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女闲聊录-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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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派出所来,他们说摩托车没有驾驶证、养路费、年检、新车证,以这个为理由,就扣了车。
所长、指导员、随从一帮人到村子里抓牛皮客,警车一来,牛皮客赶紧躲进厕所,没抓住。就把打牌的一桌人抓了,以赌博为理由,他们把大门一关,拴上,把看的人赶到外面。
小王弟媳本来挺怕事,村里人教她用脚使劲踹门,说自己的家干嘛不让进。侉子狠命的踢了一脚,把门踹开了,看牌的人全都进去了,这时候派出所的人正在搜打牌的人身上的钱,搜出了就放在桌子上。
有一个人四十多岁,叫〃坨儿〃,他的钱有一百多块,搜出来放在桌子上,他老婆一把就抢走了。派出所的人气得要死。
外面的人骂:不要脸!你们就不打牌啊!你们缺钱了吧!骂他们的娘,女儿、老婆、儿子,统统都骂了。
他们四个公家人就干听着,拿出证件,传票,让打牌的人签字,每人罚款二百块,搜身的钱他们自己分,还不算在内。
我婆婆上去就把传票撕了!又冲到警车上坐着不下来。村里的人就想把警车推下河渠,河里正好有满满一河水,平时没有水,要夏天才有水,是干渠。那天刚好是中元节,男女老少都在河堤看热闹,边看边骂。有人把冲担往地上一扎,说:推,把车推到河里去!
小王二哥把他妈从车里拽下来。二哥是村长。四个公家人开了车赶紧跑了。
他们回去气得把小王关禁闭,关在一间小屋子里头。我去闹,我说凭什么关他!派出所的人要牛皮客来,我死活不找。
指导员劝我回家,说又要供祖,又要做饭喂猪,回去该干什么干什么。
我说今天死也要死在这里!你上哪我就上哪,你说我是泼妇我就是泼妇,你今天不放人
我就不走。
他们吃午饭,让我跟他们吃。我说我不吃。我就在办身份证的屋子里呆着。他们有食堂,平时有十几个人,有专门做饭的。
第二章从小到大记得的事(7)
管身份证的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小孩,他不放心,非要我出去。他怕我把档案烧了。我说你放心,我不会烧的。他就把门从外面锁上了才去吃饭,我人在里头。他大约去了十几分钟,就回了。
我就去看小王,看不见人,说话能听见。他让我回去,我说不回去。他们吃完午饭就睡午觉了。
我就故意说小王:你真没用,在里面把衣服脱了,在里面吊死算了,活着干嘛!他没吭声。我又说:你死它,别回来!以前有一个大郭乡的人,被派出所的人用枪打死了,为了掩人耳目,就说是自己上吊死的。
他们六个人一听要吊死,赶紧全出来了。让我走,我就是不走。我抓住走廊的窗子,两个人使劲扣我的手,另两个人推我,推了好远。快推到院子的大门的时候,我就说:你再推,再推我就一头撞死!
他们四个人同时松了手。
所长、指导员都看着我,看了一会儿,就把小王从关封闭的屋子里放出来了。他们把小王引到二楼,我在院子里站着。
这时候小王的侄子来了。这个侄子叫健儿,他的手臂上一边纹了一条龙,一边纹了一条凤。另一个侄子叫侉子,手腕上一边是个忍字,一边是个念字。三类苗身上纹了一条大龙,都是在河南纹的。他一进院子就问我:木珍娘,纤爷呢?我说在上面。他就上去了。
指导员非要罚小王五百块钱才让他走,就凭摩托车没执照这一条。侄子只好先回家,他让我跟他一起回去弄钱,好把小王放回去。正好那天我弟弟在我家,他拿了五百块钱给小王的二哥。
几个人就一块上派出所来了,跟指导员讲了半天。指导员说,你们王榨的歪风非整一下不可。我说,王榨的人不好管吧,人挺团结的。小王的二哥是村长,他跟派出所说项,想少给点钱,给三百块,派出所不干,非要五百块,只打了一张便条,没有任何正规手续。肯定又私分了。
这个所长是黑脸判官,指导员是笑面虎。
后来就骑了摩托回村。到了村口,全村人都在,泰山北斗连连夸奖,说就是要跟他们斗。
我们村有一个人牙疼,疼得受不了,就咬床栏。就想,那个瘌痢药这么厉害,那瘌痢头多少药都没法治,这药一治就好。它未必整不了这牙齿。他晚上就上我家找我姐,用一个装青霉素的药瓶,要了一瓶瘌痢药。他就抹在牙疼那地方。他又不敢咽,怕咽下去把自己药死了,他整夜张着嘴,又不敢睡。口水直往下流,说口水牵得像面条那么长。开始的时候挺疼的,后来慢慢地就不疼了。后来他这牙疼真的没犯过,到他死了都没犯。
后来,好多人都用这瘌痢药治牙疼。后来都是一辈子没犯过,真厉害,都说那瘌痢药真厉害。瘌痢头好了以后,头上全长出毛来了。
就是这个姐姐,长得挺好看的,叫葵花。长得就像一朵花。
堂姐也就比我大十个月,我们小时一块玩到大。她们兄妹四人,就她一个女孩。家里穷,比我们家穷。后来,我姐出嫁了,她就上我们家,跟我睡一个床。从小都没得过压岁钱。过年的时候,我们都是喝糖水,放米泡里头,挺好喝的,她们家就买一包糖精,一毛钱一包的,倒在壶里头,来人了,就倒一杯糖精水给喝。她哥念书就念到二年级没念。
她老跟我睡。干什么老是在一块,我跟她睡一头,她睡外边我睡里边,我怕鬼,她不怕鬼。我怕一睁开眼睛,鬼就站在床边。她不怕。她每晚吃完饭上我家,还得走一段路呢。她敢,我不敢出门。
每天早上,她伯从坡上下来,清清嗓子就开始骂,她不是叫葵花吗,我们全都叫她花儿。她伯骂道:花儿,你这个死伢,你这个杀肉的!多大宴昼了,还不起来!其实那时候还早呢,他是非得骂上两句。每天早上,要是听见清嗓子的声音,我就说,你伯又得骂了。我伯那时候说,起床吧,我们就得赶紧起。有一次,我伯他不喊。他拿着鸡毛掸,把被子一揭,一气乱打,我睡里边,姐姐外边,打着的是她,被打醒了,一看,是我伯,她说:六伯,么的啊?我伯一看,打错人了。也偷偷笑,赶紧走了。
放牛也是,有一次,我们的牛身上怎么那么多虱子,我就捉,她说别弄了,把牛赶到水塘里,虱子就全淹死了。其实是淹不死的。除非牛死了。
后来她出嫁了,就是大姑跟我介绍的那人。嫁过去,没有婆婆,有个公公,在那说好也不好,说不好也说不上。生了两个儿子,跟的那个男的也是木工的,她跟他出来,在天津也呆了两年。2000年,查出这男的有病,什么癌。也没钱治。死了。这个姐姐,自己一个人,上天津打了一年工。也是回家,过年,没多少钱拿回去。
刚好,小王的堂嫂的女儿死了,小王就说把堂嫂的女婿说给我葵花姐。
大家就说行,过一段再说。又过了一段,2002年,我回家的时候,小王跟她们一说,这两人就上我们家看人,看能不能看得上。
当时吧,也没说看得上看不上,葵花姐就走了,她带着她弟媳妇,两人。我觉得她应该
看得上。因为这个男的,地方很好,两层的三大间的楼房,比她那山里头好多了。后面有一排厨房,闲屋子,装柴的,洗衣服的池子,什么都有。小王的侄女,刚盖好房,什么买好了,什么窗帘啊,床,都是新买的,就死了。她说要是知道她死的话,就不盖房了,她盖来干嘛。她三十七岁死的。
我就觉得她应该看得上这男的,这男的高中毕业呢。这男的有一只眼睛坏了,安的一只狗眼睛,在广州安的。葵花姐走后,小王就问那男的,看上了没有?同意不同意?那男的说同意了。那说,同意了你跟她说了没有,他说没有。
我急得,穿着拖鞋,下着雪,出门就去赶葵花姐。
赶到畈的中间,我喊,你等一等,等一等。我说,到底怎么回事,到底同意不同意,你怎么就走了,你吃完中午饭再走。她说,我等什么呀!人家都不同意,我等干什么!后来我说,他怎么不同意呀,刚才问他了,他说同意呀!她说,这样吧,我还是回去。要是他同意吧,就让小王领着上我家,要是不同意就算了。
我就回去,我的拖鞋都湿了。我就把姐姐说的话跟那男的说了。那男的挺同意的,花儿姐长得挺好看的。就说孩子的问题,这男的是一儿一女,那姐姐是两个儿子。男的说,带一个过来也行。有的是房子,楼房不算,别外还有一处三间的大瓦房。他爹妈住在瓦房里头。他家一个姐一个妹,都出嫁了。
这男的第二天就上他们家去了,也没叫上小王。我们也在家有点担心,不知道这两人成没成。后来过了一段时间,小王去问,她伯说挺好的。过了一两个月,葵花姐就直接上那男的家了。这个男的他妈是有神经病的,喜欢男的不喜欢女的。孙子从她跟前过,她就给好吃的,孙女从她跟前过,她就摔巴掌。这个婆婆就跟这葵花姐结缘,挺喜欢的,有什么好吃的都给她吃。
第二章从小到大记得的事(8)
那个大姑开始的时候对她不怎么好,在小学教书的。后来好了。小姑对她好,是考学出去的,有工作。现在两个儿子全都在那呆着不愿回去。在那没有大姑小姑。山里不好玩,这里好玩,出门就是中学,走几步就是马连店街。
葵花姐的爸爸,我们叫叔的。我姐问他:这个女婿跟头先那个女婿比,哪个好?他说那这个好多了!每次上这来,要不就是拿一条烟,要不提一条大鱼,还给点零花钱。以前那个,从来没有,你莫吃大的了。意思是你别想,肯定是没有的。对这个女婿挺满意的。
91年,开始插秧的时候,有一天早上,挺早的,那时候小王还放着鸭子,他得比别人起得早,要是鸭子出去晚了,看见有人,它就不敢走。他一开后门,有一个纸箱,他没在意,就把鸭子放出去了。回来再看,他心想晚上也没放什么东西在后门啊。打开一看,一个小孩,那时候我还没起床呢。儿子女儿都在床上,女儿还不到一岁半,还吃奶。
小王就进门说,谁把一个女儿丢在我们家门口了。我一听就很高兴,连问,哪呢哪呢。
小王说,要不要啊?我说要,怎么不要。
赶紧上桥头买一挂炮竹,我就把孩子从正门抱进来,我们那有风俗,没满月的孩子如果没决定养就不能随便抱进屋,有秽气的。我们决定了,从正门抱进来,小王在后面放炮竹。看那孩子,什么都没有,家里肯定挺穷的。
那一段,扔孩子的挺多的,全是女儿,一般扔的时候,都放在一个菜篮里,放纸箱是很少的,一个破纸箱。一般还都放两袋奶粉,奶瓶,有的还有糖,还有没做的新布。有的还放上一百块钱,有的还放点衣服。这也是防万一的,有的小孩没人捡,旁边就帮着冲点奶粉给喝。这个什么都没有,用布一裹。看的说,看看箱子里有什么东西没有,狗屁,什么都没有。有一纸条,写着小孩生日。
捡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