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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武则天--女皇之路-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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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是武后,或许还可以进一步演绎成一段魏无牙暗恋移花宫主式的凄艳传说,但刘祎之感兴趣的其实是老太太荣国夫人。《新唐书》说:“祎之因贺兰敏之私省之”,那段时间九十高龄的外祖母杨氏和二十出头的外孙贺兰敏之的私情正传得沸沸扬扬,估计刘祎之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想去瞻仰一下这位老当益壮的贵妇人吧。
    不管动机如何,年轻的刘祎之为自己的轻率举动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被流放帯荩ń袼拇ㄊ∥鞑校蹦晡浜蟮某璩祭钜甯褪潜桓咦诹鞣潘涝谀抢锏模鞘只牧孤浜蟮牡厍<杩嗟牧鞣派钅ロ铝肆醯t之,昔日飞扬浮躁的文人气质逐渐沉淀为沉稳内敛,然而内心深处的火焰从未熄灭,渴望出人头地的热情依然不死。数年后,他等到了机会,出众的文采引起了武后的注意,特地上表请高宗召还,拜为中书舍人,不久又蒙恩遇,被武后亲自检拔为北门学士之一,同时入选的还有元万顷,范履冰、周思茂等人。
    这些人有着共同的特征,才思敏捷,属文工书,率性任侠,不拘小节。他们不太遵循温良恭俭让的儒家准则,对人对事常常表现出当仁不让、舍我其谁的豪情,对自己的才华深具自信,有时甚至到了自负的程度。强烈张扬的个性,积极进取的人生态度,虽不符合谦恭礼让的传统儒家伦理,但他们身上所反映出的帝国正处于上升时期的蓬勃的生命力,自有一种别样的吸引。“鹰隼试翼,风尘吸张;奇花初胎,矞矞皇皇。”这样意气风发的少年精神,如同李白的诗,陈子昂的文,正是唐文化于百代之后仍让人追慕怀想的原因所在。然而这些人大多出身寒微,资历较浅,在传统的门阀制度下无法尽展其才,却为武后看中,命随侍左右,特许他们可由北门出入禁中,一手将他们推上了波谲云诡的政治舞台。时为上元年间,武后与太子弘之争正值白热化状态,因此这群突然出现在长安宫廷里的政坛新贵,一开始就被视为武后的私人内阁。
    时朝中众位宰相一面倒地支持太子弘,武后颇觉被动,遂引入北门学士,明着为她编纂书籍,扩大影响,暗着参议朝政,分宰相之权。上元二年太子弘神秘死亡,武后又陷入与章怀太子贤争锋的战局。面对桀骜不驯的贤,武后以北门学士为她编纂的《孝子传》和《少阳正范》赐给太子贤,责其不孝。可见北门学士编书也具有一定政治目的,且直接介入了皇后与太子贤之间的政争。及至李贤被废,显继立为太子,此时刘祎之已拜为相王府司马,辅佐皇子旦,他和旦的师生之谊,也就是在这一时期培养起来的。作为武后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刘祎之对武后充满了感激和尊敬,人前人后都十分维护武后。说来武后于诸子之中也就和相王旦关系不错,固然是旦年纪较小,性格温顺,但应该也有刘祎之潜移默化的功劳吧!
    正因为他身兼武后心腹和相王老师的双重身份,在武后密谋废中宗立睿宗的时候,刘祎之没有丝毫犹豫便站到了武后一边,和裴炎一起策划了漂亮的嗣圣宫变,把中宗赶下了台。在他看来,这完全是废昏立明利国利民的大好事,没有任何不妥。做老师的把心爱的弟子扶上皇位,刘祎之的喜悦心情是可以想见的,但他并没有想到,这将是他和武后决裂的开始,因为武后并没有遵守承诺把政权交给旦,反而把旦幽入深宫,自己临朝称制了!
    本想给学生送份大礼,却害他从此失去自由朝不保夕,惊愕,自责,失望,有生第一次,刘祎之对敬若神明的女主人产生了不满。然而,刘祎之不是裴炎,他从来没有和武后平起平坐的资格,在武后面前他只是一个追随者而非同盟军,武后的决定没有他置疑的余地。或者是长期养成了顺从的习惯,或者是太过了解武后的性格明知说话也无用,刘祎之选择了沉默。他的驯服得到了武后的丰厚回报,顺利地升为宰相,在倔强难制的老臣裴炎和自己一手提拔的亲信之间,武后当然更为信任后者,凡军国大事,所有诏敕全出自刘祎之一人手笔,殊恩荣宠,当朝无人能比。据说,《全唐诗》所留下的武后四十余首应制诗,也大多出自刘祎之和他的北门学士同僚笔下。
    内心深藏着对武后的不满,却承受着对方如此信任器重,刘祎之矛盾万分。知遇之恩,重于泰山,没有太后的赏识他刘祎之绝对没有今天,然而为人师的责任和源于义理的良知又让他无法心安理得地享受富贵。眼看着睿宗复位的希望越来越渺茫,眼看着制度大坏,告密风起,群臣畏威钳口噤若寒蝉,眼看着太后越来越明显的改朝换代举动,他虽非头巾气十足的迂腐书生,却也无法认同太后这样离经叛道的实用主义做法。君臣之谊与固守的道德信念在刘祎之心中天人交战,形诸于外也同样贯穿了这一双重特质。时有位叫房先敏因罪被贬外放,认为处置不当而向宰相陈述。接待他的正是因主审裴炎一案而获升职的中书今骞味道,改不了奸邪小人的本性,立刻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这都是皇太后的主意,我也没有办法。”
    刘祎之在一旁听着,对武后的忠诚早已根深蒂固,出言维护说:“缘坐改官,例从臣下奏请。这次不关太后的事,是我奏请的。”
    武后知道后以骞味道善则归己,过则推君,贬为青州刺史,重赏刘祎之,当众夸奖说:“臣子的美德在于张扬君德,象刘祎之这样推善于君,引过在己才叫做真正的忠诚。刘祎之竭忠奉上,足为臣子典范。”
    然而武后越是褒扬,刘祎之压力越大,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并没有做到武后期待的君臣一体,直言无隐,他仍然梦想着睿宗能真正掌权,在自己的辅佐下成为旷世明君,但却深知这是武后的大忌,根本不敢在她面前提起!话憋在心里太久是很难受的,终有一日刘祎之忍不住向自己心腹属下贾大隐透露:“太后既然已经废昏立明,又何必临朝称制?还不如返政皇帝,以安天下之心。”
    当时告密之风已经大气,属下靠出卖上司耳得富贵之事比比皆是,刘祎之为当朝宠臣独获天眷早已惹人眼红嫉妒,贾大隐立刻将此事密奏太后。
    武后设置铜匦重赏告密就是为了揪出表面忠诚心怀不满的潜在异己分子,但她万万没想到刘祎之竟然也在其列!
    “祎之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却有背我之心,难道他就再不顾念我对他的恩遇了吗?”
    这大概是武后临朝称制以来说过的最具人情味的话了。
    笑对骆宾王的谩骂,让人看到女政治家的豁达与大气,可敬可佩却感觉遥远;庭训群臣声色俱厉,尽显专制君主的霸气横溢,让人一股寒意冷到心里。只有从这句深深的感慨之中,我们才能感受到这个权倾天下威风凛凛的女人发现被自己所信任的人背叛时的那一瞬间的心痛与哀愁。
    武后对此事的处理颇让人玩味。她没有像对待惯常的告密者那样守口如瓶,而是把告密者和密告内容公诸于众,或许,潜意识中她希望刘祎之能主动站出来和贾大隐对质,申诉他没有说过这样的话没有辜负她对他的信任,就像听说丈夫有外遇的妻子,总是忍不住想从丈夫的嘴里证实其实一切只是谣言只是小人挑拨离间。
    然而刘祎之没有这么做。因为一切本就是事实。
    现在太后知道了,也好。从今后他终可以坦然无愧地直视她的双眼。
    (本节未完待续)
    刘祎之没有因此而入狱。或者十几年的君臣情分令武后一时之间难以割舍,或者刘祎之一向表现良好似乎还有改造的余地,或者单凭这句话治罪宰相尚觉证据不足,无论出于何种考虑,以武后对付非我族类的残酷无情都算得上异数。有理由相信,太后对于这位一向被自己视为左膀右臂的宠臣的确存有一份真情。
    正因为能让太后留情的人如此之少,深思起来越发觉得不甘心:
    “我如此待他,他竟然还背叛我。”
    “祎之,你何其负朕如此之深!”
    愤怒和疑虑如同蚂蚁一般啃食着心田,一点一点地溃烂下去。信任,需要几年十几年的时光才能铸就,却可以因为一句话而彻底崩溃!裂痕已经造成,就算有心忘却,就算竭力弥补,也依然难复完璧。
    太后日益明显的冷淡和疏远很快被敏感的刘祎之察觉到了。被自己最信任的人背叛,那种滋味,他又怎会不清楚?出卖他的,正是一向被他视为知己的下属贾大隐啊!
    然而这一切是谁造成的?
    “上不谋臣,下或不治;下不谋上,其身难晋;臣不谋僚,敌者勿去。官无恒友,祸存斯虚,势之所然,智者弗怠焉。”
    上司不算计下属,便难以统驭治理;下属不算计上司,职务便难以升迁。臣子不算计同僚,自必竞争对手林立,难有出头之日。官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祸患只在旦夕之间,形势如此,聪明人岂敢有片刻懈怠。——来俊臣在他风靡一时的《罗织经》里如是说。
    在忠君的名号下,朋友之义,亲属之情,都被全然抛却。为了升官发财,人们在大义灭亲的旗号下毫无顾忌地做着泯灭人伦的事情。
    是谁在公开奖励刺激这些丑恶的行为?是谁把凌烟阁变成了斗兽场?
    君臣一体,直言无隐……看着自己参与为武后撰写的《臣轨》,刘祎之只觉得可笑,这就是他追求的政治理想吗?
    这样的君臣一体,不是建立在相互尊重的基础上,而是一方对另一方的强势征服。不仅要求臣子彻底弃械投降,而且不容许你保有丝毫隐私,由身体到思想赤裸裸地暴露在强光之下,暴露在帝王的眼皮底下。
    是的,你不能有反抗的行为,甚至不应该有反抗的思想。
    君臣一体,君为元首,臣作股肱,因此,为人臣者不需要有头脑,只需要有一具供人役使的身体就行了,如果你的一切不能和君主保持一致,对不起,你没有做到君臣一体。
    日月当空,光明遍地,所有细节都被照得纤毫毕现。就在这灿烂的阳光下,你背叛了我,我背叛了你。
    曾经,他发誓效忠这个赐予他一切的女人;曾经,某人信誓旦旦地声称他是他最好的朋友……
    北门,又称玄武门。十年前,他就是从这条捷径直达禁中,成为皇后的座上客。时光上溯得更久远一点,太宗皇帝就是在这里发动兵变,一举除掉太子建成和齐王元吉,夺得大唐帝国至高无上的皇位。这片深褐色的土地,当年曾浸满了两位不幸皇子的鲜血,人们传说他们怨毒的冤魂至今在这宫墙内徘徊,不曾稍离。
    这次事变的胜利者太宗皇帝,一直非常关心史书的撰写,但却对自己亲手弑兄一事直言无讳,“没错,我就是干掉我老哥才做的皇帝,因为他不配!”
    谋逆夺嫡骨肉相残的天伦惨剧,被一个“不配”轻轻带过。
    天命算什么?皇位只属于最强者!
    虽则开创大唐帝国的是高祖李渊,但太宗皇帝的行事作风给大唐留下的烙印无疑更为深刻。嫡长子并不必然就是万众归心的皇位继承人,只要有比他更“配”做皇帝的皇子。
    因此,作为北门学士之首的刘祎之为武后出谋划策,扳倒了一个又一个皇子,从未觉得有任何不妥,皇后聪明多才礼贤下士,相王尊师重道谦恭有礼,让他感到自己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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