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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青蛇·李碧华-第6章

小说: 青蛇·李碧华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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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喝过合党酒的人,双颊绯红,无穷恩爱,派如意。如是者我亘于梁上,僵持片刻。  

              我气闷地,非常无聊地拖曳着,脚步写上个长长的“一”字,不知何去何从。  

              走着走着,便被一阵耀目银光吸引了。  

              既是无所事事,穿墙入壁,一看究竟。  

              这一间密封的屋子,原来是库房,堆满白花花的银子。  

              想那世人,若命中有欠缺,一旦有银子填补,亦胜过两手落空。  

              如入无人之境,银子唾手可得。  

              它们整整齐齐,一式一样,起棱起角,却是人间瑰宝,买得一切。但给我银子,我想买什么呢?  

              偌大的库房,我显得渺小。托着头,孤单寂寞地,任由银光在脸上反映。几乎可在上头畅泳。我淀地一推,它们哗啦哗啦倒下来,是的,包围了我,淹没了我,仿效着素贞的种种媚态,仿佛听到冷硬的嘲笑。 
             

              我站起来,意兴阑珊。  

              随手拈走一些,回家去了。  

              难道就在银子堆里过日子么?  

              那开了草的素贞,精神有了寄托,开始思念起他了。  

              才不过一两天,她熬不住。  

              “小青,随着来,找我的许仙会。”  

              美得她!  

              屈居次席的伟大的我,只好备只小艇,帮她找男人去。  

              小艇漫过水乡。  

              刚好在印刷书坊的后面。  

              许他在阶下,木板上有观音像,他正心不在焉地动着刻刀。妖统的观音坐在莲座上,活脱脱便是我那亲爱的姊姊。  

              看来他心中也是她了。  

              近黄昏,微妙的紫橘色流入西天,观音的脸绊红。  

              一个年轻的印刷工人哭丧着脸,闷闷不乐地来了。  

              “今天何以那么迟?”有人问。  

              “不要提了,我真命苦。”  

              大伙围上来。  

              “你不是奉父母之命去相亲吗?”  

              他带着界音:  

              “兄弟们,可怜我要与一个陌生女子结成夫妇了  

              “恭喜恭喜!”  

              他木然地,自语,如同呻吟:  

              ““我不想做‘丈夫’,这包袱太重了!”  

              看他的痛苦表情,一定联想到一个平凡资淑的妇人,脂粉不施,不苟言笑,把热腾腾的场吹凉,送到他跟前,侍候着。孩子爬在脚下,一个两个三个,丈夫不悦,妻子一把抱去,又打又骂,哇哇的哭声,惊破黄昏的霞彩。 
             

              他叹息一声。又一生了。  

              “唉”  

              只见许仙也在叹息:  

              “唉”  

              但,许仙的心事,是因为他在越趄,好不好去找她?他的愿望飘飞在水面。  

              水面有小巧玲殊的彩灯,是青春好色的少年,给写上了芳名,放在水面,随着流向万花楼,妓女们一一抬起,争相调笑,过一个你追我逐的风花雪月夜。 
             

              许仙持着刻刀的手止住——  

              他见到我俩。  

              在一个意外的时辰。  

              他心念一动,她就出现了。  

              不相信这是真的。当下,最老实的人也鼓不过此般诱惑。什么也扔下不顾,在同僚的目送下,他赶紧赴一个注定的约会。  

              许议原来那么一本正经,德高望重,知书识礼,文质彬彬,但。他跳上我们的船儿。  

              “你们看,”大伙在诧异,“许仙这厮找到他的活观音了!哈哈哈!”  

              新月下的西湖。鼓乐声大作,都是游人玩赏助业  

              素贞道:  

              “船地划到湖的那边去好吗?”  

              他忙不迭:  

              “好,越远越好,人越少越好。”  

              “多少人比较好?”她笑。  

              “只我们两个吧。”  

              素贞看看我:  

              “我们两个,还有小青。”  

              “——我不去了!”我道。  

              他十分自责:  

              “我只是一对口快说错。又怎会扔下你一人呢?你别小气了。”  

              小气?你去算一算,我与素贞相依为命有多久?如今你一个新人,成了新欢,还回头来说我“小气”?才不过三分颜色,便上了头脸,气得我:“我不去!” 
             

              许仙连忙过来作揖:  

              “小青,我说错了,诸多多包涵,请与我们一道游湖去。”  

              一我不去。  

              在唐代以前,民间活动只限白天,夜里常宵禁,闷得很。唐末五代以来,直至今日,家室南渡后,夜市相当兴旺。坊巷市井,酒楼歌馆,常闹至四鼓后方靖,而到了五鼓,又有趁早市的人开张了,所以最热闹好玩的,便是在本朝。 
             

              但这些都不是我的娱乐。  

              三人仍是困团在一样的瓜皮小艇上,我百感丛生。  

              舱口亦两条木板作凳。  

              时移世易,这一回,轮到他俩共坐一条,我坐一条。  

              几天之间,我沦为了素贞的次选。真叫人坐不住,便跑到船头上去。  

              并没有谁造出来招呼我。  

              船慢慢地,慢慢地沿苏堤流去,荷叶刚长出来,还很嫩,因是初长,分外用心,神秘而新鲜,容不得分人惊扰。很自觉地细意暗展。  

              新月爬上中天,把黑色的湖照得冷冷亮亮,心意澄明。虫声如繁雨急落,发出它们也不了解的鸣叫。  

              我曾在西湖倘佯五百年,今天晚上,厌倦它的陌生。是我先厌倦它,抑它先厌倦我?一切都分不清了。我只忆从前的懒散,无法接受今日之忙通。  

              当我回过头去,便见素贞与许他喝喝细诉,她不知预备了什么措词,总之是甜言蜜语,这又不需要本钱,二人交换得密不透风。  

              自我姊姊的神情,阅读得她之快乐。她从没如此快乐过便是。  

              她说:“你看,这景致多美满,这环境多清幽,只希望好的东西可以永久。……”  

              他说:“我一生一世,都待你好,请放心。我许仙永远不会二志。……”  

              如此这般,又谈了一夜。仅仅是回忆,也足够一百年用。船过孤山,许仙指着桥头:  

              “这是白堤最先的一道桥,叫断桥。”  

              “这名字不好,”素贞惺惺作态,好像是第一次听到这名字,“本身就像一出悲剧。如果可以改……”  

              我进了舱,接碴儿:  

              “我祝你俩不断。桥断有什么相干?”  

              素贞过来,握着我的手道:  

              “小青,谢谢你。”  

              不过一句祝福,引发她感动如斯,我一时之间,也说不上话来。当时,我不是不真心的。无论怎样,她是我姊姊。  

              要多少的机缘巧合,不相识的男女才可结成夫妇?  

              当我这样艳羡着时,游目于夜色,无意中见到堤岸上,有个小小的黑点,屹立如山。这个影儿,不知是谁。  

              他合什。只以目光紧随我们船儿,不动。船儿走远了,他没有动过。  

              我并无将之放在心上。  

              这晚过得特别慢。  

              回去后我送他们一些礼物,我手扶栏杆,脚踏胡梯,上了阁,取下一个布包地。亲手递与素贞,她打开一看,却是五十雨雪花银子。素贞朝我会心一笑。心知那是偷来的。一条蛇的操守会高到哪儿去? 
             

              “相公,”素贞对他说,“这银子你尽管取去打点一切,向你姊姊姊夫说项,成就这头亲事。如果不够,再作打算。”’  

              “够了够了。”他把银子藏于油中,起身告退。去了又再折回,依依眷恋。不得已,又提起忘了取伞,好多着姑娘一阵。终于我把伞塞向他手中。这伞,真是千古妙用的鹊桥。没有伞,哪有故事?——没有借口,哪有再会?一切都是原始而幼稚的,按捺不住的男欢女爱,心有灵犀。真是。把伞撑开,甚至幻见五彩天虹。把他俊脸映照得辉煌。 
             

              “得了吧,你回去办好事,明儿再来便是。”我推他一下,“要不,你使莫走。”  

              他又不敢。迟迟疑疑的,憨气逼人。  

              结果在小红门口道:  

              “我明日再来。”  

              ——谁知明日再来的,不是许仙相公。只听得门外一声锣一声鼓,喧嚣嘈杂。一群老热闹的老百姓,指指点点,鬼鬼祟祟。  

              “姊姊,不好了,发生什么事?”我推窗一看。忽见一名英明神武的粗壮汉子正排众而出,向他底下人喝道:  

              “就是这儿吗?”  

              下站的是缉捕使。他向众人喝问。  

              “谁住在这上面的?”  

              老百姓纷纷细语,都说“不知”。——原来是一个废宅,什么时候变成白寓呢?公差威风凛凛地又来办什么案呢?很久没大事发生了,一时之间,甚是兴奋,左右忖恻。素贞道: 
             

              “小青,许是你那五十两银子出事了。往哪儿偷来的?”  

              “随便一间库房吧,怎么记得清?”  

              “你看你——”  

              “妹姊,难道你不明白我是为你好?除开我,谁肯偷银子来让你贴补男人?”  

              见我义正辞严,素贞也不答话。忽闻得人声鼎沸,那群器宇轩昂的公差也上楼来了。怎么办怎么办?…  

              “里头有人没有?”缉捕使一壁哈喝,一壁推开房门。  

              他一推开房门,就呆住了。  

              他见到我。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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