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格汇集-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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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积淀”(瞄缸d6catI堋)问题,他们正在摆脱一个已然陈旧的世界,他们正处在摆脱这个旧世界的桎梏的艰难道逮之中。可惜我们不能预见到未来,因而不会知道在最深的意义上我们究竟还与中世纪有多么紧密的联系。但是,如果从未来时代的嘹望塔上看现在的我们,仍然还彻头彻尾地深陷在中世纪的泥潭里,对此,我是不会表现任何惊异的。因为只这一点就足以解释为什么应该有《尤利西斯》这样风格的书或艺术作品。它们是大剂量的泻药,如果投有同样强烈的抵抗,就会辜负了它们的整个效力;它们是一种心理特效药,只用于对付最坚硬愚顽的东西;它们就像弗洛依德的理论一样,以其盲目的单面性摧毁那些已经开始崩溃的价值。
《尤利西斯》表现出一种半科学的客观性,有时它甚至使用“科学”的语言。但它又具备着完全非科学的特征,这就是它的彻底的否定态度。即使这样,它仍然是创造性的——它是创造性的摧毁。在这里没有希罗斯拉图0烧塌神庙①希,斯拉目(№瑚Ⅱ舢),古希腊人,“不能留芳日世.m}遗女万年”的典女人物。仅仅为T使自B史*目g,他女火№毁T当目希腊一座非常壮观的神庙。——译庄263时的戏剧性姿态,只有一种以现实的阴暗面去愚弄我们的同时代人的热切,不含任何恶意,只带着对艺术客观性的坦率的质朴与天真。我们可以放心大胆地称这本书是悲观的,虽然在结尾的地方,几乎是在整整的最后一页里,一线天国之光穿透了层层阴云,渴望地照射出来,但这只是一页对734页的比例,只有那么一页闪烁着光明的色彩,而其余的都产生自地狱的黑暗之中。在那黑泥的浊流里,有一颗水晶石不时地在发着席席的莹光,这使得那些非现代人也意识到乔伊斯是一位技艺深湛的“艺术家”——这里所说的技艺远比大多数艺术家所谓的技艺更为广泛——他甚至可以堪称这门技艺中的古典大师,然而同时,他也是一位为了更高的日标而虔诚地弃绝了自己的力量的大师。乔伊斯即使在他的“重新积淀”中也还是虔敬地保留着他的天主教信伸,他的炸药主要是用来摧毁教堂以及由教堂产生和影响的精神堡垒的。他的“反世界”中弥慢着的气氛正是在竭力争取政治独立的爱尔兰所具有的那种中世纪的、完全狭隘的、并且渗透着天主教精髓的气氛。乔伊斯写作《尤利西斯》时曾辗转国外许多地方,在所有这些他乡异域,他都带着一颗赤心、一腔热血回望着教廷与爱尔兰。他只把他在外国的蜇居地当作无数的锚链,以便于在他对爱尔兰的怀念与厌恨的情感的漩潮中系稳他那一叶孤舟。然而尤利西斯并没有回到他的伊塞卡王国.相反,他疯狂地要摆脱爱尔兰的传统。
我们也许会认为这种努力要摆脱自己传统的行为只在局部范围内引起兴趣,而其余的世界则将待之以冷漠与毫不关心的态度。但其余的世界并不是冷漠与毫不关心的。从它在乔伊斯的同代人中引起的效果来判断。这种局部的现象似乎264多少带有普遍性。现在一定已经存在着一个人数众多的现代人阶层了,他们自1922年以来已经将十版《尤利西斯》抢购一空。这本书对于他们一定具有某种意义,甚至揭示出了他们以前所不曾知道或者所不曾感觉到的东西。他们并投有感到这本书的难以忍耐的乏味,而是从中得到了帮助,受到了教益,清醒了头脑,改变了态度,进行“重新积淀”。显然,他们是突然被带进了某种求之已久的境界,否则他们就只可能带着最黑暗的仇恨才能专心致志地从第1页读到第735页而不酣然踵去。根据上述的那种普遍性,我推测,中世纪天主教的爱尔兰占据着一块相当大的区域。但我至今不知道这块区域究竟有多大面积。它肯定比一般地图上标明的要大得多。这个天主教的中世纪,这个其中有迪达洛斯先生和布隆先生存在的天主教的中世纪,好像有着异常广泛的普遍性。在那里的所有的人都被如此牢固地禁锢于他们的精神环境之中,如果不用乔伊斯似的炸药是绝对炸不开他们孤立、密封的境况的。乔伊斯的同时代人满脑子充塞着中世纪的偏见,因此,正需要有他以及弗洛依德这样的否定的先知来向他们揭示现实的另一面。
当然,一个怀着基督般的爱心的人是难以完成这一巨大的使命的,因为无论他怎样苦口婆心,人们都不会情愿地去对事物的阴暗面看上一眼,逸样他们就无异于只是以旁观者的淡然玲漠的态度来对待阴暗面了。不,这样是不行的。对现实阴暗面的揭示必须伴随着相应的思想倾向;乔伊斯在这里又是一位大师,因为他知道只有通过这种方法,才能激起否定的感情力量。《尤利西斯》向我们明示了怎样才能做到尼采所谓的“亵渎神是”。乔伊斯以冷冰冰的客观性开始了265条狡黠的计谋便把它强加在了人类的头上。
如果从因果的观点出发,乔伊斯是罗马天主教的独裁主义的受害者。但如果从目的论的角度考虑,那么他是一个现在只满足于否定的改革者,是一个只限于抗议的新教徒。情感的萎缩是现代人的一个特征,它总是作为对过多的情感,尤其是过多的虚假情感的反动而出现的。由此,我们可以从《尤利西斯》的情感的缺乏中推导出:这个产生了《尤利西斯》的时代便是一个令人可畏的多愁善感的时代。但我们现在果真那么多愁善感吗?
这又是一个有待将来才能回答的问题。不过,仍然有大量的证据表明,我们确实是陷^了一个天大的多愁善感的骗局之中。想息通俗的感伤情绪在战时所扮演的可悲的角色吧!想想我们的所谓人道主义吧!精神病医生对有一点知道得非常清楚,那就是我们每一个人是如何成为我们自己的感伤情绪的受害者而不能自拔的。但这种情绪并不能引起同情心。多愁善感是建立在野蛮基础之上的上层建筑,而感情缺失贝I正好处于另一个极端,因而不可避免地有着同样的缺陷。《尤利西斯》所获得的成功证明:甚至它的情感的缺乏都对读者有着一种积极的效果。由此我们便可以推断,读者身上有过多的感伤情调,这种情调是连他自己也十分愿意抛弃的。我探深地相信,我们不仅仅是被笼罩在中世纪的黑暗中,并且还为我们自身的多愁善感牢牢地束缚住了。因此.一个先知的出现就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了;他要用一种情感缺乏来教会我们的文化,以此来弥补多愁善感的缺点。先知们二贯举止粗鲁、行为乖戾,总是不讨人喜欢,但据说他们却常常击中要害。据我所知,先知还有大小之分。而乔伊斯属267于哪一类,只有等历史来作定论。这位艺术家就像所有的先知一样,是他那个时代的心理秘密的代言人。然而他是不自觉的,是无意识的.常常像一个梦游者一样。他自以为是他在说话.然而促动着他说话的却是时代的精神;这个精神所说的一切最终都为其结果所证实了。
《尤利西斯》是对我们这个时代的记录,它充满着人文主义的精神而毫无宗教的性质,并且,它还暗怀着一个秘密。它能够解脱精神的枷锁,它的冷漠彻底地冻结了一切多愁善感,甚至冻结了正常的情感。但这些有益的效果并不是它的力量的全都。有一种看法认为,这部作品有魔鬼本人参与创作.这种说法虽然有趣.但却并不是一个令人满意的假设。这本书中有生命的力量存在,而生命从来就不只是邪恶与破坏。确实,这本书的最复杂的方面好像是否定的、分裂的.但我们能够从这复杂的现象背后感觉到一种简单清澈的东西,感觉到赋予了这本书意义和价值的秘密的目的。难道这本由文字与意象拼凄起来的作品是具有“象征意义”的吗?我说“象征意义”并不是指比喻,而是指用来表现某种事物的替换物;这一所表现的事物的本质是我们不能把握住的。在这种情况下,那隐藏的意义无疑会在某些时刻透过那奇怪的帘幕而发出神秘的光彩;还有一些音律不时在回响着,我们在其它时刻、其它地方也曾听到过,它们或者在奇异的梦中响起过,或者在被遗忘的古老民族的隐密的智慧中响起过。这一可能性是不容争论的。但我自己却不能找到解开它的钥匙。然而,我认为这本书并不是象征性的,它完全是在意识之光的临照下写成的,它并不是一个梦.也不是无意识的启示。比起《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与《浮士德》的268第二部来,它甚至显示出更强的目的性和方向感。这也许就是《尤利西斯》没有带上表现主义特征的原因。当然,我们感觉出了它的原型背景。迪达洛斯和布隆的背后便是精神的人和肉体的人的永恒形象。布隆太太也许隐藏着一个纠缠于尘俗之中的阿利玛,而尤利西斯自己则可能就是书中的英雄。但这本书井不集中在这个背景之上,它向着相反的方向转移过去,努力要达到意识的最高客观性。很明显,它不是象征性的,井且也无意于此。如果说它的某些部分具有象征的性质,那么,这只能说是无意识对作者耍了两个小小的花招,无论作者怎样小心谨慎,也是无法避免的。我之所说以《尤利西斯》不是象征性的,这是因为,如果有什么事物具有“象征性”的话,那就意味着有人在推测、预示着这一事物那隐蔽而不容把握的实质,在费尽心力地要用文字捕捉住那躲避他的秘密。不管他努力要加以把握的东西是属于世俗世界还是属于精神世界,他都必须以全部的智力转向它,透过笼罩着它的全部虹彩般绚丽的面纱,把那谨严戒备地潜藏于深渊中的真金呈露在白日的光照之下。
但《尤利西斯》的惊世之处恰恰在于.它的千重面纱之后并不存在着什么隐秘的东西,它既不转向世俗也不转向精神,而是冷漠如太空中高踞遥临的月亮,让创始与衰微的喜剧去自行追随它们的路途。我殷诚地希望《尤利西斯》不是象征性的,因为如果那样1',j话,它的目的就会落空。在那735页不忍卒读的文字中,邢严密守卫与精心隐藏着的东西究竟可能是一个什么样的秘密呢?最好不要耗费时问与精力去作这毫无结果的探宝吧。真的,这本书的背后不应该有什么象征意义.如果有的话,我们的意识将会被重新拖回到世269也不知道这一点,他们生活着仅仅是为着一个原因:一个神让他们生活着。这就是生活——这就是乔伊斯的人物之所以如此真实的原因。但那个包容了他们全部的自我却设有出现在任何地方,没有任何事物可以泄露出它的存在,褴有评判,没有动情,没有任何一点拟人化,这些人物形象的创造者的自我是找不到的,它好像是融A了《尤利西斯》里的所有人物中;然而,或许正是因为如此,一切的一切,甚至于最后一章里消失了的标点符号,都是乔伊斯自己。他的超然的、沉思的意识,他的以一瞥而囊括了1904年7月16日同时发生的无始无终的事件的意识,一定会指着所有这一切说:“那就是你”——这个“你”在更高的意义上,不是自我(e印)而是自己(s出),因为自己本身就包容着自我和非自我(n—e舯),包容着邪恶的区域,包容着内腑以及天国。
每当我读《尤利西斯》时,我总想起一幅由理查·威廉出版的中国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