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文艺 2003年第11期-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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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所听到的各式各样的怪味新闻现在全都发生在我自己身上了,过去我只是个听众,现在却成了主角。那些觉得离自己很远的甚至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全都发生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是不是你自己还没有或者说是潜意识里还不肯放下过去的某些事情呢?所以你才会觉得什么都不如意。
我……我不知道。新西兰可可的声音消失在大厅上空旋徊的乐声中,也不知道余东是否听到了。
2000年1月1日午夜零点新西兰可可的单身宿舍
镜子里的那张脸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新鲜,并没有像新西兰可可想像中的那样腐烂掉。呃,其实如果只要我自己觉得它还是新鲜的,那么它就应该不会腐烂的。因为它是我的,而我自己不嫌弃就没什么,真的没什么。
范青,女,70年代末出生。在《延河》、《安徽文学》、《佛山文艺》等刊发表短篇小说多篇,出版长篇小说一部。公务员,现居湖北孝感。
责任编辑向午
无处漂泊
■ 崔 苇
在当代都市小说的创作中,“家园”和“漂泊”同样也是相当重要的意象。也许我们过多地看重了都市小说的欲望化书写,看重了喧嚣中个性的挣扎与失落,却较少地了解都市小说“寻找”与“流浪”的倾向。都市的“家园”不仅是身心的处所、环境和人际关系,更重要的是稳定的精神依托、默契深刻的信赖关系、理想化的生存方式。都市人有这样一种既强烈又模糊的向往,但他们的具体行为往往处在迷惘和错乱之中,还无法勾画出美好家园的图景。更值得注意的是,都市人有意或无意的寻找过程往往是复杂隐秘的,内心和行为充满矛盾,情绪充满焦虑,由此,他们不由自主地走上了心灵漂泊之路,甚至开始厌恶唾手可得的理想状态。个性欲望背景中的都市情爱是这类小说中恒定的内容,浅露的作品使读者看到的仅仅是伤感的爱欲,有意味的作品则微妙地勾画出心灵漂泊的轨迹。
范青的作品应该属于以情爱描写见长而又意味深长的小说。在《水晶苹果》中,女主人公需要面对两个情人进行选择、定位和探寻。她首先在主观上将两个情人定位为柏拉图式的情人,这就是说她看重的是男人给予女人的那种精神关怀和心灵默契,近乎审美意义上的爱。也许具备了这个条件之后,她才敢于尝试别的欲望,她不想做通常意义上的偷情者。
拒绝便意味着怀疑和恐惧,这种心态在无聊的都市生活中比比皆是。本来是一番美妙的情景和归宿,一旦走去,却发现与想象相去甚远,不是寡淡无味就是黔驴技穷,甚至干脆就是一个陷阱,让本来激情万分的人痛苦不堪。所谓开放的文明人就是这样脆弱的怪物,果真把他想要的东西给他,立刻就感到自己正在上当受骗。这种怀疑和恐惧到了《名叫苏泽的男人》里面,直接变成了赤裸裸的逃避和不负责任,就好像受害者又反过来骗了别人一把。苏泽是婚姻不幸的男人,没想到离婚之后却与妻子的女友沈欣迅速成为情人,沈欣让他重新享受女人的温存和怜爱,这也许是上苍对他的补偿。但苏泽潜意识中要的不过是一夜情而已,当沈欣认真地做出要跟他当同居情人的姿态时,他立刻陷入极度的恐慌,生怕遭到女人温柔的算计。于是苏泽就充当了一回感情骗子和“忘恩负义”的小人,狼狈不堪地逃离沈欣而去。苏泽患上了对女人的恐惧症,似乎对全世界所有的女人都不敢信任,他丧失了爱的激情也不相信爱的存在,惟一能做的就是逃避。需要指出的是,苏泽是寻觅的同时加以逃避,既需要女人又害怕女人。他避开沈欣,又不辞辛苦地与网上的情人亚亚见面。亚亚虽然对她款款深情的样子,却不肯与他在旅馆里做爱,只想成为他精神上的情人,这一招让苏泽大失所望甚至痛恨不已,似乎又是另外一种上当受骗。但我们最终还是不知道苏泽究竟想要什么,也不知道他究竟要逃避什么。
范青的新作《脸》更以看似随意平淡实则精心微妙的方式,以表面上波澜不惊的人生游戏,透露出焦灼无奈的情感体验,表达了寻觅与逃避的双重失败后的空虚与绝望。可可是都市的白领小姐兼单身贵族,她不知道身心的归属何在,无法体验自己的情感要求,无聊苦闷的情绪使她窒息。为了打破这种生存氛围,她听从劝告刊登了一则征婚启事。面对可可这样条件优越的知识女性,好奇心浓厚的男人们果然鱼贯而至,然而每一个“崇拜”她的男人都让她无法忍受。房地产中介向伟规规矩矩然而循循善诱地介绍自己的优长特点,那番可笑的情形仿佛在推销房产;美术老师棕油树看起来是善解人意而且能够指导人生的好男人,实际上他是妻室在身,只不过是出来寻找偷情的体验;卷心菜是位离婚的商人,看起来不拘小节、慷慨大度,但他结婚的本意是要找一位有知识有教养的高级保姆;欧文倒像彬彬有礼、温柔谦和的男人,但他绕来绕去所探究的问题仅仅是是否可以同居而不结婚;卖防晒霜的吹风机同可可见面并赞美了她的皮肤之后,更是直言不讳地向她推销自己的产品。至于可可的朋友余东和咖啡店的老板荷兰猪,也似乎仅仅是看着她如何把自己打发出去的奇怪看客。而在可可的内心深处,实际上还有一个真正心仪的男人,她每天都通过录音电话向他倾诉深情,那个人也许是她过去的情人,也许根本就不存在。
《脸》是一篇辛酸精致的小说,写到情深幽静之处,便见到惊心动魄的虚无感,可可小姐就在虚无的波浪中漂流。其实可可并非心高气傲的女子,她已经把理想降到了最低限度,她不敢奢望有多么美好愉悦的家园,只是心力交瘁万般苦闷,想有一个栖息之地罢了。但即使如此,她也无处漂泊。当我们告别过去而踏上流浪之路的时候,却发现已经失去了寻觅的机会和能力。但不管怎么说,可可小姐尽管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毕竟知道了自己不想要什么,惟愿她能够从不断的挫折和否定中找到通往新家的出路。
责任编辑向午
晓汲清湘燃楚竹
■ 李元洛
近来这些日子,虽然没有也永远不可能有一面之缘,但却老是怀想柳宗元,和他遗落在当年的永州今日的零陵那绝代文章与绝妙诗句。
杜甫晚年流落长沙,前些天我独自去南门外湘江边的南湖港旧地,去寻觅他那一页读尽江湖风涛的船帆。唐代的“长沙驿”在南湖港附近,是杜甫常常造访之地,有他的“杜陵老人秋系船,扶病相识长沙驿”为证。杜甫之后三十多年,“永贞革新”失败后被贬南来的柳宗元,也曾泊舟南湖港,并于长沙驿送别他称之为“德公”的方外之人的朋友。在永州谪居十年后被召北还,他又重到长沙驿,作《长沙驿前南楼感旧》:“海鹤一为别,存亡三十秋。今来数行泪,独上驿南楼。”我去南湖港寻觅时,昔日宽阔的湖水历经岁月早已干涸,连最后一片负隅顽抗的波浪,而长沙驿也早已失踪,没有留下那怕一丝半缕可疑的痕迹。只有杜甫和柳宗元的诗句长留于天地之间,让我这个长沙人倍感亲切,却又不免怆然怀古。
祖籍蒲州解县,今山西省运城市西南解州镇)的柳宗元,出身于诗礼簪缨的世家望族,生当大唐王朝由盛而衰的中唐之世,而刚直倔强的父亲柳镇,不仅使他自幼承传了“民本”、“仁政”的儒家观念,形成了“吏为民役”的民本政治观和“用贤弃愚”的吏治观,而且也得到了正人君子独立特行的血脉真传。柳宗元少年得意,年方弱冠就中了进士,二十六岁又考取吏部的博学宏辞科,刚过而立之年,就由监察御史升任官阶从六品上的礼部员外郎。虽然文名日盛,但他与好友兼战友的刘禹锡一样,绝不满足于做一个今日所谓的作家,而要在政治舞台上大显身手——不是世俗地希图加官进爵富贵荣华,而是以振兴国家造福苍生为己任,这正是古代优秀的士人最可宝贵的品质,这种品质今天已近乎失传与绝版。时代也给了他们一次机会,永贞元年,公元805年),在继位不久的唐顺宗李诵的支持下,由“二王”,(王叔文、王□),“刘柳”,(刘禹锡、柳宗元)拉开了“永贞革新”的序幕,打击兴风作浪于内的宦官,削弱飞扬跋扈于外的藩镇,惩办贪官污吏,整顿财政开支。上医医国,沉苛久病的唐王朝立时有了起色,百姓黎民也开始得到一些福泽。然而,从古到今,任何重大的政治经济改革特别是政治改革,总是阻力重重,不是迟滞不进,就是以失败而告终。李诵中风病重只是一个偶然的因素,根本原因还是由于宦官与藩镇这些既得利益者的内外勾结,肉食者鄙的官僚们见风使舵落井下石,加之皇太子李纯急于抢班夺权而对其父施以毒手,于是好景不长,“永贞革新”历时仅仅半年便被迫落下帷幕,革新集团的领袖或遭杀戮或遭贬斥。三十三岁的柳宗元,正当风华正茂之年,先贬韶州,今广东省韶关市)刺史,行行复行行之际,掌权者意犹未已,半路上再将他贬为永州司马。
柳宗元此时的衔名为“永州司马员外置同正员”,“员外置”即今日所说的“编制”之外,是没有实际职务的司马,也就是编制内被管制的罪人。罪人尚有刑期,“一身去国六千里,万死投荒十二年(《别舍弟宗一》),而柳宗元他们的政治生涯却已经“触底”而难望“反弹”,朝廷一年之内颁布四次诏令,规定被贬斥的八个司马不在赦免之列。唐朝全盛时期全国有五千多万人口,九百余万户,安史之乱后不足二百万户,人口降至一千五百余万,湘南的永州本是“少人而多石”的人少石头多的边鄙之邦,历来也是放逐罪臣的南荒之地,这时更几乎是一个“被人遗忘的角落”。柳宗元妻子早逝而未再娶,陪同他这个独生子远道南来的老母卢氏,不及半年,也因长途跋涉不服水土而去世,他虽正值血气方刚之年,多种病魔却乘虚而入。内外交侵,即使是好铁精钢,在这种特殊的熔炉里,恐怕也会要销魂蚀骨,联想到近半个世纪以来许多优秀的知识分子的悲剧命运,真令人不禁要叹息古今概同。
永州十年,柳宗元只得常常寄情山水,借酒浇愁。“自然永远是美的”,歌德),而“自然界总是力求创造男人”,亚里斯多德)。他的《永州八记》是山水游记之祖,从山水文学的开拓与典范意义而言,是空前而且几乎绝后的一道丰碑。永州十年,他也写了许多诗作,相当于他全部诗歌创作数量的一半,而其中的绝句尤其令我动心,如不为大家所熟知的《零陵早春》与《入黄溪闻猿》:
问春从此去,几日到秦原?
凭寄还乡梦,殷勤入故园。
溪路千里曲,哀猿何处鸣。
孤臣泪已尽,虚作断肠声!
唐时的永州,隋代为零陵郡。春天回暖,雁阵总是由南方出发,经长途旅行而至北方,柳宗元独在异乡为异客,触景生情,当然不免故园之情与乡关之思。在《永州八记》之外,柳宗元还作有《游黄溪记》,而《入黄溪闻猿》一诗由猿声而引发贬谪之悲,后两句翻进一层,说自己已经欲哭无泪,肠断无声,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