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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小商河-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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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峻隐约知道,淮西一战,自己多多少少改变了岳飞的处境,但自家知自家事,绝对没有可能因此而改变岳飞对罢兵权一事的看法,而这个看法竟然是岳飞早就有的!
    诸帅兵权迟早要收,只争时间早晚而已!
    莫非岳飞对和议的态度才是致死之道?
    “大哥见事如此之明,兄弟有一事请教。”杨峻起身,亲自为岳飞斟酒,并挥手让府中婢子退下:“大哥既知此举是为和议,不知大哥如何看此番和议的?”
莫须有 第九十五章 何日请缨提锐旅?风尘恶!
    “杨兄弟所问,岳某实难置答!”
    岳飞举杯向天,沉默良久,才道:“昔日和议之起,吾与韩帅皆道不可行,故抗书云‘和好不足恃,金人不足信’,韩帅并密遣军中健儿,于路劫杀金使,惜乎未能成功!去年兀术背盟之举,早在岳某算中,鄂州军日日操练,正为此而备,惜乎功败于垂成之际!如今兀术新败之余,元气已伤,虽贼心未死,却暂无力南图!”
    “朝中或者以为,大宋从此安矣,全无进取之意,将帅若有北伐之议,咸以为不过在争权柄!既如此,反对和议者便是争兵,岳某身处嫌疑之地,安敢置喙?岂知兀术之流,不绝于时,便没有兀术统兵,北人犹有南图之意在,只不过连年征战,大宋固然困蹇,北人何尝不是?只须三五载间,北人休养生息,牛羊繁衍稍多,必有南渡之意,只不知到那时大宋还有兵可用否!惜乎河北宋人,不知何日方能迎得王师北上了!”
    岳飞言罢,默默饮尽杯中酒,不再言语。
    杨峻心中也觉压抑,最怕年华老去者,莫过于美人与英雄,本是无敌将帅,却不得不止息兵戈,将不世之机遇错失,任敌人滋长而无计可施,最是难过!杨峻此刻完全能够体会到岳飞心中痛楚,只是兄弟一场,却不得不照顾到岳飞前景,否则穿越到大宋朝,这过苟全了性命,又有何益?
    “岳大哥,兄弟有一言,还望大哥不要嫌弃!”杨峻为岳飞满上黄酒,觑四下无人,才说出这话。
    “早料到杨兄弟过府,必有以教我!”岳飞微道笑,却不去动杯中酒,只等杨峻下文。
    “天下事,本有天下人去做!岳大哥与杨某适逢其会,但求俯仰之间,了无愧怍,便不辱没了祖宗!上不负朝廷,下不负黎庶,人生在世,尚复何求?杨某尝思之,天下大略,与武人何干,手中一柄枪,又能救得几人?只须贼军犯边,朝廷有旨,便提枪上马,此是我辈本份!若朝廷议和以息兵戈,则操练士卒,以待用时。朝廷既罢大哥权柄,是要大哥学郭子仪矣,大哥何不因势而保一场富贵,若战事再起,大宋未必无人!”
    岳飞本已坐下,闻言霍然而起,直视杨峻,良久后方转身面对园中花木:“此是杨兄弟由衷之言?”
    杨峻一拱手:“换作是别个,兄弟这番话也出不得口。”
    岳飞点头道:“是了!杨兄弟此话,亏得是对岳某说,换作别人,岳某必翻脸了!自小家慈庭训,便是要岳某尽胸中所学,满身本事,尽命于王事,如此山河破碎,二圣蒙尘之时,如何能以富贵为念?!”
    杨峻道:“大哥所言者是对错之道,兄弟为大哥所谋者,却是时势!时势不可相强矣!圣上之意如此,大哥若不能安于和议,只怕有不测之祸,此非圣上手诏中意否?”
    岳飞道:“日前岳某以中枢无事,请罢某之职,若不能北伐兀术军,则充之宫观足矣,庶几免食王禄而废王事,于心有愧,圣上诏谕某与韩相曰‘朕昔付卿等以一路宣抚之权尚小,今付卿等以枢府本兵之权甚大,卿等宜各为一心,勿分彼此,则兵力全而莫之能御,顾如兀术,何足扫除乎’。富贵于我如浮云尔!既然圣上有此话,岳某也不好推辞,且居中枢以待时机。若圣上果有降罪,岳某安敢辞哉!”
    杨峻默然,知道岳飞虽然人在中枢,仍然时刻不忘北伐,和议之事是绝对不会附和的,若有机会,定要主张北伐,果然取祸之道矣,只是自己见难不救,于心何忍!
    “大哥一心为国,拳拳之意,天日可表,且为国事而不惜此身,圣上手诏言‘国而忘身,谁如卿者’,大哥足以当之,杨某不及大哥多矣,尚劝大哥常保富贵,岂不荒唐?!此是某家之过,还请大哥勿罪!”杨峻以退为进,干脆认错。
    “杨兄弟何罪之有?”岳飞笑道:“若为王事而有妨此身,岳某不敢以身许国,则此身富贵又有何用,百年光阴易过,最怕到老来荒废,整日里读圣贤之书,岂可口诵其辞,而行违其理?杨兄弟既谙变通之道,于此乱世中无忧矣,却是人各有志,不可相强!兄弟之情,岳某岂能不知,不必再劝为兄了!只是若岳某有不测之祸,必祸延此府门中人,那时若杨兄弟还记得此时情意,还望曲加顾全,此是为兄的一点不情之请!”
    言罢举杯,一饮而尽!
    杨峻闻言,知道自己再无力可施,只得含泪举杯,和泪咽下,掷杯而去。
    身后,传来岳飞诵词声:“遥望中原,荒烟外、许多城郭。想当年、花遮柳护,凤楼龙阁。万岁山前珠翠绕,蓬壶殿里笙歌作。到而今、铁骑满郊畿,风尘恶。”
    “兵安在?膏锋锷;民安在?填沟壑。叹江山如故,千村寥落。何日请缨提锐旅,一鞭直渡清河路!却归来、再续汉阳游,骑黄鹤!”
    正是朱仙镇外欲攻取开封府时,未尽的那阙满江红,如今兵权尽失,如当初杨峻淮西战事前所遗家书中所料,万般无奈之际,竟然续完了这首词。只是杨峻听在耳中,更心如汤煮,难受已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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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中,参知政事王次翁受秦桧之意,举直秘阁淮东转运副使胡纺为司农少卿,总领淮东军马钱粮置司,任楚州尚书度支员外郎总领提举大军钱粮等事。胡纺离行在前,赴秦桧府议事良久方成行。
    月底,中枢议刘锜去留,张俊与杨存中坚称,在濠州之战中,刘锜怯弱畏战,不当再以节度使领军,岳飞深知其事,据理力争,但出札子时却未采纳岳飞意见,罢去了刘锜的“淮北宣抚判官”之职,而任之为荆南刺史,只不过许其“或遇缓急,旁郡之兵许之调发”,也就是可以调度王贵、张宪所统兵。
    六月中旬,楚州韩世忠旧部有变故,赵构令韩世忠留行在,而张俊、岳飞前往抚军。
莫须有 第九十六章 摇扇淮东路,枢密富贵险成空!
    绍兴十一年六月初,临安中枢政事堂。
    “二位枢密远赴淮东,按阅韩相所部军,此行辛苦,倒是偏劳了!本相却有几句话要交待,二位不可不慎之!”
    秦桧正襟危坐,岳飞、张俊列座于侧。张俊闻言,略觑岳飞一眼,起身上前道:“相公若有何教诲,张某洗耳恭听!”
    秦桧微微一笑:“张相太谦了!请入座!只不过本相略知晓些军中之事,与韩相所部有关,且与两位大人安危相系,若不相告,只恐与两位大人有妨!”
    岳飞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发声:“相公哪里话!世忠既已归行在,则楚州御前军马,亦朝庭之军矣,何来韩相所部军?又何妨于岳某等?”
    秦桧与张俊面上俱是一愕,秦桧居然一时接不下去,半晌才缓颊道:“岳相有所不知,本相所言,正为此而发!前日里韩相所部诸将校,因为拜相之后奉旨返楚州军中,孰料其中有名耿著者,包藏祸心,返回军中后扰乱军心,听闻二枢密将按阅楚州军,遂在军中谣言道‘二枢密至楚州,必分楚州军’,且欲有叛逆之意,并称迎世忠还军!此虽小人之举,却不得不防,若吕祉之事,岂可不虑?”
    当年兵部尚书吕祉在淮西军中,正是为郦琼所杀,后来郦琼便率部四万余降了刘豫。秦桧此刻提出旧事,不免有危胁之意。张俊闻言色变,岳飞则浑不以为意。
    “如相公所言,则淮东之行危矣,还请相公有以教我!”张俊急忙道。
    “二枢密久在军中,哪里不晓得其中关窍!何须本相指点?不过略多带些护卫,且备反侧罢了,此外军中若有何变故,事涉韩相者,两位还须留心着意,以免朝廷之隐忧矣!”秦桧轻描淡写,似毫不在意,言语中却颇有些深意。
    张俊皱眉受教,不再多发一语,岳飞却是个直肠子,听了这话,霍然而起:“相公要我等自卫,倒底是何道理?莫非真有实据?何况朝廷派遣我等前往楚州军中,不过按阅江防,却非找什么同僚私密!若是为此而去,恐怕不是朝廷所期望于枢密公相者!”
    言罢不再理会,愤然而出!
    张俊骇然,却见秦桧面色瞬间转白,随后一掌拍在案上,指节发白,缓缓握拳收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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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千余将士相随,岳飞与张俊出临安赴淮东。
    未出二十里,忽有驿吏送一函至岳飞手中,岳飞不解,拆开一看,上书:“耿著为胡纺首告,秦相罗织其罪,其实无反据!”,书下无落款,但纸、封俱为朝中狱内常用者,大约自狱中来。
    岳飞勒马沉默片刻,终于喝道:“取纸笔来!”
    一旁随行的亲卫忙取出纸笔,岳飞就在马鞍上一挥而就,急喝装函,令岳府亲卫送达韩相府上,并面交韩相,不得违误。
    “相爷!这等事……”追随岳飞多年的亲卫略一觑信函,面色大变。
    “你懂什么?!我与世忠同为王事,若让其无辜受罪,岂不负世忠?!”岳飞喝斥道。
    “是!”亲卫上马,挥动马鞭:“驾——”
    一骑如飞,直入韩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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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暮时,垂拱殿内,韩世忠朝服免冠而跪。
    “韩相!圣上正在休息,有何等大事,明天再来可好?”小黄门看韩世忠这等情状,不由错愕,大臣等若非蒙赵构召见,此刻早已经离开大内了。而韩相居然在这个时候才来,一来就跪地不起,不知是何道理。
    “还请公公禀报圣上,韩某请罪来了!若圣上不宽赦罪臣,罪臣不敢起来!”韩世忠抬头拱手,泪满双颊。
    小黄门一看不对劲,如飞般入福宁殿去了。稍移时,赵构匆匆走来:“韩卿何故如此,还不快快起来!,来人哪,赐座!”
    “陛下!罪臣万死不敢起身,还请陛下赐臣死罪!”韩世忠不禁声泪俱下,以头叩地。
    “这!这!这从何说起!韩爱卿是我大宋朝柱石之臣,于社稷有功,于朕有恩,何来死罪?!且先入座,慢慢奏来!”赵构也不禁有些失措。
    “陛下!且容罪臣奏明罪状,再请陛下定夺!”韩世忠抬头拱手,却双膝不肯离地:“前日里罪臣依旨,将所部将校一一打发回楚州军中,临安城中不过留下数十亲卫,只是返回楚州的偏将耿著,才至军中一日,便为总领淮东军马钱粮置司胡纺胡大人首告,说是耿著在军中散布谣言,有谋逆之意,且欲迎罪臣回军!耿著随即被严加拷掠,以成其罪!罪臣实实不曾令耿著做此大逆不道之事,诚恐为大理寺所究,不得脱干系,还请陛下赦臣死罪!”
    “这——竟然有这等事!”赵构咆哮:“大理寺中尽是蠢才!居然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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