。中国则任意授受,国家莫得而稽也。西国生年八岁,皆入小学,溺爱废学者,罪其父母。中国则惰窳顽犷,不识字者十居七八,国家莫得而劝也。西国人家皆经学校,非有成就,不能自通。中国则朝为市奴,夕挂金紫,国家莫得而节制也。西国币制定自朝廷,若者为镑,若者为罗卜,若者为佛郎,举国如一,莫敢殊异。中国则十八行省币货各异,币式各异,民间自安其所习,国家莫得而整齐也。西国钞引,惟政府得铸造,而市诸境内。中国则各省票号,各埠钱庄自为之而自行之,国家莫得而查禁也。西国凡新构房屋必官为查验,核其工作之良窳,以妨塌伤。其历年已久之房屋,必随时查勘,令其拆修。中国则任意筑台,虽有破绽,国家莫得而督责也。西国涂道必宽敞整洁,弃秽于路,厥有常刑。中国则都会康庄,溲溺狼藉,丐殍载道,国家莫得而驱逐也。西国医生,必由医院学成领有凭照,方许执业。中国则学书不成,改而业此,庸医充斥,杀人如麻,国家莫得而刑也。西国邮递宫中掌之。中国则民局遍地,国家莫得而一统也。西国商务,厥有市官,苦窳之器,不鬻于市。其有新制,领凭专利,禁止他商,无敢仿造。中国则奸宄充刃,展转冒效,百物滥劣,国家莫得而主持也。西国凡铁路所经堂庙庐墓,皆必拆避,开辟矿产,四山皆遍,无敢阻挠。中国则旧党彭噪,箝阏大计,国家莫得而惩也。西国山林设虞掌之渔务,设司辖之斧斤,以时数罟不入。中国则丽泽无主,民间则任意蹂躏,国家莫得而知也。西国律度量衡,皆由官定,物磅银磅,画一通行。中国则市平、漕平、市平、工部尺、市尺、户异其制,人用其私,国家莫得而厘订也。 
   故夫西国之君,有其权也如彼,中国之君其无权也如此,凡庶百政,罔不类是。千古万笔,匪可殚论。故极其无权之敝,乃至天子之尊,不能爵士,必俟其自贾科第,自钻保举,自累资格,苟不由此,则君不得而庸也。天子之威,不能杀一人,虽败军之将,失地之官,婪赃之吏,经年监候,君不得而戮也。事无大小,皆下部议,君不得而独断也。政无巨细,皆援成例,君不得而独创也。今夫中外古今之所谓大权者,岂不以能创制立事而生杀人乎哉?岂不以能箝勒天下之举动,整齐天下之耳目乎哉?以西君例中君,以中民例西民,则孰为重,而孰为轻矣乎? 
   先王之治天下也,以其民为子,而自为其父母,以其民为弟子,而自为其师。取民之衣服饮食居处,语默昏姻丧祭先生疾病家妇人子井灶六蓄,靡巨靡纤,靡繁靡简,而一二自掌之,自消息之,于是乎君有权。后世则不然,一以其民为越人,一以其民为土芥。今夫父母之权,得以行于其子,师之权得以行于其弟子,虽有魁杰威力,而其权必不能行于土芥越人,于是君无权矣。人有恒言曰:事权事权。故夫事者权之母也,事一身之事者有一身之权。天君泰然,百体从令,心有权也。患心疾者,举动失度,言笑无常,则官体有权,而心无权。事一家之事者,有一家之权。父兄教先子弟率谨,宗子之权也。室家昏耋,倦勤废事,米盐偷漏,仆役恣庇,则支庶奴隶有权,而宗子无权。天下之事者,有天下之权。一人有庆,兆民赖之,君之权也。朝廷不肃,丛脞于上,噎塞于中,横决于下,则贼官毒吏有权,而君无权。无权非所以为国也。贼官毒吏有权,非国之福也。民之秀者起而昌论,使人人各自事其事,人人各自有权,其于是乎命之曰:民权。民权恶乎起?起于君之不事民事也。乡之民贼闻是说也,瞿然曰:是实夺吾权,于是乎竭其力而仇之,而摧之,而弥之,而不自其权之中落,固已久而矣。权非可夺之物,夫非自弃之,而谁得而夺之。然则,民权不亦善乎?麦孟华曰:事者权之母也。中国之民不能自事其事,即不能自有其权。未能事事,其畀以权,则权不在秀民,而在莠民。故今日之中国,莫若尊君权。使君权之党,大索权于国中,十日而不得。君子曰:盍事其事矣。 

   ☆黄遵宪○日本国志叙 
   《周礼》小行人之职,使适四方,以其万民之利害为一书,礼俗政事教治刑禁之顺逆为一书,以反命于王。其春官之外史氏,则掌四方之志。郑氏曰:谓若晋之《乘》,楚之《祷杌》是也。古昔盛时,已遣轩使者于四方,采其歌谣,询其风俗,又命小行人编之为书,俾外史氏掌之。所以重邦交考国俗者,若此其周详郑重也。自封建废而为郡县,中国归于一统,不复修遣使列邦之礼。若汉之匈奴,唐之回纥,国有大事,间一遣使。若南北朝,若辽宋金元,虽岁时通好,亦不过一聘问一宴飨而已。 
   道咸以来,海禁大开,举从古绝域不通之国,皆鳞集麇聚,重译而至。泰西通例,各遣国使互驻都会,以固邻好而觇国政。内外大臣,迭援是以为请。朝廷因遣使巡视诸国。至今上光绪元二年间,遂有遣使驻扎之举。丙子之秋,翰林侍讲何公,实膺出使日本大臣之任,奏以遵宪充参赞官。窃伏自念,今之参赞官,即古之小行人,外史氏之职也。使者捧龙节,乘驷马,驰驱鞅掌,王事靡监,盖有不暇于文字之末。若为之寮属者,又不从事于采风问俗,何以副朝廷咨诹询谋之意?既居东二年,稍稍习其文,读其书,与其士大夫交游。遂发凡起例,创为《日本国志》一书,朝夕编辑。甫创稿本,复奉命充美国统领事官,政务繁密,无暇卒业,盖几几乎中辍矣。 
   乙酉之秋,由美回华,星使郑公既解任,继之者张公,仍促余往。而两广制府张公,又命遵宪为巡察南洋诸岛之行。遵宪念是书弃置可惜,均辞不往。家居有暇,乃闭门发箧,重事编纂,又几两阅载而后书成。凡为类十二,为卷四十。昔契丹主有言:我于宋国之事,纤悉皆知,而宋人视我国事,如隔十重云雾。以余观日本士夫,类能读中国之书,考中国之事。而中国士夫,好谈古义,足已自封,于外事不屑措意。无论泰西,即日本与我仅隔一衣带水,击析相间,朝发可以夕至,亦视之若海外三神山,可望而不可即,若邹衍之谈九州,一似六合之外,荒诞不足论议也者,可不谓狭隘欤? 
   虽然,士大夫足迹不至其地,历世纪载,又不详其事,安所凭藉以为考证之资!其狭隘也,亦无足怪也。窃不自揆,勒为一书,以其体近于史志,辄自称为外史氏。亦以外史氏职在收掌,不敢居述作之名也。抑考外史氏掌五帝三王之书,掌四方之志。今之士夫,亦思古人学问,考古即所以通今,两不偏废如此乎?书既成,谨志其缘起,并以质之当世士夫之留心时务者。光绪十三年夏五月。 

   ☆唐才常○唐宋御夷得失论 
   有亡国,有亡天下。唐室之夷患,亡其国而止,至宋乃有亡天下之祸。何哉?且夫吐蕃回纥之为性也,不过肆劫掠饫屠淫而已,而契丹女真蒙古,则以其凶顽之性,狡黠之姿,蹂宋人民社稷而残之,而成吉思汗卒以腥膻之种,抚有中原,臣妾万众,而黄帝之裔,震旦之族,由兹不振。岂非天哉!虽然,吾且即唐宋夷祸言之,而御备之机宜,疆圉之得失,亦有可观者焉。 
   一曰地势。唐都长安,自凤翔西,州北,及河西陇右诸地,在在蚕食于吐蕃,故代宗之世,任其蹂躏往来,如入无人之境。然幸而幽蓟以北,尚无强敌生心,使中原诸将,得并力泾原凤翔渭北宁等处,以遏凶锋。自郭子仪建议,有事则凤翔渭濮宁镇西河南淮西诸镇,皆出兵以扼其冲要,遂使吐蕃不能逞志于唐。若宋则陕西路逼近西夏,既愕眙不敢都,而汴京四战之国,又无幽蓟为之屏蔽,故西北藩篱皆撤,备多力分,鞭长莫及,武功泯焉。即真宗承平之世,一闻辽警,犹朝野忧惶,不知所出,矧国家多故,而能力挫金元方锐之锋耶?然则燕云等州之不复,太宗既失策于前,徽宗又张皇于后,无论属辽属金属元,河南北终无安枕之日。视唐之专注力秦陇之交者,利钝悬殊,亦地势然也。 
   一曰人谋。唐之回纥吐蕃,两不相下。吐蕃延袤万里,大于回纥,而回纥可以议其后。且回纥屡有功唐室,虽仆固怀恩诱之人寇,郭子仪单骑抚之,而即以之抗吐蕃。后李泌亦力劝和回纥以讨吐蕃。此以夷斗夷之良策,而中国坐收其效者也。宋则金兴而辽灭,元兴而金灭,彼自专心以谋中国,而后无反顾之忧,中无可斗之隙。西夏李氏虽崛强善战,又往往称藩于彼,以仇宋室,欲求如唐之构衅于两大,不可得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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