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 2009年第1期-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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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石是在王明善哈哈哈的笑声中挂断电话的,然后,他也开始在房间里哈哈哈地大笑起来。
在吃晚饭的时候,魏碑也打来了电话,这让冯石感觉到春天是不是真的来了?要不为什么他的电话总是会像鸟叫一样地响起来,他说:魏主任,你好,我一听你的声音,就感觉到委屈,领导关心我,让我特别感动。
魏碑说:别那么经不起风浪,大企业家,心胸开点,眼光放远点,你为政府排忧解难,政府也会帮助你的。
魏碑在电话里跟冯石聊了一会儿,说:林肖肖同志会亲自给你打电话的,你放心吧。
冯石对魏碑说:魏主任,你说,我是不是应该主动给肖肖市长打个电话?
魏碑说:那当然更好了。
冯石跟魏碑通完电话后,想了想,还是没有主动给林肖肖打电话,他的沉默让他自己又从白天的好心情中陷入了无边的焦虑之中。
他没有吃晚饭,而是坐在酒店的咖啡厅里,要了一杯热茶,放了好几片柠檬,他还是觉得没有味儿。他看着窗外发愣,他什么也没有看到,暗夜让他内心更加焦虑。
他听着音乐,对服务员说:这音乐我听了快五年了,能不能换张碟?
服务员说:好的,冯总,您稍等。
一会儿,那服务员回来了,说:对不起,冯总,我们这儿就一张碟。
冯石笑了,他想起来自己已经是多次提过这种要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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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INYAHUI
9# 发表于 12 小时前 | 只看该作者
姜青没有在他身边,他真的觉得很孤独。他现在想念姜青,这一点也不是装的,这是真的。他想对姜青表达自己的想法,可是,姜青在香港。
她说她不是跟邦德一起去香港,她是独自去的,她曾经在香港工作过,她最好的朋友在香港。
冯石忍住了,没有给姜青打电话。他知道:姜青就是跟邦德一起去了香港,他也无法知道,他就是知道了,也没有任何办法。
冯石是在深夜十二点钟接到林肖肖电话的,当时冯石正泡在浴缸里,他听到林肖肖的声音时。连呼吸都几乎困难了,他不知道林肖肖会对他说什么,他甚至于觉得这是又一次无情的审判。
林肖肖说:明天去到土地局拿证吧。
冯石声音颤抖着,说:是办,还是拿?
林肖肖说:你给我听好了,一分钱都不要给王明善。
冯石说:如果他要呢?
林肖肖说:那你就让他来找我要。
林肖肖停顿一下,又说:你还有什么事吗?
冯石说:老酱油的厂长,毕石章他带着我给他的钱跑了。
林肖肖说:好了,这些小事不要说了,咱们抓大事。
冯石放下电话,开始光着屁股在屋子里打转,他实在是忍不住了,就拿出小提琴开始拉起来。
他先是拉了几句贝多芬的《春天奏鸣曲》,然后,又拉了几句巴拉基列夫的《即兴曲》。才第五小节,他就拉不下去了,三连音变得很难,他做不到平均分配那三个音,练过的东西为什么就拉不下来了呢?
冯石扔下了小提琴,在屋子里继续跳跃着,他知道自己是想控制自己,不要给姜青打电话,可是,他没有办法,他就是想跟姜青说话,他忍不住地拿起了手机,然后,冯石开始打电话了。
姜青开始没有接。但是现在姜青是不是正跟邦德一起在床上,都不会影响冯石幸福的冲动了。
冯石把小提琴又拿起来,又扔在床上,然后就独自在房子里跳着、他在镜子里看见了自己裸露着身子跳动的样子。真的很像是一个舞蹈家。
这时,姜青打来了电话,说:这么晚了,什么事?
冯石拿着电话,对姜青说:欧米茄好吗?
姜青说:你怎么会想起我的狗?你变了。
冯石说:如果我现在唱歌,会影响邦德睡觉’吗?然后,冯石开始放声歌唱《东方红》。
第十三章
1
拆迁是从三个月之后开始的。
老酱油靠在那条北京最臭的河边。老人们都说那北京过去全是河流,人们走来走去的都是用船,跟江南水乡一样,比江南水乡还江南水乡。可是,以后有了些胡同,再以后人们开始大规模的把河填了修公路,然后北京就只有仅存的几条河了。
老酱油的河是幸运地在北京留下的几条河之一,它的臭气有时候一直可以传到国贸,让那些住在里边的人以为中午饭又要吃臭豆腐,或者真的吃臭老九。
老酱油在河边,让冯石感觉到幸运的是它的厂区紧靠在马路边,人们一般叫一车间,二车间,还有五车间。冯石说那咱们也就一号楼,二号楼,五号楼吧。
家属区在河边,冯石想好了,就在家属区的北边和西边用金属做一道高墙,把那些闹事的工人全都隔在那边,这边是富人区,那边是贫民窟,就像巴勒斯坦和以色列,东德和西德,韩国和朝鲜,让他们永远呆在保留地,一直等到自己挣上钱了,想发善心了。或者说这片东四环的破烂土地值钱了,再想法把他们赶走。
可是。事情偏偏不凑巧,就在五号楼的西边,过去的库房旁,有一棵大柳树,在树下是当年的粮油供应点,那儿有一小排破房子。在那儿住着一批人,要让他们走,就要给他们必须要付的拆迁费。
你要让冯石干别的还行,比如你让他去哪个大学去给学生们做个励志的报告,可是你如果让冯石掏钱,那就跟挖他的心一样,他会疼得死去活来。
冯石把拆迁的事情委托给关树去负责,他专心考虑怎么样不断地把那块地来回抵押,来回变成金钱,他实在是没有精力再去想拆迁的事情了。
关树是一个让他最放心的人,可以这样说,在这个世界上,在他们摩登城建设的初期,他没有任何人可能依赖,他要做的事情任何人都做不了,除了自己就是关树了。他对关树交待的很原则:按国家有关规定办。
关树笑了,说:按既定方针办。
冯石想了想,说:你办事,我放心。
关树说:不搬就打断他的腿。
从那天起,冯石就没有再去过问拆迁的事情,直到那个老太太出现。
2
老太太长得很瘦,如果让罗中立画出这样一个朴素的中国妇女,她会跟父亲一样,让全中国人感动的。
老太太那天站在大柳树下,正是黄昏时分,红色的阳光透露着几丝人间的忧愁,从泛着潮气的河面上散漫过来,把老太太白色的头发染成了橙红色,她的面容立刻像个老妖精那样生动起来。
那从明代遗留下来的大柳树以后还是被冯石给砍了,不过那天它还在那儿,成了老太太的背景。大柳树也跟老太太一样,被阳光染色,随臭气摇曳。
老太太的明言是:这棵大柳树能从明代坚持到现在,那老娘我还不能坚持十年,直到我生命的最后一口气儿?
老太太就这样与关树对峙着,过了一个月,两个月,直到两个半月时,关树觉得实在没有办法了,才把这事交到了冯石这儿。
那是下午四点左右,冯石记得很清楚,当关树想为老太太专门要一笔钱时,他进了冯石的办公室,并提出了请求。
冯石当时有些吃惊,这不像是关树的风格,他不应该再要钱了,他知道自己永远是没有钱的。
可是,关树来了,开口了,这就说明了一切。
冯石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突然产生了好奇心,他想看看那老太太究竟是什么样儿。
当他跟关树从办公室出来时,正好姜青也从自己的办公室出来,她听冯石说了这个老太太后,竟也表现出了浓厚兴趣,她非要跟他们一起去看看。
3
他们的车离那片房屋还有四百米时,那老太太就像哈萨克人的牧羊狗一样冲了出来,很有气势,也很精干,她的眼睛也跟她的皮肤一样,被阳光染红。
姜青先是看见了那棵大柳树,她说:那树真好,是棵古树吧?咱们一定要保留,英国人和美国人,对于树的情感,真的值得我们认真去学。
关树反感地说:人家有法,我们没有。
姜青说:我是说情感,没有说法律。
然后,姜青看见了老太太,她说:我以为她长得很可怕呢,其实,挺慈祥的。
冯石笑了。关树也笑了。
姜青说:你们笑什么?就是挺慈祥呀。
冯石仔细看了看,也说:是,是挺慈祥的,跟高尔基笔下的母亲一模一样。
姜青说:你过去一定就是个文学青年,看你,光最近就十几次说到了高尔基,那次工人打我们,你也说是高尔基让打的。
车停下了。老太太跟那棵大柳树一样,没有动,等待着冯石他们走到自己的跟前。
关树先上前,对老太太说:我们总裁来了,他要亲自为你解决问题。
老太太没有动,她只是用眼角瞟了冯石和姜青一下。
冯石看着老太太的眼睛,又一次想说高尔基三个字,不过他没有说,只是看着老太太,说:大娘,有话好好说。
老太太:我没话跟你说。
冯石说:大妈,北京现在的建设日新月异,一天一个样儿……
姜青听到冯石说这个,差点笑出来,但是她忍住了。
老太太这时又瞟了一下姜青,她的目光然后又回到了姜青的身上,显然姜青的笑容让她感觉到了这个丫头是在嘲笑自己。老太太没再说话,她跟身后的老柳树一样地沉默着。
冯石接着说:咱们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我今天就是来解决问题的,不然要耽误咱北京搞建设。过去很多年我们都被四人帮耽误了,所以还让您老人家住在这样的房子里。不过我保证,你搬走后,可以住上北京最好的房子……
老太太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