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则天--女皇之路-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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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为隐忍不言的李唐宗室这回终于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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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初唐历史比较熟悉的读者应该会知道,当年高祖李渊太原起兵并成功地夺取天下,借助宗族之力不少,初唐统一战争中领军挂帅的俱为李唐皇室,战死的王级烈士都有两位。高祖开国之后,以局势尚不明朗,欲强宗室以镇天下,广封宗室数十人为郡王,这些皇室宗亲集地方军政大权于一身,权势极盛,不少卷入了武德末年的太子建成与秦王世民之间的夺嫡之战。及至太宗即位,大力加强君权,除了军功卓著如李孝恭等寥寥数人,其余均降为郡公。高祖诸子及太宗庶子大多外放为刺史,实权则掌握在长史手里,无法参与中央高层的权力斗争。他们享受着优厚的待遇,却基本上无事可做,便寄情于书画音乐之中悠游度日。如高祖之子滕王元婴为后世滕派蝶画的鼻祖,韩王元嘉工书善文,所交皆当代名士,藏书之丰为大内秘府所不及。他们是艺术家和文学家,却不是骁勇的战士和精于谋算的政客,远离政治斗争的漩涡,日子过得也算清闲自在。
但高宗上台后情况却发生了变化。高宗的储君之位来得并不容易,自己也比较心虚,长孙无忌一掌政就杀了几个亲王,高宗亲政后情况更为恶化,他的疑心病比长孙无忌还厉害(奇怪的是他对太太又很放心…_…|||),进一步加强了对皇室宗亲的监督。他的亲哥哥蒋王恽被人诬告谋反,竟然连抗辩都不敢便惶惧自杀,可见李治对宗室的防范和监管到了什么样的程度!经过燕王忠案、章怀太子案等一轮又一轮的清洗,到了垂拱四年李唐皇族仍然在世的已经不多了。
高祖二十二子尚存四人:韩王元嘉、鲁王灵夔、霍王元轨、舒王元名。
太宗十四子尚存二人:越王贞、纪王慎。
高宗八子之中,武后亲生的死了两个,还有两个在囚禁中,然后就只剩下上金和素节这两个早已被炮制得半死不活的庶子了。皇族亲王也就只剩下这八人以及他们的子嗣了。
武后亲政之后,表面上仍然对高祖太宗诸子极尽礼遇,全部尊为三师三公,但却没有丝毫实权,封邑频频调动,不让他们在一个地方做刺史太久,暗地里安插亲信监视,大开告密之门。这些宗室地位虽尊贵,但有封爵而无国土,有虚职而无实权,自身又处于重重监视之中,虽然知道太后心思不善,却也只能坐观其变了。徐敬业之变,武承嗣便向武后建言借机剪除诸王,但武后认为时机未至,反而任命李唐宗室李孝逸为主帅去讨伐叛军,果然收到了很好的效果。随着武后对帝国控制的一步步加强,李孝逸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垂拱三年被流放岭南而死。这样的处置,已经是太后顾念他的旧功而法外施仁了。看在李唐宗室眼中,岂会没有兔死狐悲之感?武承嗣的建言,诸王不能没有耳闻,疑惧重重反侧难安之心,自不待言。韩王元嘉之子李譔与越王贞之子李冲交游广阔,政治敏感度较高,便以密语的形式四下串联相约举事。
现在太后建明堂,拜洛图,改朝换代之心越来越明显,这次召集诸王齐集神都会不会有什么阴谋,到底来是不来呢?来,很可能自投罗网;可是不来,太后只怕立刻就要动手了。乾元殿的拆毁,天授圣图的出现,一切都显示风暴即将来临,御用文人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拍马上表称颂。谣言四起,盛传天命已移,革命即起,武后将唐室王公征召入京,正为一网打尽;京畿一带,谣言更盛,人人信而不疑。
仿佛为了加重人们的疑虑,武后又下诏削减东阳大长公主的封邑,两个儿子流放到巫州。武后对这位公主的厌恶由来已久,因为她嫁给长孙无忌的舅族渤海高氏,所以经常找点小借口削减她的封邑。但不管怎么说,从前总还是要找点理由,现在完全没有理由不要借口,一副只要我高兴就要找你麻烦的态度,实在是很刺激人。都到这份儿上了,你们还不动么?武后简直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刀剑已磨快,就等着杀人,酷吏已在堂,就等着审案,现在只差犯人了。
李唐皇族终于动了。由李譔与李冲牵头,伪造了皇帝的书信,以皇帝要求诸王派兵勤王的名义,联络诸王起兵响应。然而诸王反映不一,如纪王慎就坚决拒绝起兵,因为实力太过悬殊,完全是以卵击石。倒是高祖之女常乐公主表现出了不让须眉的决然态度,她的女儿赵氏嫁给武后第三子周王哲为嫡妃,却被武后无故饿毙,双方早已结仇。接到越王的消息,常乐公主慨然道:“昔日隋文帝将篡周室,尉迟迥身为北周皇室的外甥,犹能举兵匡救社稷。功虽不成,威震海内,足为忠烈。现在诸王均为先帝之子,岂能不以社稷为心!面对如今李氏危若朝露的困境,不能舍生取义,尚待何时!就算是兵败身死,也无愧此生。” 果决的口吻,却分明流露出必死的凄凉。常乐公主的这番话,让我们再次看到了北朝以降贵族女子的慷慨气节和对娘家的忠诚。从志复周室的北周千金公主,托身突厥力图复辟的隋朝义成公主,再到初唐助父起兵的平阳公主,充分地表现出当时女性强烈的参政意识和巨大的社会活动能力。这也是武后能在唐代出现,而且只能在唐代出现的原因吧!
相较于常乐公主的果决,一些宗室男性的表现令人失望。纪王慎虽说拒绝起兵,倒也信守秘密,反而鲁王灵夔之子李蔼承受不住压力,当他知道父亲正与越王父子策划起兵之时,他自忖越王必败,太后的手段他越想越是胆寒,竟将宗室起兵的计划全盘报告给了武后,出卖了父亲和皇室宗亲,只求换得自己免死不诛。人性的美好与丑恶,便在这样极端的环境下彰显得越发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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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先天不足的诸王反叛,因为李蔼的告密迅速演变成一场灾难。冲不得不提前起兵,一面派人分报韩、鲁、霍、越、纪诸王,希望让他们起兵接应,共取东都。由于各州距离不一,诸王得到消息的时间并不一致,原本就心存犹豫的诸王面对这一意外情况,都慌了神简直不知如何是好,灾难临头的时候,几个人有挺身迎接的勇气?而太后的大军已经浩浩荡荡地出发了,领兵的正是著名酷吏丘神勣,当年逼杀章怀太子的武后密使。
丘神勣之父丘行恭,原是太宗帐下骁将,在秦王世民与王世充的中原决战全力护主,立下殊功,至今昭陵六骏“飒露紫”的浮雕上仍有他的影像。然而此人生性残忍好杀,都督刘兰因谋反罪被杀,丘行恭便剜了他的心肝生吞下去,以此显示自己的忠义。太宗听说后对这种行为极为反感,责备他说:“刘兰谋反国家自有刑法惩处,一死而已,何至于此!” 丘神勣没有继承父亲的勇猛善战,手段之严酷却有过之而无不及,所过之处必定家破人亡,血雨腥风,被时人目为专吃腐肉死尸的猫头鹰。以这样一位酷吏领军,足可猜度太后意欲大开杀戒震慑天下的决心了。
事已至此,只得拼死一战。李冲临时募兵五千,仓促之下倒有一半是胁迫而来,率领这样的虾兵蟹将自然不敢有太大作为,李冲于是决定先击武水,意欲从这里强渡黄河。八月十七,月正中天,苍白而诡异,将群山万壑都徐徐抹上一层幽灵般的冷光,那是死亡的味道。当冲率领这五千人兵临武水的时候,当地县令已经得到消息,闭门拒守。求胜心切的冲下令把草车推到南门,因风纵火,准备烧毁城门,乘势突入。然而上天就像有意给他开玩笑,火尚未起的时候是南风,火一点燃,却突然变成北风,未至城门,反而烧到了自己。士兵惊呼后退,队形为之一乱。李冲的属下董玄寂原本是负责为他管武器的,却并不看好这次起兵的前景,接二连三的意外让他更相信这是天意如此,当下跟人说:“琅邪王与国家交战,这是造反呀。”愤怒的李冲以动摇军心罪将他处斩,然而出师不利士卒精神原本高度紧张,董玄寂的话和李冲的威胁点燃了他们心底的恐惧,当下四散逃逸不可遏制,五千兵马顷刻间土崩瓦解,只剩下李冲一个光杆司令。长空冷月,映照着李冲孤零零的身影,仿佛正无声地嘲笑着他的坏运气。
大势已去,李冲长叹,带着几十名家丁僮仆沮丧地返回他的封地博州,这将是他最后的葬身之地。守门人孟青棒看着这位失魂落魄的王爷走近,如此天降富贵绝对不可错过,借机便将倒霉的旧主人当场击杀,拿着他的头去向太后领赏,被升为将军。此时距起兵只有七日,李冲便不战而败,堂堂王爷,竟死于他治下的博州看门人之手。一州官吏素服出降,开门迎接丘神勣率领的朝廷大军。丘神勣冷笑,挥刃将出迎官吏全部斩杀,博州城里尸横遍野,狼藉一地,所破千余家。月落乌啼,杀气严霜,丘神勣洋洋得意地带了一大串人头回京复命,当即被拜为大将军。
当时诸王起兵响应冲的只有一个人,就是他的父亲越王贞,于豫州举事,攻陷了上蔡。冲七日败亡的消息已经传来,太后更进一步调兵遣将,发兵十万由宰相张光辅统帅,前来镇压,而诸王方面仍然没有动作,昔日密谋时的豪情壮志仿佛只是一场笑话。越王恐惧不能自已,他只有五千兵马,诸王既然不敢发兵,他还有什么本钱去和太后斗?当下第一个反应就是自缚去洛阳宫向太后请罪。这时新蔡县令傅延庆率了两千兵马赶来,他还不知道冲的死讯,正准备去投奔到李冲麾下的。这支奇迹般出现的军队给了越王以最后的勇气,封锁消息决心拼死一搏,声称李冲已经攻破数州,拥兵二十万,正赶来会合。
这个美丽的谎言不能给人以任何安慰,朝廷的十万大军迅速把豫州围得水泄不通,火光冲天,杀声四起,手足无措的越王只得找了一帮道士和尚念经做法祈求神灵庇佑。声声佛号在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中渐渐低弱乏力,事情已经变成了一场可笑的闹剧。不断的有豫州官民背弃越王逾城出降,官军入城,只有越王的家僮仍然在拼力厮杀全心护主,越王却已经无心再斗,深陷绝境孤掌难鸣的苍凉与无奈袭上心头:“事已至此,岂能坐而待戮。”白发苍苍的越王返身入内,与妻子、儿女、女婿一同自杀,前后也不过十七日而已。当年徐敬业起兵时曾有言“山东豪杰以武氏专制,愤惋不平”,如果不是有所夸大,就是经过这三四年的从容布置,武后对全国的控制力确实大大加强了。
越王既破,张光辅率军入城,以丘神勣为榜样,纵兵滥杀以邀功请赏,株连六七百家,还有五千多人要藉没为奴。在那个酷吏当道、人心沦丧的时代,这就是当时的主流风气。随行的一位官员看不过眼,想替百姓求情,却也知道武后是有心严办越王一案,表文写了又撕,意不能定,然而对生命的悲悯和道义良心终于压倒了内心的恐惧,鼓足勇气一面向武后上表请她哀怜这些无辜受累的百姓,一面全力阻止张光辅的暴虐行径。'12' 几天之后等来了武后的特赦,豫州的百姓得救了,但这位为民请命的官员仍然得罪被贬,出为复州刺史。百姓闻讯,相携哭倒在德政碑下。此人便是一代名相狄仁杰,在未来的十几年里,他的仁心侠骨,将是那个严酷时代仅存的一段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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