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手的新娘-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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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晓普对这个小男孩的勇气感到一阵钦佩。就是成年人,敢冒险让路易丝动怒的也寥寥无几。
“我们当然在乎,”乔治急忙说。“难道我们不在乎,亲爱的?”
“一点也不在乎,”她极其冷淡地说。“对于一个像你这样不知感恩的男孩子的意见,我为什么要在乎呢?”
加文移动身子,使自己更加直接地面对外祖母。“我为什么应该感恩?你只是因为他不要我们才收养我们。”他猛地把头朝毕晓普那里一扭,表明那个“他”是毕晓普。“你明白如果你个收养我们,别人会说你的坏话。”
听到儿子那尖酸刻薄的话,毕晓普不由得眉头一皱。将孩子们留在这里是一个错误。他当时就明白这一点,但伊莎贝尔死后,他不知道如何安置他们。他没有自己的家。他在一个地方呆的时间很少超过数星期或几个月。他无法照料一个婴儿和一个七岁的男孩。因此,当路晓丝提出收养他们时,他违背自己的理智,同意了。
“去自己房间,”路易丝以冷冷的、平静的口气对男孩说“我以后跟你算帐。”
“且慢。”毕晓普自孩子们进房间以来首次开口说话。他朝前走了几步,将一只手搁在加文的肩膀上,转身面对着这位老妇人。“你想跟他算帐吗?现在是谁在威胁人?”他轻声追问。
“只要他在我的屋顶下,我就会在适当时候跟他算帐。我先前已经告诉过你一次,你别在这幢房子里发号施令。加文,去自己的房间。”
由于紧张,加文的肩膀在毕晓普的手下显得很僵硬,但是他什么话也不说。显然,他并不指望从他父亲那里得到任何帮助。毕晓普突然想起,他在加文那个年纪时,如果发现自己遇到无法应付的情况,他能够求助于自己的父亲。他低下头,看见安琪利克蹑手蹑足地走向前来,悄悄地把手放在她哥哥的手心里,只见加文的手几乎是抽搐似的紧握着她的手。
“去你们的房间,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他说,“叫玛丽帮助你们。你们俩随我一起走。”
加文猛地把头朝两边扭了扭,然后抬头盯着他的父亲,双眼睛由于震惊而睁得圆圆的。“你是说随你一起走?”
“我是这个意思。”
这两个孩子,莉拉以前根本不知道他们的存在,当她发现自己成了他们的继母时会怎么办呢,愿上帝帮助毕晓普。
莉拉把一头长发盘在脑后。这种简单的发式并不特别流行,但整洁、好看。无疑,有夫之妇的一个有利条件是可以自由地选择舒适而不是发式,至少有时可以这样。
她离开镜子往后退了一步,仔细端详自己在镜中的映象,感到很满意,这是不奇怪的。她穿的那套裙服是她特别喜爱的一套。这套用普鲁士的平纹细布做的裙服裁剪得朴素而雅致,外面套上紧身马甲后,上身很紧,使裙子后面出现雅致的褶裥,一直下垂到有着笔挺的褶痕的裙边。裙服的颜色充份利用了她眼睛和头发的特点,很适合她。虽然她死也不愿意承认这一点,但她很想在毕晓普回来时显得比平时漂亮。想想他在她腹中留下的胎儿,她的自尊心要求她这样做。
她最后轻轻拍了一下脑后的发髻,转身离开镜子。她感到丈夫对她的仁爱之心超出了她的预料。他不仅请人送来了他坚持要她吃的茶和薄脆饼乾,还让人准备了洗澡水,送到她这里。茶和薄脆饼乾缓解了她的胃部不适,当然,她决不会把这一点告诉毕晓普。但是,正是洗澡使她感到自己也许可以活着看到另一天。她现在甚至感到有点儿饿,想想她几小时前的那些感觉,这简直是个奇迹。在旅馆餐厅里吃午餐听起来似乎是个令人愉快的主意。洗澡、穿上裙服、适当地盘起头发之后,她能够泰然地面对与新丈夫共进午餐这个主意了。
仿佛是在回答她的想法,莉拉听到了钥匙开锁的声音。她把头转向发出声音的地力,意识到自己正满怀期望。毕晓普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我正开始以为你也许把我忘了,”她轻轻说。她决心设法使他们的关系建立在比迄今为止更令人愉快的基础上。
毕晓普没有立即回答。他只是站在敞开的门口,脸上有一种很古怪的表情。“我有点事要告诉你。”
莉拉耸起两条眉毛。“出什么事啦?”
“没有。”但他的口气听起来并不十分肯定。
她还没来得及进一步询问他,他已侧过身子,打了个手势,示意两个孩子走进房间。一个是男孩子,大约十二岁,长着一头浓密的黑发和一双碧蓝的眼睛;另一个是女孩,四、五岁左右,非常漂亮,头发的颜色是新铸的金币的颜色,一双眼睛也是蓝蓝的,但带有一种更温柔、更听话的神情。孩子们站在毕晓普的旁边,望着她。男孩脸上一副警惕的表情,看上去比他的实际年龄大,女孩脸上露出只有像她这样小的女孩才有的那种好奇的表情。莉拉回望着他们,心中纳闷:他们是谁,为什么和毕晓普在一起。男孩看上去很眼熟,不过她确信自己以前从未见过他。
她的目光从他们那儿转向毕晓普。他张开嘴──是要作解释吗?但是,他还没能说什么,这个小女孩已经在用力拉他上衣的下摆。
“爸爸,那位夫人是谁?”
爸爸?
当莉拉还是个小姑娘时,一次从马上摔下来,一头撞在地上,由于撞得太猛,一下子透不过气来。她此刻就有这种类似的感觉。
“这位是莉拉,”毕晓普对小女孩说,目光仍然停留在莉拉脸上。“莉拉,这两个是我的孩子。加文和安琪利克。”
“你的孩子?”莉拉茫然地重复道。他有孩子啦?她仍在努力理解这一问题,毕晓普已经随口说出了第二个消息。
“他们将跟我们一道走。”
第六章
“跟我们一道走?去巴黎?”她一定误解了他的意思,莉拉心想。他不可能说这两个是他的孩子。尤其是,他不可能说这两个孩子将跟他们一道旅行,这意味着──我的天,这不是意味着这两个孩子将跟他们一起生活?
“我已为孩子们安排了另外一个房间,”毕晓普说;她原希望自己误解了他的意思,可他的话使她的希望彻底破灭了。“我们将乘明天的火车离开。”
“噢。”莉拉竭力调整自己的思绪。她望着孩子们。他们看上去和她一样困惑,莉拉的心思转到孩子们身上。不管发生什么,跟他们无关。她很清楚该责备的是谁,她以后会跟他算帐的。她脸上露出笑容,希望这笑容看上去不像感觉中的那样虚假,她走上前去。
“啊,加文,还有……还有安琪利克,我见到你们非常高兴。我叫莉拉,你们……父亲的新妻子。”她不大会使用“继母”这个词。现在还不大会。她向加文伸出手去,加文微微地但可察觉地犹豫一下,然后握住了她的手。
“见到你很高兴,”他用一种完全缺乏诚意的口气含糊地说,使莉拉的笑容显得真诚起来。显然,他懂得礼数,只是由于太年幼,缺乏表达虚情假意所需的奸猾。他的父亲不像儿子那样诚实,真是太糟了。她生气地瞥了毕晓普一眼,把注意力转到那个小女孩身上。
“你叫安琪利克,这是个很漂亮的名字。”
“安琪儿,”小女孩说。她正握着哥哥的手,眼睛里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
“天使?”莉拉问道。
“她是说她的名字叫安琪儿,”加文解释道,“她不会说安琪利克这个名字,所以别人都叫她安琪儿。”
“我以前从没见过一位夫人有像你这样的头发,”安琪儿说,好奇心压倒了她的羞怯。
“像我这样的?”莉拉举手摸摸头发。
“这头发看上去像在着火。”
“是吗?”莉拉笑了,心想现在正在燃烧的是她的肝火而不是头发。“嗯,我以前从没见到过一个真正的、活生生的天使,所以我们俩都是第一次见到,不是吗?”
“找不是一个天使,”小女孩咯咯地笑着说,“那只是我的名字。”
“我误会了。不过你看上去非常像一个天使,我怎么会知道呢?”
安琪儿又咯咯直笑,把脸埋藏在哥哥的腰部。当莉拉直起身子时,她瞥见加文的眼神。虽然不能说他的表情是友好的,但他似乎少了一点警惕。很容易看出他和妹妹很亲密。她要是想把他争取过来,显然首先得把他妹妹争取过来。老天保佑,看来她似乎需要把他们俩都争取过来。
“你怎么能这样?”莉拉将身体探过餐桌,怒视着毕晓普。“你怎么能领着那两个孩子到这里来,宣布他们将跟我们一道走?”
“我没有别的选择。”毕晓普举起杯子,希望里面装的是比咖啡更够刺激的东西。
他们坐在旅馆餐厅里,面前的餐桌上放着几乎没有动过的饭菜。他建议他们按预定的计划进午餐,虽然这一计划原先并不包括加文和安琪利克,他们四个人几乎是默不作声地用餐。
莉拉努力引孩子们开口,可是收效甚微。安琪儿愿意表示友好,但加文不爱说话,几乎到了郁郁寡欢的程度。他只有在别人直接对他说话时才开口,即便开口,他的答话也是简短的。不过,他比他父亲说得多些。
当孩子们吃完饭时,毕晓普给了加文一个两角五分硬币,叫他带妹妹到街对面的商场去,为自己和妹妹买一些糖果。从加文的表情看,无疑,他知道父亲这样做的用意──是为了将他和妹妹打发出去,好让大人们谈话。但是,他还是牵着安琪儿的手,照父亲的吩咐去做了。
隔着餐桌,毕晓普也能感觉到莉拉一触即发的怒火在他们的目光偶尔相遇时,她眼神里流露出以后要惩罚他的意思,但是,她既没有说出任何使孩子们感到自己不受欢迎的话,也没有做出那样的事。
“你对孩子们这样友好,我很感激,”他对她说。
“你说我该怎么办?难道告诉他们实情,说在你带他们进门以前,我甚至不知道他们的存在?”
“我原来并不准备这样处理问题。”他示意侍者再倒一杯咖啡。“我打算过些时候,等你生下孩子后,再派人去接他们。我想这样会使你感到方便一些。可是他们如今再也无法呆在原来的地方。”
“你这样体贴我,真叫我感激不尽,”她用一种甜甜的、毫无诚意的口吻说。“他们原来住在哪儿?我对孩子没什么经验,但我相信通常不会把他们当旧衣箱储藏起来。一定有人在照料他们。”
毕晓普听了她的挖苦话,把牙关咬得紧紧的,但他无法否认她这样生气是有充份理由的。“他们一直和他们的祖父母住在一起”
正当此时,侍者走上前来,再给毕晓普倒满一杯咖啡,莉拉等他离开后才又开口说话。“是你的父母还是他们母亲的父母?他们的母亲在哪儿?我真的希望你别再让我大吃一惊,告诉我说你已经有了一个妻子。无疑,道格拉斯本该提到这一点,即使他忘了那两个孩子。”
“道格拉斯不知道关于那两个孩子和他们母亲的任何情况。伊莎贝尔是在生安琪利克时死的,”他扼要地说。“自她去世后,那两个孩子一直和她的父母呆在一起。但是,这不再是一种……合适的安排。”
莉拉两眼直瞪瞪地望着他,一时找不到话说。关于礼貌利举止,她母亲给她上过许多课,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