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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士兵突击 作者:兰晓龙-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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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城目光下觑,车舱里的许三多坐立不安,一脸惶然。
  高城:“许三多,那就是强人了,你的老乡。被老A打回来,面子丢尽,那就去他的面子,短短几月,他让这块荒地成了训练部队宁可绕道都要来的休憩之地。你看他,得失由心,想要的只是一个给自己的答案。”
  成才仍保持着立正,像以前的许三多一样,那种立正不是给人看的。
  许三多并不看,反而背着窥孔坐下来,他再无法掩饰他的颓丧。
  车停稳,几个参谋先行下车,高城一只手把住舱门,看许三多一眼:“魂丢了一样……许三多,你为什么回来?”
  “我不知道。”
  “狗总在找到过骨头的地方转悠,你呢?”
  “狗?”许三多苦笑,“我差不多吧。”
  “老A这么差劲?你转了一圈就找着一脸空洞?”
  “他们不差……是我太熊。”
  “你我是为了什么?你我不干,中国军队要散了吗?六一走了,他不走会把中国军队吃穷了吗?没有大道理,是不是都想给自己一个说得过去的答案?你守着七连图什么?我给脸上弄出这大疤瘌为什么?是不是这件事情不做到底,我们这段人生就和了稀泥?没了答案?”
  “是的。”
  “你想走,脸上神是散的,还想当兵的人不会散了神。可是七连不再当兵的人也没谁散了神,七连人不凑合,走时也有答案。像发子弹,什么琐碎,什么想不明白,咱直接穿透了它。”
  许三多瞧高城一眼,高城脸上并无豪情倒有些凄婉,许三多也知道他在想着谁。
  “我真想六一。和好那么美味的一盘稀泥给他送上,他端起来就糊在我们脸上。他真悍,我当时真想给他跪下……我想说,留下来,我想天天看见你。”
  许三多抱着头,挤在战车的一角。
  高城自行下车,并且带上了舱门。
  指挥车的装甲并不能让许三多觉得安稳,只让他更觉得自己的孤独。
  师侦营车队已经在五班驻地旁边为自己搭好了歇宿的帐篷,正在做最后的收尾,成才带了五班的人在尽可能地提供帮忙。甘小宁、马小帅一边忙活一边瞟着那辆指挥车,舱门虚掩着停在那。高城从旁边过去。
  甘小宁:“副营长。”
  高城:“什么事?”
  他们的眼睛仍瞟着那车,目光神情也近似哀求,高城横他们一眼,目光转向了成才:“晚上聚个餐行吗?”
  成才立刻从忙碌中回身敬礼,他现在成了一个总让自己绷得很紧的人:“五班已经在为师部的同志准备晚饭。”
  “成才,我说的是一起聚餐,你非得绷成发条还是拒我千里?”
  “听副营长指示。”
  “我说了算是吗?那就顺个便。”高城促狭地笑笑,“这回队里正好有几个枪法还过得去的家伙,聚餐完即兴一下。”
  “您说过得去那都不是一般的好了,听副营长指示。”
  路、营房与旗杆,忙于晚餐的兵,五班的兵和师侦营的兵,在草丛中休憩的车辆。
  指挥车的后舱门关上了,但顶舱并未关上,金色的夕照聚成了一束,投射在车里那个抱头苦坐的士兵身上,从高城走后他似乎没动过一个手指头,但在这个生长于斯的地方,过去和现时让他胸怀激荡。
  现时的许三多仍坐在车里,从窥孔里看着外边,他似乎在看自己的过去。
  那时的许三多坐在牧民的车斗里,灰头土脸地和几只羊窝在一起,并且在对面驶来的坦克面前畏缩。那个许三多这样安慰自己:“有意义就是好好活,好好活就是做有意义的事情。”
  许三多睁开眼,看着眼前的世界,窥孔里的草原,草原中的一条路,单调而坚强地在茫茫中强调出一个方向,它如此清晰。
  草原入夜和薄星,五班驻地飘着笑语和轻声,火光点点,师侦营和五班一起享受着闲暇。
  餐盒已经空了,高城在检查几个士兵刚拿过来的枪械,那都是特地挑出来的新配枪械,配着几个师侦营最强的射手。高城显得满意,看看旁边的成才:“挑一支吧。”
  成才:“我用习惯的。”
  五班一个兵正把成才那支怪模怪样的步枪拿过来,高城似乎想笑:“那把枪怎么回事?骨折了吗?”
  “嗯,也算是折过。”
  高城苦笑:“什么叫折过?好吧,灯光条件射击。”
  四周都静了,给让出了一条路来,随意是随意,但这关系到两个军事单位的比量,观者又有些紧张。
  成才拿过枪,忽然显得有些难以启齿:“副营长,对不起……五班没配子弹的。”
  高城:“你一发子弹也没有?”他向他的士兵,“你们信吗?这里有个名副其实的枪王,可居然是个不配子弹的兵!都说枪法拿子弹喂出来的,成才,你拿什么把自己喂成这样?”
  “报告副营长,因为开枪的机会少了吧,所以格外珍惜。”
  “不止吧。你现在可比在七连手稳,心稳了,手也就稳,坦坦荡荡,比人少些坑坑洼洼。”
  “我不稳。”
  高城摇摇头,从马小帅身上抻出一个弹匣,扔给成才。成才换上实弹,一言不发地走向射击位置,要跟他比量的几个枪手互相交换着目光,尤其是那支不伦不类的旧枪,从外观上说,师侦营的顶级射手实在不太看得上这个一身油泥的杂兵和那支枪。
  指挥车上几个大灯都亮了,几道光束投射在射手身上,那样的照明还不如不要,从光明地里射击暗处的目标加倍地困难。
  射手脸上有些难色。
  一辆敞篷越野车已经在远处行驶,加着速,并且不规则地绕行着S线路。不是一般的难,师侦营的几个射手已经在屏息宁神,成才安静地站着,把原来的单手持枪改成左手托了步枪的枪管。
  一个空酒瓶从那辆车上打着旋飞出,在星光下闪烁微芒,师侦营射手抬枪寻找目标,成才的枪已经响了,碎片溅飞。车拐着急弯,车上的人也把酒瓶往各个方向扔出,有时一只刚飞出第二只已经离手,枪声响着,一片凌乱中成才的八一杠声音独特而有节奏地响着,他用一支自动武器在打单发,而从他开了第三枪之后,师侦营的射手已经只有望洋兴叹,他们就算能开枪,九五式枪的子弹也只来得及追赶那支老式步枪的弹道轨迹,然后从溅射的碎片中徒劳无功地穿着。
  成才的动作幅度越来越小,任那车的驾驶员和扔瓶的人耍多少花招,他所做的只是微微调整一下枪口的位置,他现在的射击状态和袁朗如出一辙,一种没有任何牵挂的纯粹射击。
  许三多从指挥车里的窥孔看着,作为最熟悉成才的人,成才这样用枪他并不惊讶,他注意的是成才的枪。
  成才现在很善待自己,他学会了珍惜。
  这场射击已经看得每一个人都屏住了呼吸,即使成才的对手也会因成才错失一个目标而叹息,但成才没有分毫错失。
  瓶子扔得越来越多,快枪声也响得越来越快,后来已经接近了手指扣动扳机的最大频率。然后枪声猛然停了,成才在待击,但车上再没扔出任何东西。
  成才又赢了,默然着没有任何表态,他很难受,因为本来寂静的人群中在高城明确示输后开始嗡嗡地议论,一种把他当成人物的目光,夹着两个现在让他很不舒服的字”枪王”。
  “我不是的……多点时间练,那也不是什么王……”
  “成才,你要照自己心中的数,就得习惯被人叫。”高城又找补一句,“就像许三多以前被人叫傻子。”
  成才并不太同意他,不愿再被人盯着干看,抽身想退,卸下了弹匣,并且立刻在人群中找到了马小帅,他归还那个弹匣:“射弹二十四发,余弹六发。”
  马小帅愕然:“这也要还?”
  “五班不配实弹。留着违规。”
  “拿好吧,他有原则。”高城拿过成才那支枪,细细打量。
  “我说你这枪好像被打成骨折一样,你说也算折过,这话怎么说?”
  成才有点狼狈:“您知道的。”
  “我知道的不细。好像被打断了脊梁骨,拿膏药一贴就重新装人。本师不止你一个人去了老A,但你没几月就灰溜溜地回来,哪来的回哪,这怎么回事?”
  愕然的已经不仅仅是成才,也有五班,也有高城自己的师侦营。
  成才:“我做了差劲的事情,以前活在狗身上了,我回来活得明白点。”
  “现在就活在人身上了?你倒是很方便,想重新开始就重新开始了?”
  “……”
  高城笑:“说说看,这么多人,就当言传身教吧。”
  “副营长,过日子总得爬起来过吧。”
  “你这一爬起来倒好,把我整个师侦营给灭了。”他掂掂那支枪,扔还给成才,“这枪我问过,干吗粘这么个几百块钱的地摊货,搞得狙击不像狙击,突击不像突击,你说朋友送的。你那蠢朋友怎么老干这种蠢事?”
  从成才到旁边的任何一人,没人阻止高城,只因为他是在场官阶最高的人。
  “您知道的,您也问过。以前活在狗身上了,交的朋友就一个……唯一一个,可他够朋友。我看重的东西他也珍惜,他知道我来的地方没狙步,就送我这个。”
  高城继续刺激着成才和指挥车里的许三多:“滑稽人呐,就做滑稽事。”
  成才:“如果您现在觉得滑稽了,祝您笑口常开。”
  高城:“那人我认识,是个笑柄嘛。是不是,小宁?”
  甘小宁欲言又止:“不是。副营长。”
  成才:“那么我们都是笑柄,我是远不如他的笑柄。当兵的穷,战友、团队、坚持,除了这些什么都没有,但是……”他怔住了,他想起对他刺激甚大的那一天,袁朗在甄别上对他穷追猛打。想起袁朗在追问他的那六个字。
  高城一副讥诮的表情:“说呀。说来给大家乐乐。”
  成才的声音低了很多:“不放弃,不抛弃,只有这些,飞机坦克、兵王枪王、巡航导弹或者航空母舰、死老A或者师侦营,跟这些比,都只是短命的玩具。连长,放过我。我知道现在说也晚了,可我真的好想钢七连,四千九百四十四,那是我在七连的数字。”
  高城阴晴不定地看着他。
  成才:“或者您想怎么样都行。七连人最难过的日子被我逃掉了,我一直是个逃兵。”
  高城伸出一只手,似乎要大力拍他一下,但是他把成才拥了过来,拥过来附耳:“对不起,是因为你的朋友在里边。”
  他放开了成才,对着指挥车:“你知道我为什么挤对他,可你要看到什么时候?好吧,天下大得很,选择多得很,明白这个的人直接跟这里的丘八说再见吧,祝你心宽了,放弃你自己,抛弃了我们。聪明人许三多,你会活得比现在舒服的。”
  高城对着车体就是一记大脚:“可别跟人说你当过兵,尤其说当过七连的兵。”
  大多数人是不知道车里还有一个人的,所以诧然地听着里边那个瓮声瓮气的哭腔。
  那是许三多的声音:“我没有啊,没要走啊。”
  高城忿忿:“脸上写着呢,你来告别的,看看我们,讨个心安。”
  “我想,可我还没说呢。”
  “我替你说了,滚吧!”
  “可现在不想了啊。”
  高城的怒发冲冠里带上了些忍俊不禁,仅仅是为了严肃才强自维持:“妈个孬兵,就会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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