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览群书2004年第04期-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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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看我们国内的小、中、大学生们的语言学习情况吧;从总比重看,学习英语的时间肯定不会少于学习汉语的时间。我所知道的是,大学中文系学生在大学本科四年的学习中,一般来说,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学英语,以至于同学和老师们说,其实中文系也就是英语系。如此这般,到了四年级要用汉语写学位论文时,字句文理不通的现象便愈来愈甚了。 再有,这两年听说上面有了文件,小、中、大学生的课程今后要有相当一部分用英语直接上课(虽说也可用其他外语,但恐怕主要还只是英语)。我没有亲眼看过文件,只能算是道听途说,但学校的确已在实行。说是将来,自然科学课全部要用英语上,连中文系的课也要有半数以上用英语开。 如果这上面的文件是真的,也许是高瞻远瞩,但至少就目前来说,大学文科学生用英语上专业课,学生们所吸收到的信息量、知识量,理解到的思想深度、理论深度的有限性是绝对可想而知的。作家,也是翻译家的冰心先生有一次说到 过,她所阅读的国外著作,绝大部分仍是国内其他翻译家的译著。
用多种语言阅读世界多个国家、民族的原著,是极不容易的事,这样的读者也必然是极少数的。所以,想要接触多种语言的著作,只能主要通过译著。也许翻译成英语的世界各国的著作会多些,可读英语的译著也是读译著呀。总之,在人类的多种语言的现实下,如果不是切实地以母语为根基,并通过强大的多种语言翻译的高度专业化队伍,想要全方位地吸取世界上多种语言文化的营养是不可能的。
国民外语特别是英语水平的提高无疑是特别重要的事,但所谓外语水平,是从水平高限、总体实力及其相关效率上看,还是仅从国民学习外语的热情与普及度看;是主要取现代专业化的思路,还是更多取传统农业文明式的“全民战争”的思路,却是一个极为关键的学术与教育政策问题。
在学术与教育政策上,应该扩大与强化外语,特别是英语的专业翻译队伍,同时切实将各行各业翻译专业系列,完全等同于其他技术与学术专业系列的社会认定与评估品级(例如文学翻译家,创作的与理论的翻译家,包括外译汉与汉译外的翻译家,就应是与文学理论家、文学史家、文学评论家和作家平行的专业,具有可相比照的专业水平认定与评估晶级)。如果主要依靠一种表面性的,形式多于实质的,全民皆学,人自为之的方式,由于翻译在学术和教育体制中丧失了专业地位,各行各业的翻译名家大家也就消失了(如文学创作方面当年的傅雷、汝龙那样的专门的翻译大家今天就似乎找不出来了,其实社会科学、自然科学和技术的各种领域都应该有各自的翻译晶牌,不仅是外译中的,还应有中译外的),而且必然限制我国翻译的至高水平和总体意义上的外语能力,导致国家教育资源的极大浪费。同时,由于国民学习汉语时间愈益减少,国民汉语能力的可怕下降,也是必然的了。
更为令人忧虑的是,在今日我国的学术与教育政策中,外语水平考试的功能,更主要的是作为控制国家教育与人力资源筛选中腐败现象的国家级哨卡,甚至是惟一有效的国家哨卡。这样的“哨卡”既无益于真正提高总体意义上国民的外语水平与能力,又从意识上观念上和实际上都障碍了国民汉语能力的,乃至专业能力的提高。(当然,我心里也非常清楚,在目前我国教育与人力资源管理的体制下,若没有了这“哨卡”,事情就会更加麻烦。)
也许,对于未来的人类来说,英语将成为普通话,而汉语等其他民族语言将成为地方方言。就如我们今天的普通话与广东话、江西话、上海话、东北话、山西话等地方方言的关系一样?或者说,人类总有一天也会像当年秦始皇大一统中国那样,由一强势文化来大一统世界,并也实行“车同轨,书同文”,当然还得加上“话同语”。
《新华文摘》曾转载过汤一介先生的一篇谈文化问题的文章,说到某些种类文化的消亡在人类历史上不是少见的事,不过,有四种文化:欧美文化、东亚文化、南亚文化和伊斯兰文化,在很长时间内不会消亡,汤先生的根据一是这些文化的历史之悠久,二是这些文化所影响的人的数量之众多。 我想,文化所影响的人的数量,很不保险,就文化人口而言,更重要的不是数量,而是质量。历史的久远与辉煌也不是充分有力的根据,玛雅文化不也曾是悠久与辉煌的吗?同一种语言之内为交流沟通的发展而进行的语音的规范化、文字的规范化,与在差异很大的多种不同语言中选择一种共通语言,以达成全人类的普遍交流,这是两件非常不同的事。
在一种语言内部进行的语音和文字的规范化,并不冒消灭文化物种的危险。而在多种语言中选择一种共通语言以人为强化,使其他语言逐渐消亡,则肯定会消灭文化物种。 海德格尔说,语言是存在的家。事实上,语言也是文化的家,而文化是存在者的家。
一种特质鲜明的文化的生存与发展能够离开它独特的语言根基吗?
地球上的所有人,都能够抛弃他们本是丰富多彩的,极有特点的文化身份,抛弃他们的与他们的生命紧密相连的文化的家,而统统成为绝对普世主义的,绝对通用型的地球机器的标准件吗?
我有时想,其实生物克隆毁灭人类的危险,远不及文化克隆毁灭人类的可能性大。
人类现代化的进展,科学技术的发达,使人类各语言、文化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人类文化的融汇是必然的趋势。但这样一种文化的全球化是取大一统的方式,还是取多元文化的方式,则绝对是一个重大的人类历史抉择!
文化的多元显然并不是完全排斥文化的融合,并不意味着谨守各个文化的固态传统。文化物种自然需要适应,变异,取人之长补己之短地创造与发展,但无论如何,正如没有必要将桃花“发展”为牡丹花,没有必要让女人“发展”为男人,或让男人“发展”为女人一样,人类文化是否必须在融汇中仍保持多元的文化物种,绝对是必不可免的抉择。
面对这一抉择,我们今天对汉语,以及以汉语为根基的中华文化、东亚文化 (其实这里面早已包含了大量的南亚文化和欧美文化。我甚至认为,今天的欧美文化中所包含的东亚文化与南亚文化肯定没有东亚文化中包含的欧美文化与南亚文化多),这样一种悠久历史和丰富蕴含的文化物种,应自觉地取什么态度,我想,实在并非一件杞人忧天的事。
目前,对于今天处于弱势状态的民族文化至少有三种态度:其一,将传统文 化固态化,固守之,拒绝进行现代性的转换,特别是将文化与传统的小农经济基础,又尤其是传统的专制政治捆缚在一起,不肯作任何实质意义上的发展,这在当代的许多热闹的文学作品中和学术著作中都有非常明显地表达;其二,听任民族文化消亡,觉得用不着杞人忧天,认为走向普遍主义的文化全球化的普世状态是绝对不可避免的事,这在一些学术讨论以及新都市及“新新人类”的文学创作中也有明显地表达;其三是力图整合传统与现代,取传统文化之精华作为民族文化之根本特征予以精心葆有,并熔铸现代性之精华,与全球文化融合之势构成尽量大的张力,保存并弘扬此一文化物种,贡献于现代人类。
不过,极端者的声音,两极者的言论,才是最容易引人注意的,好斗的人类是总喜欢往极端处跑的;而整合什么的却最容易被忽视,且整合一路说起来最不被注意,做起来却又最为艰苦细致,最需要真正的创造力。所以,对传统文化做固态之固守,远比整合之理想的可能性大得多。这实在也是“杞人”们不能不忧的“天”。
参差多态乃幸福本源
■ 张田勘
9。11恐怖事件使人们对文明和文化的冲突更加关注。尽管各种文明和文化的冲突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事实,但是《文明的冲突》的作者塞缪尔·亨廷顿并不认为9。11是文明之间的冲突。
我们普遍接受的观点是各种文化和文明之间需要沟通,取长补短,惟其如此才会极大地减少冲突。然而,开药方容易,但实施起来却极为困难。姑且不论广泛意义上的文化,仅仅是从literacy这样的严格意义上谈文化,就有许多值得思考的事件。这样的事情在国外生活时会比比皆是。
从词汇丰富得到的优越感
我们的同胞曾不无自豪地认为,汉语是世界上最丰富最优秀的语言之一,其标志是词汇量大,形容词丰富,读音琅琅上口、抑扬顿挫。可是,细想起来,这些 所谓的优点是所有语言都具有的特点。正因如此,持各种不同的语言的人都会以此为标准,认为自己的语言和文化是世界上最好的。由于这样的自说白话,便有了文化的冲突。
艾伦是我遇到的为自己的语言而自豪的第一位长者,75岁,地道的英国人,地道的伦敦口音,参加过二次大战,官至少校,汉语会简单的“你好”、“再见”。但正是这位长者对我表现出了难以理解的文化优越感,而且是在很微小的语言词汇上面。他说,英语比其他语言包括汉语优秀多了,别的不说,它的形容词就多得不得了。记得那天是在一起喝下午茶,谈话间便说到了语言,他情不自禁地面带自豪之色说,英语的词汇是世界上语言中最丰富的,比如说形容词“很好”就有许多个:good,wonderful,excenent,grand,fantastic,bfiniant,deligfful,great,de· licious,nice,perfect,fine,kind,kiendly等等。
一听这话,作为母语是汉语的中国人,自尊心自然受不了。任何语言都可能有这样的情况,比如汉语,词汇更丰富。如果说漂亮,我们可以说英俊、美丽、亮丽、迷人、勾魂、标致、美艳、艳丽、俊秀、秀美、清秀、绝色、国色天香、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等等。这根本不足以成为证明自己文化优越的证据,只是自说自话而已。但是我没法或不愿意向艾伦谈及这个问题,因为一是出于礼貌,二是觉得这只不过是一个常识问题。如果各自强调自己的语言才是最好的,就可能造成冲突,尽管是文化的冲突,但可能造成个人之间的矛盾。
词与曲结合证明文化的优越
此后,没想到的是,以自说自话的方式来证明自己文化是优越的而他人文化是低劣的例子比比皆是,比如,歌词与谱曲。德国学生皮尔就在一次听歌曲和谈流行音乐时对我提出了这个问题。皮尔35岁,是学工程的,但特别喜欢流行音乐。有一天,在对我谈了列农、猫王、甲壳虫以及《泰坦尼克》的主题歌后,皮尔冷不丁哼起了一首传遍全球的流行歌曲,“kiH me softly”。
听着这首旋律优美且歌词动听的歌曲,我情不自禁地说,翻译成中文这首歌也会很好听的。什么,中文!中文也能谱成曲?不会rE?皮尔以吃惊的口吻对我说。中文的那些音节很难发的,怎么会谱成曲呢?我说也许有一定难度,但并不是说不可能用中文谱成曲。当然我们中文原创词谱曲的歌很多也很容易。皮尔听后还是以不解的神情看着我,反复地、喃喃