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者 2009年合订本-第4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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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度。
可是,说话的人,不过是她的“朋友”。“朋友”见证过她的过往,承接过她的泪水,也看过她跌跌撞撞地开创新生活,可能渐渐地,来往不多了,但她也应该知道她不想提那些事——谁会想,却还是说了出来,说了有人会给她钱吗?又没到写回忆录的年纪和时机。
也许,是她们本身的友谊就有破绽。因缘际会结识的两个人,见面嘴角都微微含笑,心头大约含着一丝冷笑。一个落了地,另一个心里不知多痛快;这个居然咸鱼翻身?另一个那一腔妒火没地方去,终于逮着机会淡淡道:“其实呢……”才出了这口气。
再或者,从来没当她是朋友,不过是一起吃饭喝茶的伴儿。传她的八卦和传所有人的八卦一样,想起来就说,说完就像风过耳。什么,对她造成伤害?不至于吧?好吧,那对不起了,若无其事。
不,不,是我想得太龌龊。只是人之常情吧,像理发师发现了国王的秘密,不能说不能说,说了会死人,可是要说要说就是要说,不说也会死,最后找到了一根芦苇:“国王长了驴耳朵……”
朋友可能是最危险的人,故而枭雄都没有朋友。但普通人如我们,总需要有人一起哭泣、欢笑、共同成长,需要有人默默地关心我们,也有人成为我们不弃的牵挂。五四时期的新青年曾经想废五伦,想来想去,朋友这一伦还是废不得。都希望有无话不谈的好朋友,然而嘻嘻哈哈间的童言无忌,会不会成为以后的定时炸弹?因此,三缄其口。一定年纪之后,心事宁愿说给聊天室里的陌生人,大概就是这个道理。
亦舒的《流金岁月》里,朱锁锁问南孙的阿姨,你有朋友吗?阿姨答:从前有,后来就没有了。为什么?阿姨答:某些事,我急于要忘记,老朋友却处处提起,语带挑衅。南孙问:你为何要忘记?锁锁代姑姑答:她为何要提起?
为何要提起,为何?守口如瓶,这么难吗?
(班超摘自《北京晚报》2007年10月8日)
流露你的真表情
毕淑敏
学医的时候,老师出过一道题目:人和动物,在解剖上的最大区别是什么?
学生们争先恐后发言,都想由自己说出那个正确的答案。这看起来并不是个很难的问题。
有人说,是直立行走。先生说,不对。大猩猩也是可以直立行走的。
有人说,是懂得用火。先生不悦道,我问的是生理上的区别,并不是进化工的异同。
更有同学答,是劳动创造了人。先生说,你在社会学上也许可以得满分,但请听清我的问题。
满室寂然。
先生见我们混沌不悟,自答道,记住,是表情啊。地球上没有任何一种生物,有人类这样发达的表情肌。比如笑吧,一只再聪明的狗,也是不会笑的。人类的近亲猴子,勉强算做会笑,但只能做出龇牙咧嘴一种表情。只有人类,才可以调动面部的所有肌群,调整出不同含义的笑容,比如微笑,比如嘲笑,比如冷笑,比如狂笑,以表达自身复杂的情感。
我在惊讶中记住了先生的话,以为是至理名言。
近些年来.我开始怀疑先生教了我一条谬论。
乘坐飞机,起飞之前,每次都有空中小姐为我们演示一遍空中遭遇紧急情形时,如何打开氧气面罩的操作。我乘坐飞机凡数十次,每一次都凝神细察,但从未看清过具体步骤。小姐满面笑容地伫立前舱,脸上很真诚,手上却很敷衍,好像在做一种太极功夫,点到为止,全然顾及不到这种急救措施对乘客是怎样的性命攸关。我分明看到了她们脸上挂着的笑容和冷淡的心的分离,升起一种被愚弄的感觉。
我遇到过一位哭哭啼啼的饭店服务员,说她一切按店方的要求去办,不想却被客人责难。那客人匆忙之中丢失了公文包,要她帮助寻找。客人焦急地述说着,她耐心地倾听着,正思谋着如何帮忙,客人竟勃然大怒,吼着说:“我急得火烧眉毛,你竟然还在笑!你是在嘲笑我吗!”
“我那一刻绝没有笑。”服务员指天画地对我说。
看她的眼神,我相信这是真话。
“那么,你当时做了怎样一个表情呢?”我问。恍恍惚惚探到了一点头绪。
“喏,我就是这样的……”她侧过脸,把那刻的表情模拟给我。
那是一个职业女性训练有素的程式化的面庞,眉梢扬着,嘴角翘着……
无论我多么同情她,我还是要说——这是一张空洞漠然的笑脸。
服务员的脸已经被长期的工作,塑造成了她自己也不能控制的形状。
表情肌不再表达人类的感情了。或者说,它们只是一种表情,就是微笑。
我们的生活中曾经排斥微笑,关于那个时代,我们已经做了结论,于是我们呼吁微笑,引进微笑,培育微笑,微笑就泛滥起来。银屏上著名和不著名的男女主持人无时无刻不在微笑,以至于人们不得不疑问——我们的生活中真有那么多值得微笑的事情吗?
微笑变得越来越商业化了。他对你微笑,并不表明他的善意,微笑只是金钱的等价物;他对你微笑,并不表明他的诚恳,微笑只是恶战的前奏;他对你微笑,并不说明他想帮助你,微笑只是一种谋略;他对你微笑,并不证明他对你的友谊,微笑只是麻痹你的一重帐幕……
当然,我绝不是主张人人横眉冷对。经过漫长的时间隧道,我们终于笑起来了,这是一个大进步。但笑也是分阶段,也是有层次的。空洞而浅薄的笑,如同盲目的恨和无缘无故的悲哀一样,都是情感的赝品。
有一句话叫做“笑比哭好”,我常常怀疑它的确切。笑和哭都是人类的正常情绪反应,谁能说黛玉临终时笑比哭好呢?
痛则大哭,喜则大笑,只要是从心底流露出的对世界的真情感,都是生命之壁的摩崖石刻,经得起岁月风雨的推敲,值得我们久久珍爱。
(苏嘉摘自时代文艺出版社《我很重要》一书)
幸与不幸
邓笛编译
我的名字叫弗拉努·西拉克,媒体称我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我今年78岁,但我是一个经历了8次大难而不死的人。现在我正在克罗地亚过着一个退休音乐教师的美妙生活。每一天,我都活得很快乐。
我的经历让我对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怀有感激之情。
我第一次幸运脱险是在1929年6月3日,地点在南亚得里亚海的杜布罗夫尼克小镇。我的父亲和我怀孕7个月的母亲在靠近一个岛屿的海域捕鱼。父亲正在收网时,母亲突然生产了。我能活下来,真是一个奇迹,因为在惊慌失措中,父亲竟然用冰冷的海水给我这样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洗澡,用鱼线勒断脐带,数小时之后才把我送进杜布罗夫尼克的医院。到医院时,我的身体已经僵硬了,但是医生还是挽救了我的生命。
没有想到,从此之后,这种“幸运之伞”总是在我遇到危难时及时打开。
20世纪60年代,我们的国家和平安宁,然而我却不断遭遇惊险。1962年1月,我乘坐的火车忽然“飞”进了流经波斯尼亚和黑塞哥维那的内雷特瓦河。在水下,我拼命砸开了厚实的火车窗玻璃。河水冰冷刺骨,那种冷的感觉无法用语言描述。然而,不知怎么回事,我还有余力去拉住一位老妇人与我一起逃生。当我快游到岸边时,我失去了知觉。这时,我的“幸运之伞”打开了,附近的村民发现了我和老妇人,将我们救上了岸。那次火车脱轨事件中,有17人没有我幸运,他们丧失了生命。
1963年,我拥有了我的第3次生命。这是我生命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乘坐飞机。飞机从萨格勒布飞往亚得里亚海的港口城市里耶卡。飞机撞到了克罗地亚西部一座山的山顶。我记得,当时—琶机的后门被撞开了,我从那里掉了下去!后来报纸报道说,我从高空掉下来,落在一大堆干草上。我醒来时,已经在医院里昏迷了三天三夜。医生说,我能活下来是一个奇迹。
1968年,我经历了两次重大车祸,都大难不死,因而我一年中有了两次生命。其中一次最为惊险,我在乘校车下班时,汽车从4米高的桥上栽了下来,车上的人除了我和司机其余全死了。万幸的是,几分钟前25个学生刚刚下了车。
20世纪70年代,我有了第6次和第7次生命。我欢欢喜喜买了一辆小汽车,但是几年中却发生过两次自燃事件。第2次,车彻底烧毁,但在大火吞没我之前,我及时跳了出来。
1994年,我在战乱中经历了第8次大灾难。我驾驶的斯柯达与联合国维和部队军人驾驶的一辆装甲车撞在了一起。幸运的是,在我的车子掉进一个150米深的山沟前,我从车子里“飞”了出来。那一次,我断了三根肋骨,髋骨也严重受伤,但是我活了下来。
我经历了8次大灾难,又8次得以侥幸生还,我也说不清自己是幸运还是倒霉。但是,2002年,我碰到了一件真正幸运的事情。我买的克罗地亚国家彩票中奖了,获得了100万美元,不过,现在这100万已经一分不剩了,我用这些钱改善了我的生活,给家人和亲友买了礼物,让他们分享我的幸运。因为有了8次死里逃生的经历,我深刻感受到,金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够用足矣。而生命中充满了变化与未知的因素,我们应该常怀感恩之心,珍惜与自己相逢、相识、相处、相知、相伴的每一个人和每一份情缘。
(夏天行摘自《环球时报》2007年9月25日)
别跟我要钱,我是教授
高明
1937年7月7日“卢沟桥事变”之后,北平、天津沦陷。清华大学、北京大学与南开大学的师生南下长沙,合组为“国立长沙临时大学”。几个月后战局吃紧,国民政府不得不催促学校再度南迁,进入云南。
此次浩浩荡荡的南征是世界教育史上一次罕见的“长征”。这所由三家本来相互颇有抵牾、彼此充满学术竞争的大学组成的高等学府于1938年4月2日在昆明迅速建立起来,改称为“国立西南联合大学”。
昆明多雨。每逢下雨,雨点打在铁皮屋顶上,叮当作响,教授讲课便要提高嗓门儿。一次,经济系教授陈岱孙上课时,因雨声太大,学生根本听不到教师讲课,陈教授无奈便在黑板上写了“下课赏雨”。此段趣事在联大广为流传,并笑称“正所谓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
教室如此,宿舍更不用提了。宿舍是土坯墙,却是茅草顶。每到外面下大雨,屋内就下小雨,这时候睡在上铺的人只得取脸盆、油布四外接雨。下完雨,宿舍里就变得泥泞不堪,甚至长起了杂草,学生们的鞋子往往穿一个雨季就烂了。同学们诙谐地称鞋底磨穿了是“脚踏实地”,鞋尖鞋跟开洞叫做“空前绝后”。
联大学生食堂不仅伙食质量极差,而且很长一段时间每天只能吃两顿饭。很多学生因无钱购买早点,肚子又饿,甚至没力气去上头两堂课。早上一般是稀饭,晚上才能吃米饭。但因政府供给的是劣质米,米饭里沙石、老鼠屎、糠屑很多,学生们戏称为“八宝饭”。
云南人爱喝茶,茶馆遍布。“泡茶馆”也成了一些西南联大学生每天必做的功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