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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长江文艺 2009年第02期-第13章

小说: 长江文艺 2009年第02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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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第二天就送了过去。马遥觉得一天也不能拖;那地方拖一天就得掉层皮。五千块钱;对马遥来说也不是个小数目;不仅要买人;还要买速度;尽量让石岩少受点罪。丁小草说马遥要出生在宋朝;又是一个宋江。这话不知是褒是贬;反正马遥没往心里去。丁小草说什么他都不会往心里去。就像丁小草说的那样;都老夫老妻了;许多事情没必要计较。女人真会说话;尽捡男人的软肋来捏。老夫老妻;这几个字让马遥很是受用;他怀疑就算丁小草要杀他;他也会心甘情愿地伸出脖子。 
  很快石岩就出来了;那天马遥没去接;石岩上车前的那一眼;把马遥看得心惊肉跳。后来回想;马遥越想就越害怕;他觉得石岩的目光里不仅仅包含有仇恨;还有一种透骨的悲凉和绝望;就像一只狼在临死前盯住猎人的那一眼。马遥每次想起来都毛骨悚然。 
  马遥不敢去接;石岩自己却找上门来了。那天马遥扛着一箱材料;正准备上货架;保安告诉他;有人找。马遥有点意外;厂外的人;除了水贝;没人认识他。 
  “男的女的?”马遥问。 
  “女的。”保安说;说完还笑了笑;露出两排被烟熏黄了的牙齿。马遥没意识到保安在开玩笑;一听到是女的;水贝两个字突然就从脑子蹦出来了。连肩膀上的那箱东西都来不及卸下;马遥冲了出去。到外面才知道上了当;他看到胡子拉碴的石岩从另一头冲过来;像头猎豹。头被剃光了;细长的脖子顶着一颗青色的头颅。 
  坏了;马遥扛着箱子想跑;来不及了;还没掉头就被撞了个正着。他本能地举起那只空着的手;护着头部;那箱材料仍然摆在肩上;如同一副枷锁似的将马遥钳死。 
  马遥索性放弃抵抗;像待宰的鸡鸭一样伸直脖子;等着大难临头。等了一会;没看到石岩的拳头过来;只看到石岩的两只手臂;带着强烈的感情色彩紧紧拥住了自己。 
  “兄弟……”石岩说;声音就哽咽了;两只手也抖了起来。“除了我爹;你是对我最好的人。”然后就开始向马遥诉苦;进去的那天;他把所有亲戚朋友的电话都打了一遍;一听到跟钱有关;都有事了;好像这天是世界末日;全世界的人都在这一天里遭殃;这个死爹那个死娘;没有爹娘的;就把三姑六舅用上。“尤其是我舅舅;那婊子养的居然信口雌黄;说他外甥死了。”石岩悲哀地说;“除了我之外;他没有别的外甥;他这不是在咒我吗?” 
  “想开点。”马遥说;“都不容易。” 
  “对;都不容易。”石岩说;“常平也不容易。” 
  这一来马遥就放心了;看来石岩在里面学到了不少;起码把胸怀学宽广了。这让马遥很是感到安慰。石岩出来之前;他还在担心这事;怕石岩会找常平麻烦;然后常平又将这笔账算在自己头上;说是他凑的钱;买个瘟神出来。常平真是这么说的;去看守所之前;马遥将这事说给常平听。常平一听就来火;说马遥真是蠢到家了;这不是花钱买条疯狗出来吗?然后就开始想办法;要怎么样才能做好对石岩的防备;举报时的那种勇气;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马遥把箱子卸下来;仔细看着石岩;变了不少;看守所就像个专业减肥中心;才几天的时间;石岩整个人就像只被剥了皮的橘子;瘦了一圈;该突出的棱角;全突出来了。这倒让石岩有了几分硬朗之气。 
  “喝酒去。”马遥说;“我请你;算是给你接风。” 
  “我请你。”石岩说。 
  “行;你请就你请;下回我请。”马遥摸摸口袋;一分钱都没有;想请也请不起。 
  他们还是去的湘川人家;都知道丁小草喜欢来这里;明显的爱屋及乌。两人心照不宣;只顾着喝酒;对丁小草;一个字都不提。酒喝得差不多了就聊天;石岩说了些在看守所的事。那地方马遥也进去过一次;出来之后;他对在里面发生的事情绝口不提;连想都不敢去想;一想就会揭开一块伤疤;让他心里涌起一种血淋淋的痛。可是石岩说的情况却跟马遥的亲身体会完全不一样;石岩说看守所里其实还是很不错的;国家不是正在提倡和谐社会嘛;管理都人性化了;把犯人当人。但看守所再好;也想出来;就像鸟;在再温暖的笼子里呆着;也不如外面的天地好。那些天他就老想着要出来;结果像得相思病一样;自己把自己弄瘦了。 
  石岩的话对马遥启发很深;他觉得世界在一个劲儿地变好。也的确是。两年前的深圳是什么样子;跟现在比一比;马遥都不相信这是同一座城市。 
  吃完之后;该分手了。石岩掏出五千块钱;扔给马遥:“哥们;还你的。” 
  “哪来的钱?”马遥吓了一跳。 
  “厂里发的。”石岩说;“一出来我就找老板;要了三个月的工资;发两个月;赔我一个月。” 
  “老板能把工资发给你?”马遥说;他不太相信。“凭什么?” 
  “凭什么?凭的是《劳动法》。”石岩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本;“这东西你也得学学;有用得着的时候。” 
  “学那玩意干嘛。”马遥说。 
  “必须的。”石岩说;将那小本子硬塞给马遥;起身买单;走了。 
  回到家里;马遥睡不着。酒喝得有点多;脑袋昏昏沉沉的老想往地上栽;他往卫生间里跑了两趟;把手指捅到嗓子里;哗啦啦倒掉一半的酒精;整个人才轻松了些;再用冷水洗把脸;世界就清晰了。也不知道弄了多久;反正回来的时候;丁小草已经睡着了。马遥碰了碰;她翻个身把屁股对着马遥;不愿意醒。不醒正好。马遥觉得这场酒没白喝;给自己省了事。在那方面;他已经有点跟不上丁小草的节奏;这是由工作内容决定的;马遥干的是体力活;一天的工作下来;力气混在汗水里流得差不多了;而丁小草坐在办公室里;整天有空调吹着;一滴汗都不用流;精力保持得比较旺盛。时间一长马遥就觉得是种负担;他希望丁小草最好天天这么睡着。 
  睡不着觉;马遥就想找点事干。想看书;翻遍整个房间都找不到;连本杂志也没有。丁小草没有看书的习惯;她宁可看肥皂剧;也不看书。电视机也不敢打开;怕吵着丁小草;给自己找麻烦。马遥只好拿出那本《劳动法》来看;反正是消磨时间;睁着眼睛时间也是这么白白耗过去。 
  把书粗翻了一遍;觉得有点意思;这个法居然将劳动者这么当人看待。很快他就喜欢上了这些条条款款的文字。还是石岩有思想;毕竟是做过主管的人。他翻来复去地将那本书翻到了凌晨两点多;还没有睡意;还把丁小草吵醒了。 
  “还不睡?”丁小草把眼睛瞪大;看着马遥。“想把自己读成博士?” 
  “必须的。”马遥说。说完后就想笑;觉得这句台词用在哪个场合都合适;他开始佩服那些弄电视剧的人;这就是智慧。 
  “那我就睡个博士给你看看。”丁小草说;说着说着兴趣就来了。 
  “脱裤子。”丁小草说。 
  “现在?” 
  “必须的。” 
  就开始了。马遥觉得丁小草体内就像有口丰沛的水井;怎么都不会干涸。他看着丁小草仰着脑袋摇晃;山崩地裂的感觉就来了。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自己忘记了水贝;直到爆发的时候;水贝也没在马遥脑子里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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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石岩又见了几次面;每次见面都少不了要喝酒;话自然也是要说的。石岩有个坏毛病;话多。酒一灌下去;话跟着就倒出来;没完没了。这让马遥觉得他像个娘们;但他不能这么说;石岩刚从里面出来;自然有满肚子的话想说;能将就;就将就着他;反正死不了人。不管石岩说什么;马遥时时装出一副渴望倾听的表情。 
  石岩告诉他;找到工作了;在酒店里上班;仍然是仓库主管。“我这一辈子都离不开仓库了。”石岩说。他无疑有些兴奋;说在酒店里工作真不错;环境和待遇都提高了;人这一辈子不能不信命;从看守所出来之后;所有的好运气都像拍马屁一样往他这里跑。后来他又开始发表感慨:“要不是常平;我也找不到这么好的工作。” 
  不知是出自真心;还是故意说给马遥听;总之;在酒店里工作的好处被石岩竭力夸大了。马遥说;工作再好;还不是仓库。石岩告诉他;此仓库非彼仓库。工厂里的仓库装的是什么?金属和塑胶。在这种地方呆久了;现在他一闻到塑胶味就想吐。酒店里的仓库就不一样;装的是粮食;每天一走进去;鼻子里灌满小麦和大米的清香;连呼吸都变得比平时顺畅;还有各种烟酒;琳琅满目。他妈的;整个人就感觉是在皇宫里呆着。酒店的环境也好;就建在海边;从窗口望过去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大海?”马遥打断了石岩;一提到大海;水贝这两个字也跟着跑了出来。“你认识水贝吗?” 
  “水贝?海鲜?”石岩说;“我见过扇贝;没听说过有水贝。” 
  “不是海鲜;是个人。”马遥说;“女人。” 
  “你女朋友?” 
  马遥点点头。 
  “那丁小草呢?”石岩把脸拉下来。“她算什么?” 
  “老婆。”马遥说;“我老婆。” 
  这就对了。石岩的脸色好看了些;但还是将马遥教育了一番。他说丁小草是个好女人;好女人就要好好对待;不能胡思乱想;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什么水贝扇贝的;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还宝贝呢;我们酒店里有的是;不管高的矮的;胖的瘦的;都叫宝贝;男人给个三五百块钱;就能带到床上去睡一晚上。石岩越说越离谱;马遥被弄得很不是滋味;他说水贝不是那样的女人;绝对不是。 
  石岩反驳;你知道她不是这样的女人?你把她拴裤裆上了?石岩激动了;一激动就不给马遥插话的机会;他像个教授一样;口若悬河地把他的整部色情史都搬到了马遥耳朵里。把马遥听得心惊肉跳。 
  后来的谈话不欢而散。吃完饭后;马遥还是给了石岩一张照片。他说:“就照片上这个女人;她经常去海边看日出;碰到了就通知我。”他认为石岩在海边工作;总有机会碰到水贝的。 
  石岩答应了;接过照片看了一眼;说:“长得还不错;你桃花运怎么就这么好?”然后将照片揣在口袋里;走了。 
  回到家里;马遥觉得心里总是有层阴影;沉甸甸地挥之不去。是石岩给蒙上去的;那番话他听得很不是滋味。到了床上;眼睛怎么闭都闭不上;眼前老是晃动着水贝的样子;还有各式各样的男人;胖的瘦的老的少的;都与水贝联系起来了。后来竟然有了泪水;迷迷蒙蒙地在眼眶里蓄着;眼睛看什么东西都不真实。丁小草给他端了杯茶;马遥一伸手就将茶杯打碎了。丁小草火了:“你他妈到底在想哪个野女人?” 
  “没想野女人。”马遥说;“我想的是坏女人。”他将石岩说的那番话原封不动地转述给了丁小草;然后问她:“这种女人算不算坏女人?” 
  “你去过那种地方了?”丁小草被弄得莫名其妙。 
  “没去过。”马遥说;“打死我也不会去。” 
  “没去过最好;不然……”丁小草指着马遥的命根子;做了个切的动作;然后开始开导马遥。“什么坏女人好女人;都是你们男人的自尊心在做怪。”丁小草说:“女人就是女人;好与坏;那只是生活条件不同造成的差距。” 
  还是丁小草说的话有道理;这女人说什么都好像很有道理;马遥心中的疙瘩瞬间就被解开了一半。马遥突然说:“我想结婚。” 
  丁小草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把腰都笑弯了。 
  “我是认真的。”马遥说。 
  “真想结婚?”丁小草不笑了;“我要求不高;十万;你有吗?” 
  “没有;一万我都没有。”马遥说;“但我会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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