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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当代-2004年第3期-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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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说在一个相当长的时期内保持稳定?现在我就提出一个现实的设想。同志们请看这里
  岑立昊手中的棍棒一划,在地图上划出了一条铁路图标。岑立昊说,这段小铁路我和孙晓农同志已经勘察过不下五次了,同志们想想,如果把这段小铁路拆下来,横在洗剑山大坝四十公里的正面上,本团2至7号防御地,段将会出现什么样的情景?据上级通报,第四次洪峰通过之后,水势就相对平缓了,第五次洪峰预计在四天后才能通过,那也是强弩之末了,这几天我们可以做小铁路的动作。
  会场安静极了,长时间沉默。大家都在心里打鼓,把四十公里的小铁路拆下来横在四十公里的防御正面上,好固然好,但是操作起来问题太多。岑团长当初预计要在4号险段行洪,兴师动众地做了许多工作,结果根本就没有这回事,这就使他的威信大大打了折扣。在抗洪抢险的组织领导问题上,大家宁肯相信孙大竹和范辰光。
  岑立昊说完了,沉寂片刻,范辰光走到了地图的面前,但他压根儿就不去看那地图,双手往桌子上一按就讲开了:团长的想法很好,但是事情不能这样做,第一、抗洪是整体行动,得听上级的。历史的经验证明,凡是听了上级的,输赢都没有个责任,凡是不听上级的,你就是把事情做好了也不落好,难道你比上级还聪明?第二、铁轨不是篱笆,铺在路上很结实,挡在大坝上未必管用,这得听专家的。历史的经验证明,凡是听了专家的,错了也不错,凡是没有听取专家的,错了就是错,对了可能还是错。第三,我们是步兵分队,不是工兵,运输工具不行,靠战士们的双肩,工程太大。第四,第五次洪峰虽然平缓,但是要防止意外,要养精蓄锐,不能掉以轻心。
  范辰光讲完了,临时会场更寂静了。连傻子都看出来了,这是一场对台戏。
  岑立昊之所以在反复举棋不定之后又重提小铁路,是基于这样的考虑:既然早晚要利用这个资源,那么晚利用不如早利用,今年能用上就尽量不要拖到明年。上次于庭杰副市长来检查洗剑山大坝的防务,他把初步想法汇报了,于副市长也觉得这是两全其美的事情并且是长久之计,要把他的想法带回市委汇报。岑立昊想,左汇报右论证,这件事情就没底了,不如趁今年这个时机,先下手为强,把生米做成熟饭,先把东西推下去,到了冬天水位下降,他岑立昊不着急,彰原市也会着急,自然就把这件好事促成了。
  岑立昊说,范副政委考虑问题很严谨,但这个严谨是建立在以往经验上的,我们不能把原始的经验用在今天,也不能把那里的经验用在这里。没有一成不变的模式,只有一成不变的脑筋。洗剑山地区既然有这样的资源,我们就应该充分利用他。我让孙副参谋长就这个问题正在拟定兵力和器材使用计划,同时请孙副团长向辛中原部长报告,我马上向郭撷天师长和于庭杰副市长汇报,争取今夜开工。
  岑立昊深知这件事情很难统一思想,所以他想把这件事情先捅出去再说,如果郭撷天和于庭杰同意了,那么266团的党委能不能统一思想就变得很次要了,而且到那时候自然就统一了。
  岑立昊的用心被范辰光一眼看穿,范辰光口气强硬地说,岑团长,这样做是违反组织原则的,在党委会、至少在常委会上没有通过议案之前,如果谁擅自向上级机关或者首长汇报,试图以上级机关或者首长的态度作为266团的决策依据,那是办不到的,我会马上给郭师长和于副市长打电话,声明岑团长的意见完全是个人的意见,266团党委没有形成决议。
  你!岑立昊不禁大怒,拍案而起,厉声喝道:范辰光同志,你太过分了,有你这样拆台的吗?
  范辰光并没有被岑立昊的气势汹汹所吓倒,而是平静地说,岑立昊同志,请你冷静点,这是在开党委扩大会,不是我们两个人吵架。
  岑立昊意识到自己失态,气呼呼地坐下了,点了一支香烟,往嘴角送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手有点颤抖。他感觉出来了,这次自己的动议确实有点草率,有点心血来潮,时机不成熟,准备不充分,看来多数人对此都是顾虑重重。冷静一想,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已至此骑虎难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岑立昊无可奈何地说,那就表决吧。岑立昊粗略地算了一下,在座的团党委委员含常委共16人,虽然有范辰光等人坚决反对,但大部分人不会在这种场合跟他过不去,举起手来,鹿死谁手还是个未知数,而根据他的感觉,他有可能胜利。
  岑立昊的如意算盘又打错了。范辰光说,表决可以,但是事关重大,矛盾尖锐,我提议无记名投票表决,请常委审议。
  岑立昊吃了一惊,环视几个常委,大家表情都很庄严,没有说同意,也没有说不同意。问题是,在这样的公开场合,没有公开说不同意范辰光的提议,实际上就是同意了,现在惟一需要他这个党委副书记做的,就是拍板了。岑立昊在心里把范辰光的祖宗都骂出来了,但是他没有办法驳斥范辰光。岑立昊打落门牙往肚里吞,脸色地说十分难看地说,那就按范副政委的提议办。
  无记名投票的结果没有出乎意外,在16张票中,同意岑立昊意见的只有2票,其中还有一票是他自己的,3票弃权,其余11票都是反对。
  岑立昊这才发现,他在266团的威信,已经受到严重挑战了。

《明天战争》第六章八
  后来的事实证明,266团没有动用主要方向的兵力扒小铁路,是明智的,因为第五次洪峰第二天夜里就到了。
  党委会开完之后,岑立昊像是在拳击场上被人摔了几跤,感到浑身无力,头重脚轻。等到所有的人都走完之后他才离开会场。他不甘心就这么被范辰光摔了一跤,但是冷静地想想,范辰光的观点和做法,又似乎都是合情合理的,倒是他自己,因轻率而失重,自己把自己打倒了。这件事情绝不是小事,这对于他在266团的威望,对于他的政治前途,都将有着深远的影响。
  晚饭岑立昊胡乱扒了几口,叫上孙晓农上了大堤。
  大堤上现在比较安静了,上游的天从前天开始就放晴了,第四次洪峰从莽山水库走了一部分,省市防汛部门通报也显示,第五次洪峰势头有所减退,岑立昊分析,就是强弩之末。从进入情况到现在,已经是二十多天了,部队师老兵疲,指挥员心力交瘁。即便彰河之水天上来,谅他也不能把天下干了。
  山野雨后的天空清新透明,半块月亮悬挂在偏南的天幕上,堤坝上有黑黝黝的人影走动,警惕地查询聆听异常情况。路过宿营地,帐篷里的鼾声此起彼伏。部队实在是太疲劳了,从第一次洪峰通过那天起,大坝下面的土石又被扒了一层皮,全是官兵们用双手双脚运送,开始是虎虎生风健步如飞,几天下来,喊声没了,编织带小了,战士们的腰也佝偻了,最较劲的时候,连病号也上来了,跑不动了就爬。不少人患了肺水肿和疟疾,仅266团就有一百三十二人被送到了103医院。
  岑立昊又想起了马新的话,这个被人称作快嘴女人的人,这几句话让岑立昊心痛,让他感到羞愧。就这么肩挑背扛,人堆土拥,何时是个了啊?是的,这个问题应该是上级思考的,不是他岑立昊力所能及解决的,但是,他还是感到了心痛和羞愧。还有几个年头就进入二十一世纪了,还让战士们用这样原始落后的方式与天斗与地斗,他觉得无论如何自己也有一份责任。不能因为我们的战士有奉献精神就一味让他们奉献,不能因为我们的部队能吃苦就一直让他们吃苦。
  下午的党委会扩大会他没能力排众议,反而被范辰光打下马来,这是一个不祥的信号,他想他是太掉以轻心了,太自信了而又太轻信了,太不重视范辰光了。钟盛英说,什么是团长,团长就是一块铜钱。那意思他明白,铜钱内方外圆,是先圆后方,但岑立昊偏偏要逆着思考,没有方哪有圆?权威一旦受到挑战,何以谈方圆?
  岑立昊的脑子终于热了起来。他停住了步子,抬头看了看月亮,再扫视一遍大堤,对孙晓农说,通知一营营长教导员,立即到指挥所受领任务。
  孙晓农有点意外,说,团长是不是……正说着他突然闭嘴了,月光下他看见团长的脸色很不好看。
  岑立昊像是对孙晓农说,更像是自言自语:嘿嘿,前汉亡了有后汉,他们不干我们干。
  孙晓农捉摸不透团长的意思,稀里糊涂地应道:是。
  一营营长赵亭庆和副教导员黄阿平不一会儿就赶到了。
  在临时指挥所的大帐篷里,岑立昊又打开了那张地图,对赵亭庆和黄阿平说,我刚才和刘政委通了电话,把下午党委扩大会的主要情况汇报了,我和刘政委分析认为,同志们的担忧不无道理。但是,扒小钢轨在洗剑山大坝筑起第一道防线,也是出于长远考虑。鉴于最近几天水位相对稳定,一营方向压力相对轻松,我和政委商量,抽调一营一半兵力,连夜卸载小钢轨。
  赵亭庆的眼睛瞪得鸡蛋大:团长,这可能吗?
  岑立昊强压怒火说,你以为我是跟你开玩笑吗?我什么时候跟你开过玩笑?
  孙晓农也觉得眼前的一幕似真似幻。电话站就在指挥所的楼下,就一台总机值班,刚才下去通知赵亭庆和黄阿平,他一直都在电话站,根本没听说团长挂长途,而全团仅有的两部移动电话,一部在皇岗4号地段范副政委那里,另一部就在孙晓农自己的挎包里背着,岑团长是何时同刘政委通话的,只有天知道了。一句话冲到了孙晓农的嘴边:团长,咱可不能意气用事一意孤行啊!这样做可是铤而走险啊!但是他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喉结动了两下,他又把话咽了回去。
  黄阿平显然也是思想准备不足,问道,团长,要不要司令部下个正式通知?
  岑立昊冷笑一声:我亲自下达还不行吗?而且这是我和刘政委两个人的命令,懂吗?
  黄阿平一个立正:懂了。
  赵亭庆说,只是铁路部门……
  岑立昊一挥手把他的话截住了:这个不是你考虑的问题,我马上向于副市长报告。你们要做的,就是尽快组织队伍,搞好分工,同时严密注意大堤,两个方向都要组织好。孙副参谋长,你马上通知张处长和修理所长,叫他们把蔡工和修理所全部技术人员动员起来,带上工具,做好岸上焊接准备。
  孙晓农没有迟疑,应声答道:是!
  洗剑山大坝又骚动起来,经岑立昊同意,一营动用两个建制连,加上教导队和特务连,由副教导员黄阿平带队卸载小钢轨。
  派黄阿平带队,是赵亭庆为自己留的一条退路,因为按照业余观察家的看法,黄阿平是岑立昊的人。这件事情弄好了自然皆大欢喜,如果搞砸了,团长和范副政委那里也用不着他去交代了。
  黄阿平指挥十几辆卡车向洗剑山火车站进发的同时,岑立昊已经得到于副市长的口头承诺,彰原市机务段路线维修队一百多名工人也火速赶到车站帮助拆卸。
  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是个夹生饭,尽管几年后岑立昊嘴里仍然坚持说,这锅饭在最需要高温的时候,恰恰有人在灶下撤火,因而导致夹生,但在内心,他也不能不承认,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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