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街墨巷 作者:卢岚-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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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0年前肆虐过的火山,现在可能还是活的。一种压迫感迎面而来,几乎要嗅到硫磺气味了。我向自己发问,你脚下可当真是沉落了的大西洋城?
据柏拉图记载,这件地球史上的大事,是发生在这一带地方。按照《对话》,Critias是从他的曾祖父那里,亲自听到关于大西洋城的故事。这位曾祖父是从他的父亲Dropidas那里得知,Dropidas又从立法议员Solon那里得知。Solon呢?是公元前590年访埃及的时候,Sais的一些神父告诉他的。既然当年大西洋城的势力一直伸展到埃及,埃及人关心大西洋城则很自然。
然而,后人不敢肯定沉落的陆地就是大西洋城,原因有两个:首先,根据柏拉图的记载,事情发生在距离他的时代的九千年前。因为他相信当时埃及人对时间记载的方法:九朵莲花表示九千年。
其次是地点,1939年,希腊考古学家Spyridon
Marinatos经过挖掘和多方面考证后,认为大西洋城的确在桑托兰。但当1974年他在工地上逝世后,他的弟子提出不同意见,因为柏拉图有过这样一段话:“从我们这边到海峡(注1)以下一点的地方,大西洋城人是从利比亚到埃及,从欧洲到第勒尼安(注2)的统治者。”所以,他提出不同的看法:“根据柏拉图记载,大西洋城的面积相当于亚洲再加上利比亚,即使所指的亚洲只是小亚细亚,这种宽广度,绝不可能在地中海找到。”
到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末期,大西洋城沉落在百慕大海域的说法再次流行。有三位考古学家,在六米海底下发现一些大石块,呈方形或长形,长度在五米至七米之间,厚度六十厘米,铺成一条十分壮观的大街,伸延七百米后,以五十度角转弯。一条砌得如此整齐平坦的大道,不可能自然形成,肯定是人工砌成的。当大家快要肯定大西洋城就在百慕大时,检验结果证明:这条大道至少在五千年前建成,是史前巨石建筑时代的产物。当时大西洋水位还低,那条大道最初是陆上建筑,后来淹到海里。
一经否定,考古学家的视线再次转回到桑托兰。其实从1856年开始,考古、挖掘几乎不曾中断过。经过挖掘,公元前三千年整整一个城镇的遗迹,古希腊和克里特岛米诺斯的文物,重要的文化地区都先后出土了。从遗址看来,那个时代的城市规划是根据海岛的自然环境制定的。为遮挡海风,街道扭曲狭窄,地上铺石板。房屋以打磨过的石块砌成,有巨大的木头直梁、横梁,以木筋墙防震,墙壁内藏有圆形的陶瓷去水渠,直通街外路面底下的渠道。而两层的华丽大宅不少,有的每层拥有十四个房间,大多有各种主题的壁画。居住环境不但有文化,且拥有舒服的生活设备。每一户人家拥有一个磨坊,楼下用作储物室、工场、卫生间。所拥有的文明跟古希腊文明如出一辙。作为古代建筑,它的现代化当今许多城市还未做到。沉落的大陆,的确有过极其辉煌的文明,有过强大的势力,正如柏拉图所描绘的。而他将大西洋城一直伸展到直布罗陀,可能是故意设下的迷局。
时间方面,也有新的解释。美国佛罗里达大学的两位研究工作者(一位是地质学家兼古希腊语学者Nick Stellakis,另一位是计算机专家Ed
Brain),把从柏拉图开始,两千多年以来解读出的资料输入计算机,发现柏拉图认为九千年是错误的,他被埃及人的计算方法误导。九千年时间,口头传说不可能。事情发生的时间应该以十来除,是柏拉图前九百年,这样与桑托兰爆炸的时间就相吻合了。时间一旦拉近十倍,附近地区居民的口头传说和记忆,变得有迹可寻,尤其地理环境的改变,可以找到佐证。这项修正,被科学界普遍接受。
我们乘小汽艇登陆桑托兰时,烈日当头,海水平静。抬头望向山端,以纯白楼房组成的首府Phira,像悬在天海间的一汪白雪。碧海、蓝天、白屋,这不就是典型的希腊风格了么?在码头上乘汽车沿着Z形的山路上山后,站在几近一千米的山端往下看,你恍如从天上望向下界。桑托兰是一条挂在天上的村,它由十三条村落组成。与一般村落比较,环境特殊,位高势危缺水,家家户户筑有水池,以便储蓄极其少量的雨水,除了打井,还必须向外买水。冬天常刮风暴。为避热、避风、避猛烈的阳光,像挖掘出的城市遗址,街道窄小而弯曲。可见从远古以来,桑托兰人就以一种“纵浪大化中,不惧亦不喜”的沉着,在这里生生不息。附近几个岛屿的环形山头上,居然生活着六万五千人。他们居高临下,每天看看海面有否动静,想想那片沉落了的陆地,一个日子就打发了。一旦失去这项课程,灵魂深处会感到失落。太多的理性,斤斤计较于生死得失又何必?隐忧是盐分,它使生活变得有滋有味,给人以奇妙的迷醉。这也许是他们将家园安置在火山口上,自称为“大西洋城人”的原因。
Phira的石板街狭窄,不通车辆,只能步行。两边商店物品丰富,珠宝店特多。有些工艺品以黄金和宝石制成。我们沿着Phira一直走到Oia海角,视野更为开阔了。居高临下,以望远镜观察脚下这个环状岛屿和海面上其他环形海岛时,镜头中金属般焦黑的山头,越发显得清晰。有的山头高度达一千米,月球般荒芜,到处巉岩陡壁。尽管那场水与火的疯狂婚礼发生于3500年前,依然有明显的火山喷发和地陷迹象。红、黑、赭三色统治着整个环状小岛,以黑色为主。火山的硫磺气体,像随时会喷出。骄阳璀璨中,潜藏于大自然深处的默默威胁扑面而来,平静的海面说不定什么时候会忽然撒野。一登上桑托兰,你就变成桑托兰人了。你关心着埋伏在海底下的世界,那深厚水层下面的岩浆。1956年不也曾经爆发过,造成严重灾害,岛的面积增加了一倍,却迫使一些人移民他乡么?你对自然世界又怎能不产生畏惧?
沉落了的陆地是否是大西洋城,或者柏拉图利用这个大灾变,来创造一个理想社会,且留待考古学家继续去翻江倒海吧。为揭开这个秘密,他们不已经有意外收获了么?比如找到了百慕大的史前巨石建筑;证实了加那利、亚速尔、马德尔、巴尔玛等岛屿,是人类之前陆沉的产物,它们与非洲大陆有同样的底座,原是一片连起来的陆地。一个揭不开的谜,既向科学工作者发出讯息,也激起文人墨客的想像,成为文学创作永不中断的源泉。大西洋城这个名字,首先是一个远古的梦,它像岩壁上的裂缝,使作家的想像找到出口,看到另一个世界去。伯努瓦(P。Benoit)为此写过《大西洋城》;西班牙著名诗人韦尔达盖(M。J。Verdaguer)在一首长诗中描述,说哥伦布是在听过一个隐者叙述大西洋城后,才去寻找另一个新大陆的。
没有外在力量,一切来自于地球内部。沉落有多么容易,一步就到了深渊!柏拉图为什么要让一个美好强盛的世界沉没?其中有怎样的哲学道理?然而,当我们遗憾大西洋城没有更长久地存在时,也发现它已成为一个永远的传奇,前面有的是永恒。它在空中的回音,在人们想像中的存在,在文人笔头中的存在,将要比它真实存在的时间还要长久。
注1:指直布罗陀海峡
注2:Thrrhenian 即意大利西部海域
乔治桑的超时代魅力
都说,不管雾有多浓多重,只要太阳一出,就会云烟尽散。但那天在安德区,8月天的一轮酷日底下,午后一时,依然雾锁山川。田野、山冈、牧场、无主无次地散落其中的树丛,皆融和在厚重的蓝雾之中。这种奇景真不是随处可见,可是乔治桑的《魔沼》气氛?忽然,一个大木牌出现在前方,上头写着:“乔治桑的故乡安德”(Le
pays de George Sand
Indre),女作家的巨大头像落在木牌的左方。急刹车,向右扭转方向盘,在公路边停下,打开车门出来。一阵浸透着金雀枝、山楂树和向日葵的气味迎面袭来。没有声音,只
乔治桑故乡安德区卢岚摄
有几个音符浮在空中,那是骨顶鸟、塍鹬雀的鸣叫。你向木牌走去,就是向安德区的门槛跨去。在这个地方,竖上这么样一个牌,难得安德区居民对乔治桑这份心思。进入维克村一间小饭馆午餐,发现座位上方挂着乔治桑的故乡诺昂村的风景画,下边写着她的语录:
我永远爱这个家乡,它的大自然,它的静寂。
对面壁炉上方,挂着她的巨型头像,肖邦像则并排挂在不远地方。这对情人被大家接受了,像一对合法夫妻那样被配成对儿,看我们的时代有多解放。你在安德区随便转悠,类似情况比比皆是。乔治桑逝世后一百多年,依然是该区的当家花旦,还给这个区赚了个便宜女婿呢。
十九世纪的法国文坛,文学巨匠风云际会。且不说雨果、巴尔扎克、福楼拜,你随便找一位名作家,如大仲马、儒勒·凡尔纳等,都可以支撑一个时代的文学局面。他们各人以自己特有的方式来占领一角天空,在上头尽管发出自己的光,或强或弱,或明或暗,或持久或瞬息,满天闪烁得难止难收,果然是一场思想、智慧、哲学的大竞技。不过,这场活神话的属性是阳性的,粉墨登场,做做唱唱的,都是些西装革履蝴蝶领结的男士。女人呢,任你出身寒门或富豪世家,只要一出嫁,马上变成带到夫家的嫁妆当中的一件活宝。丈夫对妻子的管束权力,一如对她带来的财产的绝对管理权,遑论其他。女人,只能满足于从她们烧菜做饭的厨房里,为那些男人发出一点喝彩声。
然而,在这样的阳刚世界里,历史为法国文坛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1832年,一部名叫《印第安娜》的小说出来了。第一版虽然只印了750册,却使评论界眼睛一亮。当年5月31日的《费加罗报》评论:“一个现代爱情故事,一个真正的女人心的故事。”作者署名George
Sand ,一个古怪的名字,是谁?问题是个Sand 字,这个姓氏前所未见。不过,谁也没有猜想这是个女性,但凡有“德行”的女人,不会这样拋头露面的。
原来这个乔治桑,也有意将自己当成男人。她出现在巴黎的时候,身穿男装背心、外衣、长裤,打一条宽阔的羊毛领带,头戴灰色男帽,手拿拐杖。她也抽烟、吸烟斗。福楼拜干脆把她当成男人,戏称:“我要认识她,正如我已经认识了她那样,以便了解在这个大男人身上所具有的女性。”她第一次听肖邦弹钢琴,边听边抽烟,使肖邦惊愕不已。巴尔扎克到诺昂去拜访她,两人在壁炉前闲聊,她也是一边聊天一边抽烟。1838年,巴尔扎克写信给韩斯卡夫人说:“这是个男人,尤其是她想做一个男人,摒弃女人的角色。”
说乔治桑摒弃女人的角色,不完全中肯。正因为她的女人角色演得太入戏,将周围的男性尽管变成她的情人,才招致社会上的谣诼纷纭。她曾经结婚,婚后有情人,跟情人一起住在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