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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警世通言-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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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说沈洪自从中秋夜见了玉姐,到如今朝思暮想,废寝忘餐,叫声:〃二位贤姐,只为这冤家害的我一丝两气,七颠八倒。望二位可怜我孤身在外,举眼无亲,替我劝化玉姐,叫他相会一面,虽死在九泉之下,也不敢忘了二位活命之恩。〃说罢,双膝跪下。翠香、翠红说:〃沈姐夫,你且起来,我们也不敢和他说这话。你不见中秋夜骂的我们不耐烦。等俺妈妈来,你央挽他。〃沈洪说:二位贤姐,替我请出妈妈来。〃翠香姐说:〃你跪着我,再磕一百二十个大响头。〃沈洪慌忙跪下磕头。〃翠香即时就去,将沈洪说的言语述与老鸨。老鸨到西楼见了沈洪,问:〃沈姐夫唤老身何事?〃沈洪说:〃别无他事,只为不得玉堂春到手。你若帮衬我成就了此事,休说金银、便是杀身难报。〃老鸨听说;口内不言;心中自思:〃我如今若许了他,倘三儿不肯,教我如何?若不许他,怎哄出他的银子?〃沈洪见老鸨踌躇不语,便看翠红。翠红丢了一个眼色,走下楼来。沈洪即跟他下去。翠红说:〃常言'姐爱俏,鸨爱钞',你多拿些银子出来打动他,不愁他不用心。他是使大钱的人,若少了,他不放在眼里。〃沈洪说:〃要多少?〃旷翠香说:〃不要少了!就把一千两与他,方才成得此事。〃也是沈洪命运该败,浑如鬼迷一般,即依着翠香,就拿一千两银子来;叫:〃妈妈,财礼在此。〃老鸨说:〃这银子,老身权收下。你却不要性急,待老身慢慢的偎他。〃沈洪拜谢说:〃小子悬悬而望。〃正是:请下烟花诸葛亮,欲图风月玉堂春。
  且说十三省乡试榜都到午门外张挂,王银匠邀金哥说:〃王三官不知中了不曾?〃两个跑在午门外南直隶榜下,看解元是《书经》,往下第四个乃王景隆,王匠说:〃金哥好了!三叔已中在第四名。〃金哥道:〃你看看的确,怕你认不得字。〃王匠说:〃你说话好欺人,我读书读到《孟子》,难道这三个字也认不得?随你叫谁看。〃金哥听说大喜。二人买了一本乡试录,走到本司院里去报玉堂春说:〃三叔中了。〃玉姐叫丫头将试录拿上楼来,展开看了,上刊〃第四名王景隆,注明〃应天府儒士,《礼记》〃玉姐步出楼门,叫丫头忙排香案,拜谢天地。起来先把王匠谢了,转身又谢金哥。唬得亡八鸨子魂不在体。商议说:〃王三中了举,不久到京;白白地要了玉堂春去;可不人财两失?三儿向他孤老,决没甚好言语,搬斗是非,教他报往日之仇。此事如何了?〃鸨子说:〃不若先下手为强。〃亡八说:〃怎么样下手?〃老鸨说:〃咱已收了沈官人一千两银子,如今再要了他一千,贱些价钱卖与他罢。〃亡八道:〃三儿不肯如何?〃鸨子说:〃明日杀猪宰羊,买一卓纸钱。假说东岳庙看会,烧了纸,说了誓,合家从良,再不在烟花巷里。小三若闻知从良一节,必然也要往岳庙烧香。叫沈官人先安轿子,径抬往山西去。公子那时就来,不见他的情人,心下就冷了。〃亡八说:〃此计大妙。〃即时暗暗地与沈洪商议。又要了他一千银子。
  次早,丫头报与玉姐:〃俺家杀猪宰羊,上岳庙哩。〃玉姐问:〃为何?〃丫头道:〃听得妈妈说:'为王姐夫中了,恐怕他到京来报仇,今日发愿,合家从良。'〃玉姐说:〃是真是假?〃丫头说:〃当真哩!昨日沈姐夫都辞去了。如今再不接客了。〃玉姐说:〃既如此,你对妈妈说,我也要去烧香。〃老鸨说:〃三姐,你要去,快梳洗,我唤轿儿抬你。〃玉姐梳妆打扮,同老鸨出的门来。正见四个人,抬着一顶空轿。老鸨便问:〃些轿是雇的?这人说:〃正是。〃老鸨说:〃这里到岳庙要多少雇价?〃那人说:〃抬去抬来,要一钱银子。〃老鸨说:〃只是五分。〃那人说:〃这个事小,请老人家上轿。〃老鸨说:〃不是我坐,是我女儿要坐。〃玉姐上轿,那二人抬着,不往东岳庙去,径往西门去了。
  走有数里,到了上高转折去处,玉姐回头,看见沈洪在后骑着个骡子。玉姐大叫一声:〃哟!想是亡八鸨子盗卖我了?〃玉姐大骂:〃你这些贼狗奴,抬我柱那里去?〃沈洪说:〃往那里去?我为你去了二千两银子;买你往山西家去。〃玉姐在轿中号陶大哭,骂声不绝。那轿夫抬了飞也似走。行了一日,天色已晚。沈洪寻了一座店房,排合音美酒,指望洞房欢乐。谁知玉姐题着便骂,触着便打。沈洪见店中人多,恐怕出丑,想道:〃瓮中之鳖,不怕他走了,权耐几日,到我家中,何愁不从。〃于是反将好话奉承,并不去犯他。玉姐终日啼哭,自不必说。
  却说公子一到北京,将行李上店,自己带两个家人,就往王银匠家,探问玉堂春消息。王匠请公子坐下:〃有见成酒,且吃三杯接风,慢慢告诉。〃王匠就拿酒来斟上。三官不好推辞,连饮了三杯,又问:〃玉姐敢不知我来?〃王匠叫:〃三叔开怀,再饮三杯。〃三官说:〃勾了,不吃了。〃王匠说:〃三叔久别,多饮几杯,不要太谦。〃公予又饮了几杯,问:〃这几日曾见玉姐不曾?〃王匠又叫:〃三叔且莫问此事,再吃三杯。〃公子心疑,站起说:〃有甚或长或短,说个明白,休闷死我也。〃王匠只是劝酒。却说金哥在门首经过,知道公子在内,进来磕头叫喜。三官问金哥:〃你三婶近日何如?〃金哥年幼多嘴;说:〃卖了。〃三官急问说:〃卖了谁?〃王匠瞅了金哥一眼,金哥缩了口。公子坚执盘问,二人瞒不过,说:〃三婶卖了。〃公子问:〃几时卖了?〃王匠说:〃有一个月了。〃公子听说,一头撞在尘埃。二人忙扶起来。公子问金哥:〃卖在那里去了?〃金哥说:〃卖与山西客人沈洪去了。〃三官说:〃你那三婶就怎么肯去?〃金哥叙出:〃鸨儿假意从良,杀猪宰羊上岳庙,哄三婶同去烧香。私与沈洪约定,雇下轿子抬去,不知下落。〃公子说:〃亡八盗卖我玉堂春,我与他算帐。〃那时叫金哥跟着,带领家人,径到本司院里。进的院门,亡八眼快,跑去躲了。公子问众丫头:〃你家玉姐何在?〃无人敢应。公子发怒,房中寻见老鸨,一把揪住,叫家人乱打。金哥劝祝公子就走在百花楼上,看见锦帐罗筛,越加怒恼,把箱笼尽行打碎,气得痴呆了,问:〃丫头,你姐姐嫁那家去了?可老实说,饶你打。〃丫头说:〃去烧香,不知道就偷卖了他。〃公子满眼落泪,说:〃冤家,不知是正妻,是偏妾?〃丫头说:〃他家里自有老婆。〃公子听说,心中大怒,恨骂:〃亡八淫妇,不仁不义!〃丫头说:〃他今日嫁别人去了,还疼他怎的?〃公子满眼流泪。
  正说间,忽报朋友来访。金哥劝:〃三叔休恼,三婶一时不在了,你纵然哭他,他也不知道。今有许多相公在店中相访,闻公子在院中,都要来。〃公子听说,恐怕朋友笑话,即便起身回店。公子心中气闷,无心应举,意欲束装回家。朋友闻知,都来劝说:〃顺卿兄,功名是大事,表子是未节,那里有力表于而不去求功名之理?〃公子说:〃列位不知,我奋志勤学,皆为玉堂春的言语激我。冤家为我受了千辛万苦,我怎肯轻舍?〃众人叫:〃顺卿兄,你倘联捷,幸在彼地,见之何难?你若回家,忧虑成病,父母悬心,朋友笑耻,你有何益?〃三官自思言之最当,倘或侥幸,得到山西,平生愿足矣,数言劝醒公子。
  会试日期已到,公子进了三场,果中金榜二甲第八名,刑部观政。三个月,选了真定府理刑官,即遣轿马迎请父母兄嫂。父母不来;回书说:〃教他做官勤慎公廉。念你年长未娶,已聘刘都堂之女,不日送至任所成亲。〃公子一心只想着玉堂春,全不以聘娶为喜。正是:已将路柳为连理,翻把家鸡作野鸳。
  且说沈洪之妻皮氏,也有几分颜色,虽然三十余岁,比二八少年,也还风骚。平昔间嫌老公粗蠢,不会风流,又出外日多,在家日少。皮氏色性大重,打熬不过,间壁有个监生,姓赵名昂;自幼惯走花柳场中;为人风月,近日丧偶。虽徽是纳粟相公,家道已在消乏一边。一日;皮氏在后园看花;偶然撞见赵昂,彼此有心,都看上了。赵昂访知巷口做歇家的王婆,在沈家走动识熟,且是利口,善于做媒说合,乃将白银二十两,贿赂王婆,央他通脚。皮氏平昔间不良的口气,已有在王婆肚里。况且今日你贪我爱;一说一上;幽期密约,一墙之隔,梯上梯下,做就了一点不明不白的事。赵昂一者贪皮氏之色,二者要骗他钱财。枕席之间,竭力奉承。皮氏心爱赵昂,但是开口,无有不从,恨不得连家当都津贴了他。不上一年,倾囊倒筐,骗得一空。初时只推事故,暂时那借,借去后,分毫不还。皮氏只愁老公回来盘问时,无言回答。一夜与赵昂商议,欲要跟赵昂逃走他方。赵昂道:〃我又不是赤脚汉,如何走得?便走了,也不免吃官司。只除暗地谋杀了沈洪,做个长久夫妻,岂不尽美〃皮氏点头不语。
  却说赵昂有心打听沈洪的消息,晓得他讨了院妓玉堂春一路回来,即忙报与皮氏知道,故意将言语触恼皮氏。皮氏怨恨不绝于声,间:〃如今怎么样对付他说好?〃赵昂道:〃一进门时,你便数他不是,与他寻闹,叫他领着娼根另住,那时凭你安排了。我央王婆赎得些砒霜在此,觑便放在食器内,把与他两个吃。等他双死也罢,单死也罢!〃皮氏说:〃他好吃的是辣面。〃赵昂说:〃辣面内正好下药。〃两人圈套已定,只等沈洪人来。
  不一日,沈洪到了故乡,叫仆人和玉姐暂停门外,自己先进门,与皮氏相见,满脸陪笑说:〃大姐休怪,我如今做了一件事。〃皮氏说:〃你莫不是娶了个小老婆?〃沈洪说:〃是了。〃皮氏大怒,说:〃为妻的整年月在家守活孤孀,你却花柳快活,又带这泼淫妇回来,全无夫妻之情。你若要留这淫妇时,你自在西厅一带住下,不许来缠我。我也没福受这淫妇的拜,不安他来。〃昂然说罢,啼哭起来,拍枱拍凳,口里〃千亡八,万淫妇〃骂不绝声。沈洪劝解不得,想道:〃且暂时依他言语在西厅住几日,落得受用。等他气消了时,却领玉堂春与他磕头。〃沈洪只道浑家是吃醋,谁知他有了私情;又且房计空虚了;正怕老公进房,借此机会,打发他另居。正是:你向东时我向西,各人有意自家知。不在话下。
  却说玉堂春曾与王公子设誓,今番怎肯失节于沈洪,腹中一路打稿:〃我若到这厌物家中,将情节哭诉他大娘子,求他做主,以全节操。慢慢的寄信与三官,教他将二千两银子来赎我去,却不好。〃及到沈洪家里,闻知大娘不许相见,打发老公和他往西厅另住,不遂其计,心中又惊又苦。沈洪安排床帐在厢房,安顿了苏三。自己却去窝伴皮氏,陪吃夜饭。被皮氏三回五次催赶,沈洪说:〃我去西厅时,只怕大娘着恼。〃皮氏说:〃你在此;我反恼;离了我眼睛,我便不恼。〃沈洪唱个淡喏,谢声:〃得罪。〃出了房门,径望西厅而来。原来玉姐乘着沈洪不在;检出他铺盖撇在厅中;自己关上房门自睡了。任沈洪打门,那里肯开。却好皮氏叫小段名到西厅看老公睡也不曾。沈洪平日原与小段名有情,那时扯在铺上,草草合欢,也当春风一度。事毕,小段名自去了。沈洪身子困倦,一觉睡去直至天明。
  却说皮氏这一夜等赵昂不来,小段名回后,老公又睡了。翻来覆去,一夜不曾合眼。天明早起,赶下一轴面,煮熟分作两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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