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文艺 2004年第07期-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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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产队里总有忙不完的活。那年我十七岁,半大不小的小伙子,我的堂弟德全比我小半岁,已经是正劳力了。所以我有时也参加生产队里的劳动,学着干点农活。后来当知青下放沔阳时,还派上了用场。
堂弟德全是乡里远近闻名的捕鱼能手,他的网撒得又圆又大。白天要在生产队里出工,我常常跟他一起晚上到河里捕鱼。在皎洁的月光下,一叶小舟悄无声息地在河里流淌(鱼怕响动,为了不惊动鱼儿,划桨的声音要很轻很轻。)充满诗情画意。
堂弟不仅是捕鱼能手,还有更令人叫绝的——空手捉鳖。捉鳖的方法有很多,最常见的有用猪肝为诱饵垂钓的,有用脚鱼枪打的,最笨的方法要数冬天用鱼叉去河塘湖堰边乱叉一气,纯属瞎猫碰死耗子。
堂弟捉鳖,什么也不带,赤手空拳,而且决不打空手,次次收获颇丰。堂弟捉鳖的方法其实很简单。天气好之时,上午收工后,别人回家做饭休息,我和堂弟便到村子周围的小塘边转悠。那时生产队抓得很紧,一个正劳力是不能随便误工的,况且在旁人眼里,打鱼捉鳖本来就是不务正业,只好利用中午休息这点时间了。好在夏天午休时间还比较长,足够了。
我们老家把鳖叫脚鱼,脚鱼不是用鳃而是用肺呼吸。每隔一段时间,它必定浮出水面呼吸空气,这样就暴露了它的形踪。我和堂弟往塘边一站,堂弟把手指放在嘴里,吹出一种似口哨又非口哨的奇怪叫声。不一会脚鱼便三三两两地浮出水面,一只、二只、……数量大小都能看出个八九不离十。那时我们老家脚鱼特多,一是捉的人少,农村有句老话,乌龟王八上不了正席,虽然农民生活很清苦,但对乌龟王八之类并不青睐,五角钱一斤的脚鱼也没有买。不似今日乌龟王八成了珍稀佳肴,野生的几乎绝种。二是得益于村前的那条小河,坐在河边,你可以经常看到脚鱼爬到河里的岩石上来晒太阳,晒过一会,一翻身又滚落河中。小河是脚鱼绝佳的繁殖养息之地。河里水质清,食物多,而且绝对安全,没有人能从河里抓到脚鱼。水塘里的脚鱼大多是庄稼成熟期间从河里爬上来偷吃庄稼的。
看清了脚鱼的数量、大小,下一道工序便由我来完成。我跃入塘中,用手或脚把水面擂响,响声愈大愈好。堂弟站在塘的四周仔细观察,见哪儿冒出一串水泡,便不慌不忙下到塘里,他能根据水泡的大小准确判断出脚鱼的重量。凡半斤以下的脚鱼他从不动手,说是还没长成气,吃了可惜,在他眼里这些塘里野生的脚鱼就像他家里养的鸡似的,早晚是他口中食,养肥了再捉。有个成语叫瓮中捉鳖,堂弟在水塘中捉脚鱼,比在瓮中捉鳖还容易。
见到水泡又大又多,堂弟便喜形于色,一个猛子扎下去有时顺手,不一会便上来了,斤把重的脚鱼,他大都用右手的大拇指和中指掐着脚鱼的两只后腿,脚鱼的脖子再长,也咬不着他的手。一斤以上的脚鱼,力气大,捉的时候自然要费力一些,有时好半天也不见堂弟上来,开始我不免有些担心,其实没事,堂弟水性极好,一次可以在水下呆一分半钟左右。捉大脚鱼时,堂弟不敢大意,双手齐用,一只手捂头,一只手捂尾,大脚鱼的爪子极锋利,若是让它抓一下,必定皮破血流。用双手把脚鱼捂紧,不让它的爪子出来,才能万无一失。
见堂弟捉脚鱼手到擒来,十拿九稳,我也跃跃欲试。堂弟也鼓励我试试。我的水性不成问题,横渡长江都不在话下,还在乎一个水塘么?潜泳也可以,虽说在水下呆的时间没有堂弟长,分把钟还是可以的。第一次下水捉脚鱼,心里很是紧张。都知道脚鱼咬人厉害,咬住了不打雷它就不松口,内心未免胆怯。我学堂弟的样子,距离翻起水泡的地方约一米远,一个猛子扎下去,水塘大多不深,下到塘底,两手乱摸,除了淤泥,什么也没有,我憋足气围着塘摸了一圈,连脚鱼的边也没摸着,钻出水面后,堂弟问我抓到没有,我直摇头。
堂弟说,我来教你。首先不要害怕,脚鱼其实胆子很小,在水里不咬人,你怕它,实际上它更怕你。脚鱼听到水里的响声,便仓惶逃命,往哪里逃呢?钻泥。水塘里的淤泥一般都较厚,又松软,脚鱼往泥里一钻,便没了踪影。所以你在淤泥的表面是摸不到它的。它在钻进泥里之前,脚爪子拌动淤泥,水面上就会冒出一串串水泡,脚鱼越大,水泡越大越猛,这样反而暴露了它的行踪。下水前,先看准位置,沉入水底后,两手往淤泥深处来回插,当手指触到一团硬硬的物体时,便是脚鱼了。这时千万不能松手,一定要把它按紧,不然它很快就会跑掉。另一只手赶快过来帮忙,顺着脚鱼背摸到脚鱼头部,脚鱼因害怕,头一定是缩在甲壳里,脚鱼的鼻子长,用手堵住它的鼻子,它的嘴便出不来,这样也就不会咬人了。先触摸到脚鱼的那只手再顺着脚鱼背摸到它的尾部,两只手把脚鱼握紧,再大的脚鱼也不会伤到你。你说,如何知道手指触摸到的硬物是脚鱼还是石头。堂弟笑着说,脚鱼硬中带软,石头是死物,硬梆梆的。两种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你捉过几次后就知道了。
我如法炮制,见水泡不是很大的那种半大不小的脚鱼,便壮着胆子下去捉,果真如堂弟所言,也捉到过几只。然而是心存胆怯,容易失手。后来遇到脚鱼大多还是由堂弟去捉,这样保险。三天两头去捉,村子周围水塘的脚鱼让我们捉得差不多了,我们就到邻村的水塘去捉,隔不多久,小河里的脚鱼又爬到水塘里来,我们再回去捉。
捉到脚鱼后,一只、二只我们是不会吃的,先放到水缸里养起来,凑够了五六只后,集体宰杀,剁成块,做成红烧脚鱼,有时也割上一二斤肉,一快红烧,则味道更好。因买肉要肉票,所以一般我们只能吃清烧脚鱼。若是嫌味道单一,想吃红烧鳝鱼倒是很容易的事。德全的五弟德伍,那时才十二岁,捉鳝鱼可说是一流高手,拿一只水桶(装鳝鱼用)到稻田边转悠一二个小时,回家保你有红烧鳝鱼吃。
如此美味佳肴,焉能无酒。打上一壶烧酒,(一块钱一斤)兄弟数人,大块吃肉,大碗喝酒,那份惬意,那份畅快,至今难以忘怀。都说脚鱼是高级滋补品,我的身体一直很好,也许真与吃了不少脚鱼有关。
现在回乡,野生脚鱼是再也难以吃到了。脚鱼成了珍稀动物,堂弟的一身绝技也只好束之高阁。真的好怀念那段在乡下的日子。
蓝天的风景(组诗)
■ 张 隽
风景之一
路灯茫然的眼睛
走着冷寂
一种声音在耳语
你没有路了
你脚下的路还很长
我知道 很快就走入你的意境
而一种声音又在提醒
莫 要 靠 近
我真的没有路了
我的路怎么这般长
那疲惫的铁块云层
终于抖掉了沉重的苦难
过一会 将遁入幻想的境界
而你 如何要承受这些苦难呢
那么 允许我靠近你吧
让我有一条可走的路
让我的路不再遥远
并不想平静地倚着你的胸脯
观赏一场美妙的游戏
我白骨铸成的头颅
将随你的手臂飞去
风景之二
从卑下的深坑站起
仰视天空
只有雾 也只有雾
谁也看不清谁的形象
猜测的大脑天旋地转
惊恐如准星里奔命的小鹿
跑得出死亡之网么
猎人是位百发百中的枪手
此时此刻 最需要什么呢
乘仙鹤超脱尘世么
而鹤 不过是胡说八道的想象
或许拐杖能支撑颤抖的双腿
而拐杖呢
所谓拐杖 不过是一段枯死的
木头
那死亡的火已烧向手指
不用惊恐 就任其点燃肉体
被肮脏浸染的躯体早该毁灭
而你 请记住我灵魂的忠告
焚不化的脊骨
可作你真诚的拐杖
风景之三
怪兽的魔掌将肉体
推向生命的绝壁
窃思着用几枝松的代价
换无依的灵魂四处流浪
使其精疲力竭坠于垃圾
演一幕臭气熏天的悲剧
锈蚀的死铁维系短暂的安然
别无选择 猛然转首
瞧一瞧怪兽如何将魔掌搬弄
一种目光 奴隶般虔诚于自然
冷峻沉默显示着高贵
一种目光 是凌驾于尘埃的上帝
狂妄的潜流将人性感染
你的目光 是经不住推敲的天真
惊奇地观望魔掌搬弄纷繁
锈蚀的死铁终于病入膏肓
悲剧的锣鼓敲得轰响
风景之四
蜂涌之雾踮猎般的脚
沿崖石错出的缝偷袭
迎客松招手于小小蓬莱
若无其事地凝固千万年坦然
疲惫的灵魂
小憩于陡峭伸出的手臂
绳索于超脱的瞬间松弛
火没有熄灭
火不能熄灭
纵然崖石的手臂在灼痛中抽去
纵然崖石的手臂在收缩中熔化
那就将燃烧砸向峡谷吧
砸一阵缤纷火花网状撒去
幽深的潭会是网中的猎场
而潭 绝不会再开阴森的玩笑
星光般闪烁于碧波的温情
蜂涌之雾徘徊一阵
又踮起猎般的脚
绕道而去
风景之五
雷偷袭 伸巨手的闪电
阴森闪现瞬间的苍白
梦的故乡 碎枯黄千片万片
坦然静待末日的来临
碰撞的愿望难于实现
末日却悄悄远去
陷入黎明 无声无息
猛涨的河横在路的边缘
浊滔颠舞 消亡引渡的桥
叶的小舟在对岸挣扎
撑篙一杆 孤独的头歪斜
水依然急促地奔流
置岸的叹息为漠然
那串情泪一旦溢出
也只能反射无力的光辉
巨手猛烈地再次伸来
该去对岸了
腿存在着 桥也断然存在
绕道而去会永无休止
那么 涉水
将理智的眼光抛向对岸
风景之六
万道风的绳索捆你远去
无声的雨在吻的瞬间
匆忙了一片细语喃喃
拯救你的苦难 你只有哭
昆虫的曲儿一遍一遍
唱美满姻缘如夜无边
去不了那种境界
无力解透这深奥的语言
而今是该走了
做绑架者的囚徒
至于路 早已成绝壁
再也用不着自己走了
可当初的脚
又如何陷得这般深呢
那无声的雨仍匆忙地喃喃
一切在长高长大
星星月亮成苍老的隐者
泪 已残剩无几
风景之七
太阳的锤猛敲过来
你的眼光留一处疤痕
久孕的眼眶分娩无尽的圣水
这就是那场游戏的结局
垒起的舞台大得陈旧
一只蚂蚁的脚也称不上
观者的席设置在宇宙之外
还有什么呢
舞台不过是显微镜里的芝麻
不认真的观者打个喷嚏
朦胧过后便是空白
哈哈 你这可怜的狂妄
竟兜售低劣的淫邪之水
一片半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