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文艺 2003年第09期-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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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在萨尔茨堡这个只属于莫扎特的地方,他又能是谁呢?
卡拉扬?
原来这就是卡拉扬的故居,在青铜雕像背后,就是他曾经居住的房子。就像知道莫扎特,任何一个真正热爱音乐的人,也不会不知道卡拉扬,那个上世纪最激情也最伟大的指挥家。卡拉扬是值得人们为他树立雕像的艺术家,他的指挥天赋也让他像莫扎特,像施特劳斯一样,成为了奥地利骄傲的一部分。
卡拉扬就出生在萨尔茨堡这个远离首都的地方,也是萨尔茨河养育了他,就像养育了莫扎特,而在卡拉扬的成长中,一定还有一份莫扎特所给予他的灵魂的财富。只是在萨尔茨堡卡拉扬的名声显然不如莫扎特大,那是因为他出生在这个崇尚历史的小城中。卡拉扬太年轻了,而莫扎特太伟大了。于是他只能如此默默地站在萨尔茨河畔,被莫扎特的阴影所遮掩。也许如果卡拉扬不是莫扎特的同乡,他的名声会更为显赫。
而与卡拉扬雕像相映成趣的,是小街对面的一座诙谐的现代雕塑。一个人非常悠闲地站在路边,双腿交叉,而他的身后是一辆简朴的自行车。这是典型的那种城市雕塑,代表着萨尔茨堡对自行车这种交通工具的崇尚。因为这个城市很小,用自行车已经足以代步了。而在卡拉扬房前的便道上,事实上已经排满了五颜六色的自行车。
依然在雨中。然后我们就来到了那座黄色山墙的房子前。
莫扎特故居。整个奥地利的骄傲,不,是整个世界的骄傲,就那么夺目地,埋藏在哥特莱德小街各式古老的建筑中。
然后就是纪德的那句话,那是莫扎特快乐的思想。他真的快乐吗?还是只有乐曲的快乐?那静静流淌的一种纯净的思想?
莫扎特出生于1756年,恰逢奥地利伟大的女皇特瑞萨的年代。那是哈布斯堡王朝用战争铸造的辉煌,于是特瑞萨便将维也纳修建成为了一处最美的人间天堂,无论城市中心的霍夫堡皇宫还是美丽郊外的雄勃朗宫,都足以代表当时奥地利王国的奢华与富有。但是在莫扎特出生的萨尔茨堡,即便是在特瑞萨强盛的年代却依旧是贫穷的。但无论怎样贫穷,一个天才还是诞生了,就在哥特莱德街上这座简朴的房子里。莫扎特生于一个小地方,但却成为了一个大人物。
莫扎特是那种真正堪称天才的音乐家,尽管有些人不喜欢他,以为在他的音乐中听不到悲愤,而只有流畅欢乐纯净的鸣响。这个萨尔茨堡的孩子四岁开始弹琴,六岁就能够作曲,而他的音乐天赋完全得益于当时担任萨尔茨堡大主教乐团指挥的父亲。当莫扎特的才华在家乡得到充分的展示之后,他便开始跟随父亲周游欧洲,巡回演出。甚至这个天才的儿童还走进过雄勃朗皇宫,为那位欣赏他的神圣皇后特瑞萨演奏。后来他紧步父亲后尘,也成为了萨尔茨堡大主教的御用音师。主教的权威在当时的年代甚至超越了皇室,但是后来莫扎特还是奋力挣脱了萨尔茨堡的大主教,来到维也纳,在特瑞萨的儿子、约瑟夫皇帝的皇室中碰运气。
据说那个时代的音乐人,最高的位置也就是皇室的室内乐作曲家。而莫扎特以他出众的才华和成就,为自己赢得了这个音乐人生的制高点。这样的荣誉显然为莫扎特带来了巨大的名望,他并且终于得以和那些皇室成员以及有钱的富人生活在一起,在他们中间穿梭往复,尽展才华。
然而莫扎特到底是一个独立的艺术家,所以在维也纳他始终找不到自己真正的快乐。那么纪德关于莫扎特那种快乐的阐释又从何谈起呢?莫扎特不仅不快乐,他甚至被那个傲慢的维也纳所轻视。因为他毕竟是来自萨尔茨堡,而萨尔茨堡毕竟是一个小地方,而那个小地方里的莫扎特家族毕竟是贫穷的,哪怕他本人的天才是那么光彩夺目。
莫扎特生命的最后十年是在维也纳度过的。他在那里死去的时候年仅三十五岁。
于是有评论家为他深感悲哀:他从他为之服务的人那里得不到尊重;他要和最富有的人生活在一起,而他自己又贫穷得可悲……
与莫扎特在皇室中争风吃醋的,是另一位作曲家萨里耶里。据说约瑟夫皇帝更喜欢萨里耶里,而对年轻气盛又充满活力的莫扎特不屑一顾。于是萨里耶里就成为了莫扎特的竞争者,并无形折磨着莫扎特脆弱的神经。临终前莫扎特彻底崩溃。他思维紊乱,并且确信那个险恶的萨里耶里要毒死他。那或许只是莫扎特的一个可怕的幻觉,而萨里耶里也许只是一个想象中的天敌。还或许莫扎特太想得到皇帝的宠爱了,那是艺术家们的一种普遍的心理,于是这种怀才不遇的情结最后将他逼疯。
总之莫扎特太不幸了,1791年他创作出《魔笛》之后,便与世长辞。表面的原因是劳累过度,肾病,和斑疹伤寒。
莫扎特是在写作《安魂曲》时痛苦死去的。
《安魂曲》是莫扎特惟一未完成的乐章。
莫扎特为什么会在死神到来的时候刚好写作《安魂曲》?
是他安排了死亡?还是死亡安排了他?
莫扎特死后只有很少人为他送葬。他们在暴风雨中将他的棺木送到了贫民的墓地。他的坟墓竟然连墓碑也没有。
对于这样的一个天才,维也纳竟如此薄情,甚至残酷。那么美丽的皇宫,那么奢华的建筑,却连莫扎特的一块墓碑都没有?
但是他却永恒了,成为了历史上真正伟大不朽的人。他可以没有墓碑,他的那几百首乐曲其实就是他最壮丽的墓碑。
如今我们所参观的莫扎特旧居成为了他的博物馆。里面珍藏着许多莫扎特家族的画像、莫扎特作曲的手稿,以及他当时使用的钢琴、小提琴以及其它乐器。还有古老的服装……
我们在莫扎特博物馆中慢慢走着。幸好墙上的说明除了德语之外,还有英语。于是我得以听到女儿轻声的翻译:莫扎特出生的那个年代,萨尔茨堡的平民事实上还是很贫穷的。莫扎特就出生在哥特莱德街9号的这座黄色的房子里,这是他父亲做主教乐队指挥时租下的……
从莫扎特旧居出来就是这条著名的哥特莱德小街。小街古老而狭长,铺着斑驳的砖石,这里是中古时期市民活动的主要场所。街上最鲜明的特征就是各种铁艺制作的商业招牌。那风格各异的精美招牌一个接着一个,高高悬挂在那里。小街的一端通向群山,山下是一座小小的教堂。
回国后看到我拍摄的这条古老小街的照片,竟然和明信片上的几乎一模一样。我在明信片上认出了我们曾经停留的地方,并且找到了我们购买印着莫扎特G大调《小夜曲》T恤衫的那家商店。
依然下着雨,路面是湿滑的。于是黑色的石板路上便闪出雨水阴冷的光芒,甚至有了商店中金色灯光的倒影。那种温暖的感觉。而从街尽头教堂的尖顶耸立看,那是哥特莱德小街通向天国的阶梯。
我们没有时间再去拜谒莫扎特广场,图片告诉我们那里伫立着莫扎特的青铜雕像。莫扎特的背后是萨尔茨堡最美的蓝天白云。而铜像的底座上雕刻着飞翔的天使,那便是莫扎特不朽的灵魂。
梦中城堡
萨尔茨堡一直是我向往的地方。很多年来魂牵梦绕,不知道有一天能否真的看到它。从维也纳前往萨尔茨堡一路的风光是最美的。后来穿越欧洲再没有看到过如此宁静优雅的景象。一片片草地与一片片树林交相错落,辉映着参差的郁郁葱葱。总是一片草地,紧接着的就是一片阿尔卑斯山脚下的“黑森林”,那种很浓重的绿色。茂密枝叶的重叠与厚重。像诗,更像漫山遍野的旋律。那满眼的葱绿会让你的视觉总是处在最舒服也最激越的状态中,而就在那个时刻,你知道你就要看到那座梦中的城堡了。
城堡,永远是最能吸引我的地方。
黄昏时我们终于抵达萨尔茨堡。
这黄昏时分的抵达真的无比重要。因为是萨尔茨堡,因为是黄昏。因为无论是萨尔茨堡还是黄昏,对我来说都是最诗意的意象。这样的意象在我的梦境中已经很久了。同样令我在梦想中迷恋的意象,还有灯塔,海浪,和教堂的钟声。
我们的汽车停在萨尔茨堡市的一家餐馆前。在那个小街的拐角处,我们并没有看到萨尔茨堡,甚至也没有能感受到萨尔茨堡古城的诗意和浪漫。后来才慢慢意识到,萨尔茨堡这样的梦幻,就是要这样一点点地去接近。你就是不能让它那么轻易地就豁然呈现在你的眼前,因为它是你的梦,蒙着神秘的纱,于是你只有在心驰神往中渴望着,并一步一步地走向它……
因为在那个黄昏以后我们要听莫扎特的音乐会。
因为那个音乐会就在山上的古堡中。
于是在黄昏将尽的时候我们终于来到了那座城堡之下。
哦,我们终于看到……
萨尔茨堡高高矗立在山颠之上,巍峨壮丽。那是一座白色的建筑,城堡的背后,是正在慢慢消退的蓝天白云。
我不能想象当梦想变成现实的那个时刻……
但就是那么真切地,萨尔茨堡赫然矗立在了你的眼前。那种宗教般的神圣和敬畏。那种历史感的厚重与沧桑。
这座被称作“霍亨萨尔茨堡”的城堡,是萨尔茨堡市最高的、也是最具标志性的建筑。它始建于1077年,在大主教哥布哈德时期就开始动工,然后世代的主教大人们便不断修缮扩建,直到十七世纪才彻底完工。
萨尔茨堡是欧洲最大的也是保存最完整的城堡,那是一座不败的军事堡垒。在古代欧洲,大凡称“堡”的建筑,都是用来抵御侵略的军事要塞;而被称作“宫”的地方,才是皇室的栖息之地。而像萨尔茨堡这一类的城堡,据说从九世纪末便开始兴起,到了十世纪便成为了欧洲教会势力和封建领主的一项竞相攀比的建造运动。于是无论有无敌人入侵的威胁,建造设防性城堡都成为了一种不可遏止的“时尚”。那时在欧洲,不论城市还是乡村,到处都可以看到这种在天然或人工高地上建造的作战堡垒,而萨尔茨堡就是这种中世纪建筑的产物。城堡内的装饰典雅奢华至极,有无数漂亮的房间,那是因为当时的主教们是最富有的阶层。而且这座城堡就修建在阿尔卑斯山起伏的山峦之上,身后长年被积雪覆盖的山脉,将萨尔茨堡衬托得更加壮丽雄伟。
我为这座城堡拍下很多照片,不同的角度,不同的视角。那是我心中的一种梦想的境界。或者,那并不是因为我的追求,萨尔茨堡本身就是完美的,所以它才能无论在什么样的角度、什么样的光线中,都是视觉上最美的建筑。
我们乘坐缆车登上城堡。那时的黄昏还很灿烂。在黄昏中亲近萨尔茨堡是无与伦比的。所以我才会一直觉得黄昏的抵达非常重要。
我在黄昏中看着这座白色的建筑一层层沉入黑暗。那种沉入的壮观几乎是不能描述的。城堡的背景先是明媚的蓝天白云,然后白云就变成了一种很美的粉色的云,接下来便是茫茫的暮色降临,金红的落日的余晖撒在城堡的塔楼上……
在城堡上俯看山下的萨尔茨堡市显得遥远而昏暗,惟有那条和天空一样色彩的萨尔茨河闪着白色的亮光,宛若一条华丽的丝带,从这个古老城市的灰暗中缓缓流过。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