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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桃李 张者-第4章

小说: 桃李 张者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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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景文懵懵懂懂地起立,看看考官又看看蓝其文教授十分感激地鞠了一躬。邵景文觉得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蓝教授用他那惯常的严厉表情向邵景文点了点头。邵景文知道自己被录取了。虽然蓝教授把自己批驳得体无完肤,但从他那严厉的目光中,看到了欣赏和鼓励,认同和鞭策。蓝教授的下马威就像一百个杀威棒,使邵景文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文学青年蔫了下去。在后来漫长的岁月里,无论邵景文怎么得意,但在蓝教授面前总是夹着尾巴做人,不敢有半点的张狂。当然,邵景文并没有忘记自己的那套情理说,当他成为我们的导师后,他第一堂课就搬出了这套理论。

  其实邵景文是否改变自己的观点已经不重要了,关键是蓝教授的一席话基本上消灭了一个文学青年。这使邵景文把扎实的文学功底和文字功力用在了后来的律师辩护中。虽然他没能实现年轻时的梦想,成为一名作家或者诗人,但他却成了文学的真正受益者,这使他的嘴皮子和笔头子都比较硬,人称邵铁嘴。他的法庭辩护和法律文书在圈内闻名遐迩。这样,从另一个侧面印证了他情理说的合理性。这也是让我们叹服的主要的原因。现在看来社会上少了一个文学青年多了一个大律师还是划算的。我们正处在社会转型期,文学已被挤到了社会的边缘,而法律却走到了社会的中心位置,以法治国这是现代社会的需要。

  从这个方面说,我们老板从文学转向法学与其说是他导师蓝教授的影响,不如说是一种社会变革的需要。邵先生读本科是在八十年代,那正是文学的辉煌期。为此在大学校园里有人便把文学和女人相提并论,曾流行着一句很时髦的话,说,男生要是喜欢文学就说明他喜欢女生;女生若喜欢文学说明她喜欢自己。看看这话多狠。那时候文学的重要性是和日常生活联系在一起的。

  男人的日常生活中如果没有女人那生活就一点也不日常了。

  那时候的黄昏仿佛就是为文学青年准备的。在草坪上,在竹林中,在花坛边……随处可见手捧诗集的少男少女。如果你走近一位你会发现男生总是很苦闷的样子,而女生会现出忧伤。不论是苦闷还是忧伤,都是文学的关键词和基本表情。


  现在看来,在八十年代我们老板成为文学青年是十分正常的事,加之他又是中文系的,正处在文学的中心位置,在文学的风头浪尖上,年轻气盛的他不出风头才怪呢。老板不但是一位文学青年和校园诗人,而且还是诗社的负责人。更重要的是老板还是一位文艺骨干,是大学演出队的成员。老板的拿手好戏是吹箫。每当节日来临学校需要演出时,老板的“箫配诗”和“诗配箫”是两个保留节目。这两个节目的主次老板分得十分清楚,绝不混淆。箫配诗是以箫为主,而诗朗诵是为了伴箫。那往往是某一首古诗词,是为了深化箫声之主题,说穿了是为了点题用的。比方:如果邵景文要吹那首叫《寒山寺》的古曲,当洞箫声声、如泣如诉之时,便有一位叫曲霞的女生从幕后出来,朗诵那首叫《枫桥夜泊》的唐诗: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这时箫声呜咽,深沉悠远,幽寂的气氛渲染使全场寂静无声。人们眼前出现了水乡多彩的景物和秋夜箫瑟的景象,一幅秋夜、孤舟、游子愁的多层次画面。这时后台会有同学敲一下钟,让钟声为箫音点缀。可惜,那钟声太清脆了,有些突兀。过分清脆、晴朗、欢快、明亮。这多少有些影响同学们的欣赏氛围。不过没关系,那时是八十年代,没有人敢去消解古典的诗意。虽然大家觉得那个,也不敢喷出笑声。

  接着便是诗配箫了。诗配箫是以诗为主,箫为诗伴奏,箫为诗烘托气氛。朗诵的诗是邵景文的作品,那首诗叫《麦田》。而朗诵者还是那位曲霞。幕布拉开,蓝色的光芒洒满舞台,那位叫曲霞的报幕员会用很舒缓的声调报幕:

  “诗朗诵,作品:《麦田》,作者:邵景文,朗诵者:曲霞,箫伴奏:邵景文。”

  全场鸦雀无声。这时的舞台上空无一人,只有蓝色光静静地等待着。箫声起了,从后台传来。邵景文穿长衫,方口布鞋,缓步入场,边走边吹。当邵景文步入那蓝色聚光灯之下时,全场掌声雷动。邵景文坐在那蓝色光环中心,像五十年代一位忧国忧民的“愤青”。那箫吹得呜呜咽咽像风吹过麦田。这时曲霞白衣飘飘地上场,她飘到邵景文身边,立于邵景文之后,一双柔手轻轻搭在邵景文的肩部,开始朗诵《麦田》:

  是神为冬天刻意的绿化是天地赠予劳动者的草坪从脚下铺向天涯一望无际,一望无边只有阳光敢在麦田里散步只有农人有资格在那里午休有两只鸟儿误入麦田一只衔起往年的麦粒另一只却矢口否认

  曲霞那声情并茂的样子,同学们在台下一看就明白了,这两个肯定有一腿。曲霞是经济学院的,她虽然学的是经济却也是一位文学青年,关键是曲霞还是一位漂亮的文学青年,一位女诗人。她是我们老板邵景文的第一个女朋友。

  无论是箫配诗还是诗配箫都十分精彩,极大地丰富了同学们的业余生活,受到了同学们的欢迎,在同学们中引起了轰动。作为校广播电台的播音员兼记者,曲霞还为邵景文录制了节目,并且对邵景文进行了采访。以下是曲霞对邵景文的访谈。

  曲霞(以下简称曲):“你吹箫是什么时候学会的?”

  邵景文(以下简称邵):“初中的时候。”

  曲:“谁是你的老师?”

  邵:“我父亲。”(邵景文当时用了一句家乡话回答,说:“是俺爹。”后来这句话被重录了一遍。邵景文便改用了纯正的普通话。开始邵景文不愿改,说我从来都叫爹,没叫过父亲。曲霞说,这句话太土,在校园里应当提倡普通话,要是大家都讲家乡话,同学们就无法交流了。)

  曲:“这箫的古谱是你父亲整理的吗?”

  邵:“是。”

  曲:“那你父亲一定像西部歌王王洛宾那样,是生活在民间的音乐家?”

  邵:“我父亲大字不识一斗,是个睁眼瞎。”

  曲:“那他怎么整理这散失在民间的古谱呢?”邵:“靠死记,我父亲吹箫是我爷爷教的。”

  曲:“那吹箫是你家的祖传了?”

  邵:“是的。”

  曲:“那你们祖上肯定是有钱人,是地主吧?”

  (曲霞问过这句话后自己先哈哈大笑起来。说,请原谅我用了这个名词。这个词会带给人们不好的回忆。不过,现在改革开放了,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所有地、富、反、坏、右的帽子都摘掉了。)

  邵:“我祖上不但不是地主,恰恰相反,是名副其实的贫农。我家祖祖辈辈都是要饭的,一直到我父亲这一辈。就是靠吹箫要饭,不会吹箫就没有饭吃。”

  曲:“噢——”

  邵:“我考上大学后,父亲把箫传给我了,说咱邵家再不用靠吹箫要饭了。你把箫带上,不要忘本,好好学习……”

  采访到此结束,广播里便有了箫配诗,诗配箫的录音。

  每到黄昏之时,那箫声依旧。散步的同学面对着黄昏一遍又一遍地听那箫声。由于同学们知道这箫是邵景文家要饭用的,心中便增添了一些沉重。


  第二学期,广播里基本上听不到箫声了,取而代之的是欢快的摇滚和节奏分明的迪斯科。据说有同学向广播站提了意见,说整天箫声平添了思乡之情,弄得像断肠人在天涯似的,不利于同学们安心学习,总想往家跑,特别是大一的新生,听到箫声便暗自垂泪。这样在校园内有一段时间就没有了箫声,天天都是迪斯科。大家在校园内散步屁股都是一扭一扭的节奏分明,要不就是摇头晃脑地像吃了摇头丸似的。某一天,同学们突然听到湖边有了久违的箫声,便寻声而去。吹箫人当然是邵景文,他正立在湖边的垂柳下对着晚霞呜咽。有不少女生散步路过湖边,望着邵景文的背影如痴如醉。

  可是,男生却觉得邵景文古典得矫情,浪漫得有些做作。本来邵景文在舞台上吹吹,出些风头大家还是能够忍受的。因为舞台本来就是搭来给人做戏用的。广播也一样,那毕竟和现实生活有距离,在一个电线杆子上的盒子里发音,觉得也远。可是,他却在湖边吹,引来了那么多女生的目光,就有些让男生受不了了。特别是一些校园诗人,认为邵景文用箫伴奏着自己的诗作,这就有点自吹自擂之嫌。认为邵景文那诗写得臭。不过不服也不行,因为校园诗人中会吹箫的只有邵景文一个。不服你上去吹吹试试,虽然不服也无法和邵景文争长短。

  可是,他邵景文居然在湖边吹就有些过分了,有故意做戏给人看的嫌疑。因为在现实生活中做戏给人看是虚伪的,是让人讨厌的。现实生活中的人生舞台和专为人搭建的演出舞台是有距离的。这些男生们不愿让箫声在自己现实生活中出现,散步的同学们便远远地望着邵景文的背影惟恐避之不及。散步路过时便有意大声说话,咳嗽、擤鼻涕、随地吐痰以及吹口哨和唱歌,从而消解那让人难为情的箫声。当邵景文的女朋友曲霞听说邵景文在湖边吹箫之时,便急忙向湖边奔去。曲霞的脚步匆忙而又零乱。曲霞觉得不妙,因为上周邵景文接到了电报,说家里出事了,急归。邵景文回家后便没有了消息,连他什么时候回来的曲霞都不知道。邵景文回来了不去找分别多日的女友却躲在湖边吹箫,这其中必有隐情。曲霞曾多次要求男朋友在仲夏夜的湖畔为自己吹一曲,让箫声伴着入怀,却都被邵景文拒绝了。

  邵景文说:“箫声最好不要在现实生活中吹奏,因为它和苦难连在一起的。如果你在某一个黄昏听到了我的箫声,那肯定我有了无法忍受的痛苦。”

  曲霞问:“那你为什么在演出时吹?”

  邵景文说:“那仅仅是演出,和现实生活无关。”

  曲霞说:“有什么呀,人家都能成双成对地在湖边弹吉他、唱歌,我们为什么不能在湖边吹箫吟诗。”

  邵景文说:“因为吉他之声是欢快的,为牛仔们的狂欢伴奏;而箫声是沉郁的,是断肠人在天涯。”

  曲霞说:“箫声虽然低沉,但也静谧,那声音让人安静。如果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吹箫吟诗,它不但不会勾起愁肠,而且还会平添柔情。”

  “可是……”邵景文说,“我每一次吹箫之时,眼前就会浮现出我父亲,我爷爷,我家祖祖辈辈要饭的身影。你知道我吹的那所谓的《富贵调》是什么吗?那其实是我家祖传的要饭调。还有词呢!”曲霞问:“能念给我听吗?”邵景文说:“可以。”然后念道:

  行行好,行行好,你家堂屋堆元宝。行行好,行行好,儿孙满堂遍地跑。行行好,行行好,牛羊成群漫山腰……

  邵景文说:“这所谓的《富贵调》是念给富人听的,让人家高兴了好赏碗饭吃。”

  曲霞说:“你别忆苦思甜了,一切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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