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山-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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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朗站在窗口,撩起窗帘看着成才梦游般走在街上离去。
“出来吧,老趴在床底下可不好受!”他点了根烟,坐在窗前椅子上看自己那张半旧大床。
垂到地板的床单下摆动了动,齐桓和吴哲从里面一点一点蹭了出来。
袁朗吞吐着云雾:“我说你们俩钻进去的时候怎么那么利索呢?”
齐桓撕扯着被吴哲压住的衣角,一下子跳起来,拍拍身上的土:“我是被他连累的!”
吴哲也已经爬了出来,一边吐唾沫一边抱怨:“队长你这屋子看着干净,可床底下都是土!”
袁朗把脸一沉:“你们俩没事上我这儿干什么来了?”
二人面面相觑,显然答案是准备好了的:“看你啊,好几天没关心您老人家的伤了,这不是来拍个马屁么!”
袁朗却不理睬他们的笑话:“有事儿说事儿,以后少来!”
吴哲狠狠丢了个白眼过去,齐桓做了个鬼脸,说道:“队长,本来不就打算放了许三多吗,怎么你还把成才那小子放回去?万一他真把东西给了日本人怎么办?”
袁朗挥手示意他们俩坐下,说道:“我就是想看看他会不会把东西给日本人。”
“啊?”二人双双诧异得睁大了眼睛。
齐桓有点担心:“队长,您这刚犯了不遵命令擅自行动的错误,怎么又来啊?”
袁朗把烟头冲他狠狠扔了过去:“闭嘴!我不爱听的少他妈说!”齐桓利索的将烟头用两根指头接住,他才正色继续道:“齐桓你带俩人在暗中给我盯着成才,看他究竟会干什么,要是他真的去给了76号的人,你就提前下手做掉他。”
吴哲说:“队长,这不是脱裤子放屁么,你直接答应跟他换许三多不就完了吗?”
袁朗也没有烟头可以扔他,只是瞪了他一眼,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次沃尔菲娜小姐出事,不就是因为我们直接暴露在明处么,说不定现在76号的人也已经盯上成才了,就等他去取东西,然后捞个渔翁之利,咱们要是再犯一次同样的错误,也不配和76号斗了。”
二人不说话了,默默的点头。
袁朗想了想,又说道:“再有,今天成才那小子居然有胆来找我,我反倒觉得他不会去投靠日本人。”
他撩起窗帘往下面看,成才慢吞吞的茫然背影还在小街上没有消失。
“成才,别再让我对自己的同胞失望。”
仙乐都夜总会如同往常一样霓虹闪烁着,成才麻木的从大门口走过,即便他的顶头上司服务生领班就站在距离他几步的地方,他也照样仿佛视而不见。
然而他走着走着,迎面被人挡住,那是他只有白天才能看到的希尔顿饭店大堂经理。
“王,王经理?”成才诧异的同时随即感到一阵不好的预兆。
王经理笑了,走上来搂住他的肩膀:“成才啊,你到哪儿去了,我找你有事儿……”
不管成才愿不愿意,王经理已经揽着他拐弯向一条黑暗的小巷走去。成才想要挣扎,但肋下顶着一个冰凉梆硬的东西,让他不敢动弹。
小巷最黑的地方似乎站着两个人,他们围上来,将成才困在中间,成才看不清他们的面容。
“成才,东西你放哪儿了?”王经理开口,还是笑呵呵的。
成才立刻明白了他是什么人,但仍旧装糊涂:“什么东西?”
他话音刚落就被一拳打在肚子上,疼得弯下腰去。
一个粗砺的声音说道:“妈的,装什么糊涂,快说,不然扒了你小子的皮!”
成才痛得说不出话来,他抓住王经理的衣襟哀求道:“王经理你饶了我吧,我真的不知道!”
王经理的脸也一下子阴沉到底,他做了个手势,另外两个人便将成才踹倒在地上,拳打脚踢起来。他则看着,用冰冷的声音说道:“他们打了你,身上不会有什么伤痕,可是会比千刀万剐还疼,时间久了,你就算不死也会变成废人,只有日本人的医院能治。”
等成才被打得奄奄一息,他才示意那两人停手,走过来伸出一只脚,踏在成才的胸口上。
“快点把东西交出来,别让我废话!”
成才只剩下呻吟的力气,根本无力开口说话。
王经理把脚上的力量加大了几分,成才便在他脚下疼痛得手脚抽搐。
“我知道你小子见财不要命,总想着借机捞点,可是这件东西是日本人要的,你乖乖交出来还能留条小命,不然的话,把你扔到日本人的细菌试验室作试验!”
成才感觉到自己的肋骨到了断裂的边缘,他说不话,只有拼命用尽最后的力气点了点头。
王经理这才放开了脚,踢踢他:“明天中午之前,你把东西带到东联纱厂的废仓库,到了点不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成才像得到特赦一般连滚带爬踉跄着跑了。
身后两人要跟上去,却被王经理拦住了。
“老大,不跟着他去,看看东西究竟在哪儿了?”
“没那个必要,这小子就那么点出息,他敢不交出来,你看拿日本人一吓唬,他吓成什么鸟样了!”
五十一
清晨,天空乌云密布,云层背后雷声滚动。
成才有些踉跄的来到圣马力诺教堂,还没进门便把早起扫地的杂工吓了一大跳。
“唉呀,这不是成才吗,你你这是怎么了?”
成才脸上都是淤青,嘴角残留着血迹,脸白得像鬼,身子微微有点佝偻,好像哪里疼得厉害。
这一声喊把布朗神父惊动出来,看见成才的样子,急忙让人扶他到后院去。
“快去看看马歇尔医生起床了没有,请他来一趟!”
一名修士奉命出门去了。
成才在神父的房间里坐着,修士让他躺下端来一杯水就走了,他翻身起来,推门出去。
教堂很小,他的路也很熟,越过神父修士们住的院子是厨房柴房和堆放杂物的仓库。
他四下瞧瞧无人,走进了一间门口挂满蛛网的小库房。
前院的修士们和神父都忙碌着给穷人施舍粥饭,带着难民中的几个半大孩子组成的唱诗班练习圣歌,并没有人注意到成才在干什么。
乌云几乎把天空封死了,小库房内黑的像夜晚一般。但成才不用光亮也能摸到,他藏在一堆废弃的破烂中的那个黄色包裹。
包裹外面的胶带封得很牢,成才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扯了下来。
外面传来唱诗班孩子们的歌声,纯洁如天籁,伴随着空中滚动的闷雷。
打开层层牛皮纸,里是一只扁平的铁盒,盒子里安静的躺着一沓照片。照片的拍摄技术并不算很好,但也足够清晰。
成才的眼睛里仿佛出现了一道裂痕,就在他翻看这些照片的时候。
污水沟旁的一排死去的婴儿,接下来是断壁残垣中的一堆死人头颅,还有横七竖八赤身裸体的女人……直到他翻到一张照片,上面半侧身跪着两个年轻人,他们低着头,身后是两名举起战刀的日军士兵,成才发现,那两个人的脸,一个像是许三多,另一个像是他自己。
一道闪电划过天际,大雨倾盆。
王经理打着伞来到东联纱厂的废仓库,他抬手看看腕上手表,还差十分钟就到正午十二点。
成才就坐在仓库角落里,低着头,怀里抱着那只黄色包裹。
王经理冷笑了声,走过去踢踢他。
“你小子还挺识时务的嘛,东西呢,给我!”
他向成才伸手,后者却向墙角缩了缩,露出戒备的神情。
“王经理,我把东西给了你,你就放过我?”
“看你那个没出息样!放心,老子还没那个闲心要你的命,你以为自己是谁呀?快给我,就我一个人也照样揍你!”
成才还是摇摇头,说道:“我不信,你……你站开点,我把东西放下,然后等我走出去了你再拿。”
王经理瞪他一眼:“还敢跟我玩花招,你胆子不小,我怎么知道那东西是不是真的!万一你给我个假的然后跑了怎么办?”
他说着逼上来就要抢,成才退到墙角,脊背撞在墙上,无处再退,情急之下只好一扬手,将包裹扔了出去。
“妈的,我看你是找死!”王经理一巴掌扇在成才脸上,将他按在地上捆起来,骂骂咧咧的去捡那东西。
包裹骨碌碌滚到东南角的一堆破旧纸箱子之间去了,王经理三步两步跑到跟前,弯腰的时候听见身后成才的脚步声,他伸手捞起那包裹,还没直起腰来,眼角余光便瞥见成才跑到了厂房的一角,正在伸嘴去咬一根横在半空的绳子。
他立即意识到不妙,但已经来不及了,还没来得及踏出逃命的一步,头顶上的阴影便压了下来。外面一声霹雳,里面一声巨响。
成才站在距离他十几米远的地方,看着房顶上一块摇摇欲坠的钢筋混凝土将王经理砸在下面。纸箱子轰然飞散,尘土扬起一团,但很快就被漏了的房顶中浇下来的雨水浇灭了。
等烟雾散尽,成才也已经挣脱开了手上捆的绳子,他看着那块四分五裂的混凝土块下面没有一点动静,这才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
黄色包裹被砸扁了,牛皮纸破碎开来,露出里面的废铁皮。
他搬开压在王经理上身的一块碎石,想要看看对方死了没有,却被一只手牢牢的抓住了裤腿。
王经理睁开一只尚未被砸瞎的眼睛,嗓子眼发出呜鲁呜鲁的惨叫,连那只被砸扁了的眼珠子都似乎要鼓出眼眶来,看上去就像个地狱内的恶鬼。
成才给他这一抓吓了一大跳,一屁股坐在地上,刚要爬起来逃命,却发现他已经奄奄一息,整个身体被压在石板下面动弹不得了,这才镇定下来,用手使劲掰开那只血淋淋的爪子。
王经理的上半身开始拼命的摇晃,碎石沫子哗啦啦掉下来,仿佛一座立刻便要喷发的火山。
然而他的狰狞面目再也不能令人惧怕,成才四下望望,从废物堆里捡起来一根断裂的铁条,茬口虽然很不整齐,但足够锋利。他拎着铁条,在王经理身边蹲下,后者稍稍恢复了一点语言能力,正在用含混不清的口齿做着最后的哀求。
“成才,你敢对我下手!……你不怕皇军来找你吗?……别,别,我求你了,我给你钱,我不打你了,再也不欺负你了,你敢,你会倒霉的,饶命啊,求求你,饶命啊……”
成才的脸依旧惨白得像鬼,但眼睛却亮得像火。他伸出手去,将王经理语无伦次的哀求堵住,另一只手举起了那根锋利的钢条。
又是一道电光闪过,紧接着霹雳轰响。
旧仓库对过的一张黑色雨布动了动,齐桓的脑袋在雨布底下缩了缩,然后抬眼看看天,嘟囔道:“娘的,头顶上打炸雷,那小子莫非真作了伤天害理的汉奸?”
他忽然发现对面的厂房里走出来一个人,手上拎着一根断裂的铁条,正是成才。
成才脸上残留着鲜血,手上也是,衣服上也是,他将铁条扔在地上,举起双手,抬脸向着天空,任由瓢泼的雨水将他身上脸上的血迹冲刷干净。
齐桓被他这种举动惊呆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我CAO,人才啊!”
雨停了,房檐正滴着水。许三多被扔在一个僻静的角落,他被浑身的疼痛惊醒过来,睁开眼看了看四周,这里是一条陌生的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