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药代表-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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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子野一点也不恼,嬉皮笑脸地说:“王姐,来,坐下慢慢骂。什么事把你气成这样啦?”
“你是个没良心的小人!我当初瞎眼,看错了人!……”
“我怎么啦我?”裴子野一脸无辜的样子,“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啊?”
“你做了什么事你心里清楚!……”
“我不清楚!”
“不是你去医院投诉,说我们的药有回扣,吃了拉肚子吗?不是你是谁?”
“哎呀,你可真是冤枉死我了!这几天我坐在家里,什么地方都没去,不信你问小徐。”说着指了指徐丰。
徐丰傻呵呵地笑着。
“无耻……”
“怎么,你的药遭人投诉了?”裴子野问,一副很关切的样子,“不过,王姐,我要劝你一句,医院现在查得这么紧,还是小心为好啊。现在去兑现,不是正撞在枪口上?”
“做得好,做得好!……”王盈冷笑着,“不过,我劝你不要太得意,有你倒霉的那一天!你小心你的药……”
“我怕什么?我们的药质量有保证,吃了绝不会拉肚子。我们公司要拿到GMP证书了。”
“GMP证有屁用,我叫你照样停药!”
“停了我们再去恢复,反正是公司出钱!你就不一样了,全得自己掏腰包。”
“你……”王盈气得浑身哆嗦。
“王姐,其实,我本来无意与你争夺市场,是你先抢走了我的省肿瘤医院。你让我明白了,人生随处是战场,为了利益,有些事难以避免——这话也是你说的。”
“裴子野!……”王盈歇斯底里地大喊了一声。
接下来的一幕让裴子野的灵魂颤栗不已。王盈冒火花的眼睛里忽然冒出了泪花,声音由坚硬尖利的骂腔变成了软弱可怜的哭腔:“你这么做是要逼死我吗?”说着泪珠从眼睛里流出来。
裴子野和徐丰都惊呆了,一时不知所措。王盈给人的印象一直是坚强、泼辣,没想到会有如此可怜的形象。过了好一会,裴子野想到应该扶王盈坐下。
王盈顺从地坐下,低声抽泣起来。
“没有一个人帮我,从来就没有一个人帮我!所有的人都和我做对!从小就是这样,连我父母也不帮我,全靠我一个人!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她眼泪汪汪地望着裴子野,“我难道就这么讨厌吗?你告诉我,我是不是很讨厌?”
“不不,王姐……”
“为什么你总是叫我王姐?我看起来很老吗?”王盈可怜巴巴地问。
“不不,不老,不老,怎么会很老呢?其实我比你老,我……咳……”裴子野有些语无伦次了。裴子野只知道王盈比自己先到世顶公司,但年龄到底是多大,还真不知道。”
“那我是不是长得很丑?”
“丑?……”裴子野不由得仔细看了一看王盈;王盈虽然算不上漂亮,但却一点也不丑,而此时的王盈更是楚楚动人。他的心动了一下,说:“你一点也不丑。”
“也不漂亮,是吧?”这些问题似乎在王盈心底很久了,趁她软弱的时候全部要冒出来。
“不是不是……”裴子野的汗都出来了,“不是不漂亮,你是属于那种……气质很好的女……孩。气质美是一种更高级、更长久的美……”。
“我知道你的意思!”王盈望了裴子野一眼,停止了抽泣。
他们达成了口头协议,以后和平共处,互不侵犯。
《医药代表》第十三章
药品回扣大检查第二阶段临近尾声的时候,一个爆炸性的新闻把所有的人都震得目瞪口呆:人民医院药剂科主任甘为楚跳楼自杀了。
接下来的消息同样让人意外:王妮娜离开了金海市,谁也不知道她的下落。
不同出处、不同版本的故事在金海市药界口耳相传,不胫而走,又不断地添枝加叶,花 样翻新,让大家感动、迷惑和警惧,给生活增加内容、趣味和刺激。
故事梗概是:十年前,王妮娜挺着大肚子为人医进药多次找到甘为楚,甘为楚先是漠然,后是为难,再是同情,最后是怜爱与全心全意的帮助,由此他们彼此之间有了感情。这种感情开始是潜伏的、受压制的,当事人连对自己都不敢承认的,但和所有的这种感情一样,又是可怕的、越压抑越强烈的、当事人自己无法控制的。两年以后,他们的心灵和身体都融在一起。当时,王妮那已开始代理多个品种,请了好几个帮手,急需启动资金,甘为楚也在这时候开始受贿。在容易成瘾和后果可怕这两方面,受贿和吸毒都有相同之处,甘为楚起初受贿是为了替王妮娜筹措启动资金,但后来,当王妮娜的生意做大,无需他资金上的帮助以后,他还是继续受贿,而且受贿的数目越来越大,就像吸毒者的剂量越来越大一样。随着药品数量的增加,竞争的加剧,行贿的人也越来越多。几年下来,甘为楚收受的贿赂到底有多少,他自己说不清楚,但他非常清楚的是,这些钱他八辈子也花不完。
由于甘为楚学术上的特长,加上平时为人的平和内敛,生活上的艰苦朴素,以及注意对行贿者的“投之以桃,报之以李 ”,他受贿的事一直没有暴露出来,他在领导眼中还保留着“老老实实、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的良好形象。但不知是着了什么魔,渐入老境的甘为楚都和自己的老伴闹起离婚来。不闹离婚,他老伴对他和王妮娜的事还一直蒙在鼓里,但一闹离婚,他老伴马上就闻出了第三者的味道,并确认了第三者的身份,把这事告诉了儿子,要儿子去警告王妮娜,不许她和甘为楚再见面,否则打断她的腿。甘为楚知道了她的所作所为,恼羞成怒,更坚定了离婚的决心,在外面买了一套房子,干脆不回家了。老伴去找他,他还狠狠地骂了她一顿,她要拉他回家,他还推了她一把,使她的头撞在墙上。她回家后,越想越气,越想越恨,就打电话给省人医纪委,说出了甘为楚这几年大量受贿的事。
各种故事版本略有不同,有的说给纪委打举报电话的人不是他老婆,而是王妮娜,因为王妮娜后来找到了一个年轻有“劲”的如意郎君,对甘为楚渐渐厌倦,想和他分开,而甘为楚却是一往情深,痴心难改,死缠着王妮娜,甚至跪在地上求她,王妮娜又气又烦,就打了举报电话。王妮娜当初和他好,也是想利用他,并不是真心喜欢他。也有的说,打举报电话的人是王妮娜,但原因却是因为王妮娜想和他结婚,他不允,王妮娜在绝望之下才做出了这么可怕的举动,而当初王妮娜并没有与他好的意思,是在他威逼利诱之下才就范的。也有的干脆就否定了举报电话的事,说根本就没有打举报电话,是药剂科的一位科员一次在甘为楚不在的时候,到他的办公桌里找一份资料,无意中找出了两捆厚厚的、发了霉的钞票,才使他受贿的事败露。
甘为楚是在纪委找他谈话后的当天晚上十二点(因此也可以说是第二天的凌晨)跳楼自杀的,是从他新买的那套房子里跳下去的,十八楼。跳楼前王妮娜去过他那里。
转眼间,金海市药界就消失了两位重量级的人物,让人感慨万千,唏嘘不已。
裴子野原来以为市中医院雷一夫会出事,没想到雷一夫安然无恙,而甘为楚在他的印象里是不可能出事的,反而出了大事。王妮娜是那么一个雅致又好强的人,偏偏背后会有这样的故事。一时间,原来以为自己对社会、对人有所了解的裴子野,又陷入迷茫之中。
一向没怎么联系的顾维春忽然打电话过来,说有件事要请他帮忙。
自从去年和顾维春一起到省人民医院纪委后,他们偶尔也会在医院碰面,但双方都只是打个招呼,问问对方的药品销售情况,没有其它的交往。如没有要紧的急事,她是绝不会可怜巴巴地求他帮忙的,裴子野想。
他们约好在有名的长春腾咖啡馆见面。如今的顾维春,已经完全是一个大城市女孩的形象:头发焗成淡黄色,烫成一根根的面条状,眉毛植成浓密细长的一条,两腮淡淡胭脂色,嘴唇唇膏润泽地闪亮,穿高档雅致白色西装套裙,小巧玲珑的咖啡色高跟皮鞋。裴子野不觉向她多看了两眼。
“什么事?”他们选了一个较僻静的座位坐下后,裴子野问。
“我的药要停了,我要离开金海市了,我到底该怎么办啊我?”顾维春焦急的神情中又带点撒娇的意味,令裴子野怦然心动。
“到底怎么回事?”
“我打了他一巴掌,我‘砰’地一声打了他一巴掌……”
“打了谁一巴掌?”
“人医一个外科医生,姓钱,钱医生。昨天晚上他值班,我去看他,白天这段时间抓得紧,不能去。他把我带到休息室,突然把我抱在怀里,要吻我。我吓了一大跳,顺手就打了他一巴掌……”
“这样的人你怕他干吗?该狠狠地揍他一顿!”
“他平时对我很好,所有的医生就他对我最好!他给我开药,从不收开方费。他总说我一个年青女子孤零零地在外地不容易……”
“那你也不能让他吻你呀!”
“他当时也可能是情不自禁啊!……”她娇憨地说,样子即可笑又可爱。
“你说得也对。”坏笑在裴子野脸上荡开,“你美丽得像黛安娜,又性感得像莱温斯基,哪个男的能面对你不动心呢?”
“你看你,人家这么着急,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你着什么急?这有什么可着急的?”
“我怕他恼羞成怒,举报我的药品有回扣啦。”
“他有什么证据?”
“我以前给过他开方费,他没要。”
“他没要,你就没给啊。”
“现在只要有人举报,不管什么药,先停了再说。停了药就麻烦了,不死也要脱层皮。”
“那我能帮你什么忙?”
“我想要你陪我去他家一趟……”
“干吗?要我装成你的男朋友?”
顾维春的脸红了一下,骂道:“想得美呢你!你怕我找不到男朋友吗?我……”
“我知道 我知道,追你的男人能排成一个连,还要除开六十岁以上和十八岁以下的。”
“去你的!……我是想要你装成我的领导,带上礼品,代表公司去拜访他,感谢他一年对我工作的支持,要他以后继续关照。”
“看不出来,你一个小小女子,鬼心眼还挺多。这样一来,不但他以后不敢举报你,就是别人举报了,我想他都会出来为你做证,说你的药没有回扣。”
“这都是被逼出来的。”
“那你打算怎么谢我?”裴子野笑着问,突然想到了梅芷,她以前也笑着问过他这样的问题。
“谢你?哎呀,这个我还真没想过。我以为你是我的好朋友,不要谢呢。”
“如今哪还有这样的朋友?”
“没有吗?那算我看错人了。事成之后,我再请你喝一杯咖啡。”
“我不要喝咖啡。”
“那你要什么?”
“我要……”裴子野一脸坏笑,“像钱医生那样……”
“那我就再给你一巴掌!”顾维春瞪着眼挥起右手,狠狠地在空中拍了一下。
为期三个月的药品回扣大检查结束了。战果辉煌,全省共查处了八个医生,四个药剂科主任,一个副院长,各医院都制订了相应的制度,禁止医药代表和医生单独接触,有的医院诊所门口还挂上了“医药代表不得入内”的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