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2004年第4期-第46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没那么严重……〃
〃这才刚刚开始!〃
〃你说怎么办?〃
〃不能让她闲着,闲着就会没事找事无事生非。你得给她找事做,各种各样的事,一件接着一件,总之,让她充实,充实得忘记了你!……〃
《中国式离婚》第八章(1)
宋建平动员林小枫学开车,林小枫犹豫不决。宋建平便以自身的体会去打动她:不开车不会知道开车的美妙;开上车后,生活方式生活内容都会因之改变。最简单的,想上哪儿去,不会再因为交通工具方面的原因而犹豫,而耽搁了。正是最后这点使林小枫怦然心动。
老演员合唱团曾组织其成员去了一次位于昌平的某温泉中心,回来后老两口便念念不忘,尤其是妈妈。脚伤虽说痊愈了,但是每逢阴天,或走路稍长一点,就有感觉。去温泉泡了一天,回来后就说舒服。也许是心理作用,心理作用也是作用。林小枫很想带妈妈再去,打听了一下,乘车相当麻烦。先得乘车到某地,再换乘温泉中心的专车,这倒也罢了,关键是,换乘的那辆车,能不能有座难以保证。他们一家,老的老,小的小,就林小枫还算有一点战斗力,一个人带着两个老人一个小孩儿,想想都累,遂作罢。也曾让宋建平开车带他们去过,宋建平只有休息日有空。你的休息日也是别人的休息日,休息日里,温泉中心人多得像下饺子,拥挤不堪,毫无乐趣可言,那次他们去了一会儿,便匆匆打道回府。如果她学会了开车,肯定不至于这么被动。
接送当当上下学不用说了,从前,没钱的时候,自行车接送,没二话,没选择。最痛苦的是,有了点钱,而钱又没有多到某个高度,每次出行,就会在打车不打车的问题上犹豫。后来确立了一个原则,平时不打车,刮风下雨时打。不想你是这个思路,别人就可能也是这个思路。一次雨夹雪,她和当当在路边站了二十分钟,愣是没车,没空车。这时就是转回去骑车也来不及了,最后是走了半站地坐的公共汽车,当当迟到了。那次宋建平没在家,车闲在家里,她要是会开车,问题不全解决了?就是宋建平在家,也不能让他送。当当学校在城南,宋建平医院在城西,凭北京这个交通状况,这么一趟走下来,没有一上午也差不多少,宋建平别上班了。
看到林小枫动心了,宋建平进一步游说:虽说买车的各种费用算下来,实际上比打车要贵,但是心理感觉不同。打车一个来回几十块钱会觉心疼,有了车,反会有一种不开白不开的感觉,人一下子就解脱了,就潇洒了,就不会再有那么多选择的痛苦了。至于带妈妈爸爸去温泉中心或别的什么中心,也都将不再是问题。
林小枫边听边点头。的确,那样的话,不仅是生活方式的改变,而是生活质量的提高。
〃怎么样,报个名学吧?〃宋建平不失时机道。
〃我开车,你上班怎么办?〃林小枫忽又想起一个问题。
〃给你单买一辆。〃
〃不行不行,那怎么行!不说我们家还没到这个经济水平,就是到了,一家三口两辆车,也太招摇了。〃
〃只要我们有这个能力,只要我们需要。……你我已不年轻了小枫,人生不过几十年,何苦要活给别人看?〃
话说得是如此语重心长,最终,林小枫点了头。宋建平如释重负。
刘东北建议他给林小枫找事做,学车就是他想到的既有用又可行的一件事。想像着林小枫学会了开车以后,就可以开车接送当当上下学了(那曾也是宋建平一个很重的心理负担),可以开车采购逛商场了,可以开车带着父母孩儿随便去哪里玩了,单调的退职生活因此就可以变得丰富多彩了,心里头不由得一阵轻松。
林小枫很快就学会了开车。之前所顾忌的不敢开,不记路,全是多虑。
刚开始她的确兴奋了好一阵。那些天几乎天天要跟宋建平说开车的感想、体会。真好啊,有车,会开。尤其在刮风下雨天,在恒温的车厢里,看着一窗之隔车外行人的辛苦状、狼狈状,会于舒适中油然产生出一种优越。为此,她通读了《北京生活完全手册》,把想去的地方——购物的,文化娱乐的,运动健身的,旅游休闲的——全部标了出来,尔后跟她的父母一块儿制订计划,这礼拜去哪儿,下礼拜去哪儿,再下个礼拜又去哪儿。决定了去哪儿后还要为去那儿做一系列准备,采购吃的、用的、行头,等等等等。
第一次出行,他们就去了妈妈向往的那个温泉中心。由于是非休息日,那里的人少极了,假日里挤得满满当当的浴池里,常常是没有人或只有几个人,而那几个人一般都是一家人,看到有人来了马上起身就走——既然有那么多浴池可选,谁不愿意只同家人一起,独享一份安宁的温馨?牛奶浴池、玫瑰花浴池、中草药浴池,中草药浴池里又分出若干种浴池:治腰酸背痛的,治皮肤瘙痒的,治肾亏遗精月经不调的……管不管用不知道,但那微烫的水温,乳白的牛奶,鲜艳的玫瑰花瓣,散发着芬芳的中草药袋,却是千真万确看得见触摸得着的,让人心身舒泰。
周末晚上来了个电话。当时林小枫正在卫生间给儿子当当洗澡,电话是宋建平接的,电话里传出的男中音优雅得甜腻:
〃你好,请找林小枫。〃音质音调酷似专为外国绅士配音的某著名配音演员。宋建平忍了忍,又忍了忍,才算把〃你是高飞吧〃几个字忍了回去。好歹也是个文化人,心里头再反感,也得表现大气,二话没说放下电话扭头冲外叫道:〃你的电话!〃
林小枫小跑着过来,湿手都顾不得擦,大把地攥起了话筒,动作神情中充满了期待。听宋建平的口气电话显然不是她爸妈打来的——电话铃一响她就开始听了——那么,是谁?
《中国式离婚》第八章(2)
从前,她上班时,最怕晚上有人来电话找她,找她的人太多了,或同事或学生家长,或这事或那事。尤其是学生家长,说起来没完没了,身为老师,林小枫这边不管多忙,还得以礼相待。所以那时候,晚上家里来电话时,她通常不接,由宋建平接,以便有个余地:她实在忙不过来,可以让宋建平挡驾。
现在,她有时间了,那些电话却不再有了。除了爸妈那边,找她的电话立刻变得少而又 少。
〃喂?〃林小枫对话筒道。由于不知对方会是谁,也由于期盼,声音不由得有一些拿捏,娇柔如同少女。但是即刻,神态大变,语气也随之大变,音调一下子低了不止八度,恢复了中年妇女本色。
〃噢,高飞呀,你好。〃不冷不热。对方在那边说着什么,她在这边只是听,连〃嗯〃〃啊〃等表示在听的语气词都没有。起码的礼貌都没有。
〃我最近事很多,不一定去得了。到时候看情况再说吧。再见。〃最后,她这样回答,尔后就挂了电话,边向卫生间走边对宋建平说,〃又来这一套。什么同学聚会,什么为来北京的老同学接风,见鬼去吧。〃
〃要我说,去。〃
〃干吗,再去给某某领导夫人当陪衬当电灯泡?我吃饱了撑的!〃这声音的后半截已是从卫生间里传来的了,没等宋建平再说什么,哗哗的淋浴声已然响起。
宋建平却想,得劝她去。正是林小枫让他深刻悟出,人们上班不仅是物质需要,同时还是一种精神的需要,看林小枫对电话前后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就知她现在多么渴望与人交往,多么需要有一个相对稳定的社交圈子。她的自尊使她不肯承认这点,她不承认他就不便直说,因此只能在遇到事的时候,不动声色不露痕迹的,因势利导。
晚上,夫妻躺下来后,他再劝林小枫,说理加激将:从高飞那方面讲,他的做法没有错。固然他是为自己,但同时并没有害别人——应当说是利己不损人;从她这方面讲,固然是当陪衬当电灯泡,但同时吃了喝了玩了见了老同学——等于是助人为了乐。
〃不过——〃说到这里他打住。那边林小枫正听得入神,就问他〃不过〃什么,他方才说了,〃不过,如果你对高飞当年的感觉要是没完全那个什么的话,还是不去为好;那样的话,他的做法对你就是一种刺激,一种伤害了。〃
林小枫的回答是:〃啊——呸!〃
晚些时候,高飞电话又打了进来。刚才林小枫说〃看情况再说〃,这次他是想落实一下〃再说〃的结果。倘若林小枫不去,他也好及时另安排别人——林小枫想。
林小枫对高飞说她去,电话中高飞表现出的欣喜让她冷笑不已,为让对方知道她不是傻瓜最后她半开玩笑地补充说道:〃有什么可谢的?配合老同学工作是我应尽的责任。〃说罢,不容对方再说什么,就把电话挂了。
无论是林小枫还是宋建平都没有想到,这次,他们恰恰误解了高飞。这次的聚会,是专为林小枫的。
仍然是一个带舞池的豪华包间,仍然是高飞一个人先到,仍然是那样忐忑不安地等。高飞目前正处在人生的关键时刻:有一个项目,他想接过来,只要接过来,他的事业即可跃上一个新的台阶。但是分管这个项目的领导他不认识,辗转打听,得知那领导曾慕名请宋建平做过手术,手术进展顺利,术后恢复良好,从此后那领导就把宋医生当做自己的私人医生一般,大病小病,不咨询一下宋医生便不能放心。
知道了这事,那高飞心里的感受不是一个〃后悔〃所能了得。且不说宋医生的夫人林小枫当年是他的初恋对象,而她对他也不无好感;就说上次同学聚会,尽管经过了那么长时间岁月的销蚀,她对他们那段初恋的怀念却是显而易见不容置疑,她的目光,她的神情,她精心打扮的外表,她的提示……却被他轻而易举地忽略掉了,不不不,不是忽略,是有意识地冷落。他当时的眼里心里只有领导夫人,生怕林小枫不合时宜的怀旧会搅黄了他的好事。
诚实地说,那次,林小枫一出现在他的面前,就让他怦然心动,那过去了的一切,那没有任何功利色彩的纯洁情感,刹那间在他心里荡起一股又一股如歌如泣般的情愫。但是,男子汉,事业第一,他不能为了一时的儿女情长因小失大。只能硬起心肠,对林小枫的所有表示视而不见装聋作哑,全心全意去敷衍那个搁过去搁平时他根本不会多看一眼的肥胖的领导夫人。让他感到窝囊的是,那领导夫人根本就没帮上他的忙,她帮不了。她在她丈夫心里没有任何地位。他当时怎么就不动脑子想想,这样一个肥蠢愚钝的妇人,怎么可能左右影响得了她才华横溢一言九鼎叱咤风云的丈夫?如若不是顾及自身的身份地位、顾及影响,她的丈夫极有可能早就把她休了。她自身地位都岌岌可危,哪里还有多余的精力能力去帮助别人?可恶的是,她的不能而不说不能,就这么拖着耗着,生生把高飞的事情给耽误了。
本以为这事就算过去了,权当一次教训,教训也是财富。也曾觉着对不起林小枫,林小枫的不辞而别他注意到了,当时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头非常难过。〃难过〃后来也过去了,他的工作那么忙,事情那么多,不可能在这种小事上做过多停留。脑子里曾有过一闪念的:就这样把一个人得罪了,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旋即又排除了这顾虑。她不过是一中学老师,她先生是一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