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郎-风雷鼓-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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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麻子万万没料到,江湖上的消息传递得这么快。
快得令人瞠目结舌。
甘二娘幽幽道:“我还知道,你身边有一个俏美如花的少女陪着你,她叫楚合欢。”
钱麻子只有叹气的份儿了:“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甘二娘气道:“我不过是想帮帮你的忙而已。难道你还以为我会和楚合欢争你吗?”
钱麻子一下站了起来,愤怒地瞪着和自己差不多高,但壮实得多的甘二娘。
甘二娘也站了起来,胸脯又向前挺了挺,毫不含糊地回瞪他。
钱麻子忽然又没了瞪眼的勇气,身子一软坐回了椅中,有气无力地道:“我正告你,楚合欢是我的晚辈,我帮她不过是为了救绵章,她现在和我是合伙人的关系,希望你积些口德。”
甘二娘冷笑:“我说什么‘没口德’的话了?我看你是做贼心虚。”
钱麻子苦笑:“随你怎么说。反正我是不会再……再……”
不会再干什么?
甘二娘自然明白。
钱麻子不会再爱另一个女人了。
他曾经爱过林梦,爱得发狂,可林梦被人杀死了,因为他而被人杀死了。
而杀死林梦的人,竟是她的姐姐。
钱麻子为此喝了十六年的酒,当了十六年的“酒阎王”。
现在他虽然戒了酒,重入江湖,但他的心已经死了。
他的心在地下,陪着他的梦儿,也陪着她的姐姐丁红。
甘二娘怔怔地立在那里,好半天才痛哭出声,狠狠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我是贱人,呜呜……不能为丈夫守节的贱人!呜呜……我是贱人,没羞没臊地想男人……”
第十章 挡驾
“屋里好像有人吵架。”
一个男人浑厚的声音在屋顶上响了起来,好像还含着笑意。
“好像是你们男人在欺负我们女人。”一个清脆好听的女人的声音在回答,“进去看看。”
“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唉,我只是为那个女人伤心。听她哭成那样,好像她做错了什么事似的。”
“她做错什么了?一个女人难道就只能守着一个死人的名字过一辈子么?女人就不该想男人吗?”
“那个小伙子也不该这样无情!听他口气,好像他还真的不想女人似的。其实怎么可能呢?像我这么大岁数的男人还想女人,他不可能不想。”
“男人就是假正经!”
“也许他是想找个年轻些的女人吧!”男人的声音渐渐远去,“咱们走吧,何苦替别人操闲心呢?”
屋里的两人怔怔地半天没有说话。甘二娘背着身装作去看窗台上的花,偷偷揩去面上的泪珠。
钱麻子则低着头看波斯地毯,像个皮毛商。
终于,甘二娘转过身,冷冷道:“你认不认识这两个人?”
钱麻子点头:“任顺子和花满园。”
他们怎么会来这里?
他们来干什么?
钱麻子都不知道,但他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决不会是碰巧路过。
甘二娘叹了口气:“你好像该走了。”
钱麻子站起身:“是。”
他机械地迈着步子,走向门口,甘二娘又冷笑一声:
“你就这么走了?”
钱麻子无奈地停住:“你还想干什么?”
甘二娘突然爆发了,又哭又骂:“都是你这臭麻子害了我!呜呜……要不是……要不是你那年管闲事,我怎么会去追杀你,呜呜呜……,若不是追杀你,我怎么会认识甘子豪?若不是你强行撮合,我怎么……怎么会嫁给那个老混蛋?呜呜……若不是嫁给他,我怎么会守寡?都是你,都是你不好!”
钱麻子木木地立在门边,没说话,也没回头。
甘二娘还在哭叫:“死麻子、烂麻子、臭麻子,你赔我的青春,赔我的幸福!呜呜……你赔我、赔我!”
钱麻子倏地转身,走到她面前,狠狠抽了她两个耳光,冷冷道:“你出言对甘大侠不敬,这是我代甘大侠给你的惩罚。”
甘二娘被打晕了头,静静地捂着脸,瞪着钱麻子,似乎不相信钱麻子会打她耳光。
钱麻子有些后悔了,不知所措地往后退。
当他退到第六步时,甘二娘“母大虫”的天性爆发出来了。
一道淡蓝的人影顿时弥布在整个房间内,像一张绵密不断的丝网缠住了钱麻子。
“你敢打我?你敢打我?你再打我试试看……”
劈劈啪啪的过招声,和甘二娘的哭骂声响成一片。
转眼间,甘二娘已攻出十三拳、十九掌、七指,外加三十六腿。钱麻子被打得踉踉跄跄,节节败退。
甘二娘的武功本就不比钱麻子差,她的“鬼手十三抓”、“七星指”、“三十六招迷踪腿”早已在江湖上赫赫有名。这次又是理直气壮地大打出手,钱麻子自然只有退守的份儿。
终于,甘二娘用她的“鬼手”第三抓,抓住了钱麻子的肩井,用力一摁,将钱麻子摁倒在地毯上。
钱麻子苦笑连天:“你抓我干什么?”
甘二娘也不哭了,也不骂了。她慢慢坐下来,坐在他身边,有些发傻地看着“乖乖”的钱麻子。
她也不知道自己抓住钱麻子干什么。尤其现在钱麻子“乖”得连动都不能动了,她更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了。
想了半天,才冷笑道:“你打了我两个耳光,我要打还。”
钱麻子自作自受,也只好服软:“好、好,你打,你打!”
甘二娘抬手,狠狠打了下来,钱麻子闭上了眼睛,满脸歉意,甘心承受。
等了半晌,却没觉到有手掌落在腮帮子上,不由得睁开眼,一下子傻了。
甘二娘正似笑非笑地凝视着他,手掌停在离他脸颊不过半寸的地方,眼中已有薄薄的泪光在闪动。
这哪里是打耳光,这简直像是在抚摸他。
钱麻子脸红了,怒道:“要打就打,这算什么?”
甘二娘咬着嘴唇,轻笑一声:“好,我打!”
她的手落下,轻轻在他面上拧了一下,娇笑道:“打过了。”
她的声音里,有一种炽烈的娇媚在疯长。
钱麻子苦笑:“打过了,放我走。”
“就不放!”甘二娘得意地笑道:“你能把我怎么样?”
钱麻子苦笑:“当然不能。”
“那就好。”甘二娘笑咪咪地道:“你先乖乖地躺一会儿,我去给你泡壶好茶。”
她站起身,温柔地凝视着他,嘴角漾着俏皮的微笑:
“我很想看看,钱麻子喝茶,是不是也会醉。”
甘二娘戴上面具,穿上老板娘服,扬长而去。再回来时,手中果然捧着一把宜兴陶壶,淡淡的茶香和袅袅的热气从壶嘴溢了出来。
钱麻子笑道:“你解开我的穴道好不好?”
“不好!”
甘二娘娇笑着,忙着除去面具和外衣,露出她灼人的身材。_
“我连手都不能动,怎么喝茶?”
甘二娘抿嘴一笑:“好办,我喂你。”
“我还有正经事呢,放我走吧!”
钱麻子简直是哀求了。面对这个敢作敢为的母大虫,他实在不知怎么办。
“难道我请你喝茶就不是正经事?”甘二娘冷笑道,“好歹我们还是老朋友呢!”
她丰满诱人的身子跪在他身边,光洁雪白的胳膊将钱麻子抱了起来,抱得很紧很紧。
钱麻子的胸口贴在她出奇高耸的乳峰上,软软颤颤的,一种久已陌生的感觉像潮水般流过他全身。
他忍不住颤抖起来,嗓子突然变得很干很干,脑中也有些发晕:
“这算什么?放开……再不放开我……我要骂人了……”
甘二娘泪水盈盈,双手抱得更紧:“不,就不放,就不!我就喜欢……喜欢听你骂我。”
钱麻子破口大骂起来:“你个母老虎,母大虫,扔在街上没人要的臭女人,胖成猪油的烂女人……”
甘二娘居然没有发火,连一点生气的样子都没有。
她在微笑,似乎听得很惬意,但一串串珠泪仍不停地在她雪白丰润的面庞上滑过。
钱麻子把他所知道的最难听的话都骂光了,越骂声音越低,越骂鼻子越酸。
甘二娘的身子似乎变得更热了,她雪白的脸上染上了桃花的颜色。
钱麻子终于闭上眼,喃喃道:“对不起……”
甘二娘抱着钱麻子,一脚踢开了卧房的门。
卧室里很暗,显得有些神秘,神秘中又会让你有一种不安的躁动。
影影绰绰的,你还能看见里面有一张极大的床。
甘二娘抱着钱麻子,冲了进去。
房门被她反脚踢上了。
当年的楚大公子、现今的楚大老爷,听说母大虫甘二娘竟然就在金陵城里开酒店,脸都青了。
楚明不安地道:“爹,是不是……避一下?”
楚大老爷一声不吭,只是怔怔地发呆,老眼中闪着恐惧的光。
楚合欢怒道:“为什么要躲?难道咱们还会怕她吗?
她要是胆敢找麻烦,我就让她尝尝风雷鼓的厉害!”
李红日没说话,但从他的神情可以看出,他显然同意楚合欢的意见。
楚明叹气:“想不到钱麻子认识甘二娘,两人好像还有什么过节。”
楚合欢一愣:“钱麻子和甘二娘?她们会有什么过节?”
楚明苦笑:“我只是这么认为。甘二娘看钱麻子的目光很不对劲。”
“钱麻子现在在她那里?”楚合欢追着问。
“不知道。”楚明摇摇头,“一听他叫出‘甘二娘’这三个字。野道人就溜号了,我也只好赶紧溜。”
楚合欢跳了起来:“甘二娘的武功只怕还在他之上,你们就不顾他的安危?”
她的小脸已气得通红。楚明呐呐无言。
李红日转身就冲了出去:“你们放心,我去看看。”
楚合欢一怔,追了出去:“我也去!”
李红日和楚合欢赶到酒楼门边,却被两个乡下打扮的人拦住了。一个是男人,身材虽然高大,但灰头土脸的,让人感到他有些不健康,看他岁数虽不算很老,头发却已大半白了。另一个则是风韵撩人的半老徐娘,虽也打扮得土里土气的,但笑得很开朗。
“你们找谁呀?”女人笑咪咪地问楚合欢。
“今天酒楼盘点,不开业。”男人咳了一声,吐出一口又浓又黄的痰来。
楚合欢很不友好地瞪着女人:“你就是甘二娘?”
“不是呀!”女人笑得更欢畅了,依然迷人的纤腰甚至还扭了几扭。
“那你们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去?我们要找甘二娘和钱麻子。”
楚合欢的手已按在了剑柄上。
若是城里能用风雷鼓的话,她只怕早已开始击鼓了。
很可惜,那样的话,几条街的人都会遭殃,她也必会被官府捉拿。
“这里本没有什么甘二娘,也没有什么钱麻子。”男人咳得更厉害了。”老汉和俺老伴儿就是主人,凭什么要让你们进去?”
楚合欢愣住了:“这里没有甘二娘?”
“没听说过。”男人抬起昏浊无神的眼睛看了看楚合欢,又看了看李红日。
“这个酒楼真是你们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